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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二 君城巧遇忠犬 北宫青山卸甲


向若寅眼神凌厉,面对着北宫源的直视,毫不退缩。黑夜之中,微风徐来,轻抚两人的长发,月光冷白,冻结大地。

此一刻,北宫源和向若寅仿佛不再是生死无间的战友,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两人对视一会之后,北宫源突然笑了出来。他抬起手臂,勾住了向若寅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会对得起韵容在天之灵。”向若寅微微点头,“如此,若寅也算为主母做了一件事。”

一晃五年过去了。在从枫罗平原归来的第二年,北宫源发兵山房州。此间,双方各有胜负。对于山房州的势力来说,这是一场防守战。但对于北宫源来说,是一次远征。

北宫军强攻一年的时间,山房州依然久攻不下。这让远征的北宫家将士焦躁不安,再加上对家乡的思念,军心开始动摇。再加上北陆州相邻的各州蠢蠢欲动。北宫源迫不得已,撤回北陆州。

此时的北宫君城已经从襁褓中的婴儿变成了能走会说的小机灵鬼。而在这期间,二十七岁的北宫源再添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长女名为北宫煦、次女名为北宫希、次子名为北宫君胤。

他们的亲生母亲是鸿露,与君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五岁的北宫君城面临着选择导师的问题。北宫源麾下有不少当世奇才,在经过了常思熟虑之后,他指定了自己的好友,德高望重的明御担当君城的导师。而明御并无子嗣,从此,明御待君城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

明御此人,并不是北宫源麾下最为出色的人。武艺稍逊道复山,军事不如岳宗卿,智谋远差向若寅。但这人却是个全才,并且品行端正,为人正直。这是北宫源最为看重的一点。

这一天,明御带着君城在源相城中游玩。源相城中的百姓自然认得明御和君城,一位是北宫家大将,一位是北宫家的长子。走到哪里,都是夹道欢迎。

当两人走到一条繁华的街道时,恰巧看到前面一处阴暗的角落中,有两个小孩。小孩蓬头垢面,身上脏兮兮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年幼的君城,由于明御的教导而充满了正义感。他马上用小手拉住明御的手,抬起头,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明御说道:“明叔,救救他们吧!”

明御会心一笑,他点了点头,对君城道:“好,等着。”说罢,他拿出几个铜币,在旁边的小商贩处买了几个包子递给君城。

君城接过肉包之后,马上跑了过去,分给这两个小孩吃。君城走近了才发现,这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长得十分相似。两个小孩接过包子,话都不说,一顿狼吞虎咽。

这两个小乞丐吃得太急,不停的咳嗽,君城赶紧又跑到旁边的商贩,讨了两碗清水,递给他们。

君城蹲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等到两人把肉包全部吃完,才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你们怎么不回家?”

小男孩这时才发现了君城的存在,他抬起头,莫名的看了君城一样。这才想起来是君城给了他们包子。小男孩见君城看着自己傻傻的笑着,笑的灿烂,无邪。

一抹阳光从君城身后照射过来,他的身躯恰巧挡住了一小半。金色晃得小男孩有些睁不开眼,却能映照出君城的笑容。对于小男孩来说,君城如同神明一般。而这个笑容,牢牢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小男孩有些胆怯,吞了口口水,弱弱地说道:“我叫仲雨桥,她是我的妹妹,叫仲雨扬。我们没有家了。”五岁的君城还不懂得那么多,他看着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感到十分可怜。心中千般不忍。君城站起身来,撅着嘴对明御说道:“明叔,把他们带回去吧!”

明御打量了两个小孩一番。一男一女都唯唯诺诺的看着自己。他考虑了一下,找几个伴童陪着少主倒是不错,但这些来历不明的小孩实在有些可疑。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还是小孩,自己只需多加了解就能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本质到底怎么样。

明御笑道:“没问题,明叔做主,带他们回去吧。”君城听来之后,裂开嘴叫了声:“谢谢明叔!”说完,他开心的拉起两个小孩,叫道:“我叫北宫君城!你们愿意跟我回家么?”

仲雨桥点了点头,马上说:“你是神仙,我当然愿意。你还能给我们吃的。”说完,仲雨桥转头看了看妹妹,又补充了一句:“你只要能让我妹妹吃饱,就行!”

君城嘿嘿一笑,“这当然没问题,以后你们就跟在我身边。”说完,他拉着两个人一路小跑。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女孩,仲雨扬,她一直盯着君城看,也不敢说话。他们兄妹是乡下人,由于家乡遭到兵祸,无奈流落至源相城。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好奇。对君城的穿着打扮也十分感兴趣。眼前的君城为自己和哥哥送来的食物,而她就任由君城牵着自己的小手。

明御眼露沉思,跟在他们三人身后慢慢地走着。他在想着这两个小孩的来历。

可是他想不到,在多年之后,这个小男孩多次以身为盾,舍命保护君城。

回到府中后,三个孩子之间也熟络起来。仲雨扬被安排成为君城侍女,从小就开始接受各种礼仪和知识的学习。而仲雨桥,成为了君城的贴身小侍卫。

华远大陆上,大都市分为内城、中城、外城和防御城。内城是高官显贵,名门富商聚集的地方,也是城市的城府所在。中城是百姓的集中生活区。而外城则是一些较为穷苦的平民。防御城是军队驻扎地和防御设施的建设。洛纪城作为首都,规模之大,举国望尘莫及。

虽然划分了明显的区域,区分出阶级地位,但并没有规定外城的人不能进入内城。

这一天,君城带着仲雨桥偷偷跑出城府玩耍。他们两人一路蹦蹦跳跳,听着街边热闹的叫卖,沿着人潮一路来到了内城的城门。高耸的城门让君城仰着头都看不到顶。

君城对仲雨桥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我们去外城看看。”君城说话时,一脸的兴奋。仲雨桥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两人又是一路小跑,穿过中城,来到了外城。

外城与内城的确有不小的差异,这让习惯了奢华生活的君城对周围的环境稍微不适应。

君城往远一看,正好看到有十几个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小孩,拿着木剑、木枪,在一起厮打玩耍。君城笑了一声,转头对仲雨桥道:“我们也去。”仲雨桥答了一声,“嗯。”两人就向人群跑去。

他们俩刚刚跑到人群前面,十几个小孩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着君城,眼中充满了敌意。几个孩子围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君城挠了挠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整个北陆州几乎都在北宫源的统治之下,而君城贵为北宫家的长子,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他自然不知道穷人家孩子的想法。嫉妒、贪婪是人类最原始的本性,这些小孩从小就接受了父母这样的教育,仇富心理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其中一个比其他孩子高出一头的男孩站了出来,冲着君城大喊:“有娘生,没娘养。丧门星,你就是北宫家的祸害!”这句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传进君城的耳朵里,他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炸开了锅,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向旁边摔倒。

仲雨桥马上过来扶住君城,他抬起眼睛一看。年幼的君城狠狠咬着牙,眼睛里喷射出愤怒的火光,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君城一把推开仲雨桥,大喊了一声,向那男孩冲了过去。

仲雨桥吃惊的张大嘴巴,等他刚刚反应过来,君城已经冲过去跟男孩扭打在一起。那男孩也不甘示弱,一边打,嘴里面一边骂道:“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我们却连饭都吃不饱!”他这么一说,身后的孩子们发疯一样冲了过去,围着君城一顿拳打脚踢。

仲雨桥马上飞喷过去,撞开了人群。君城的鼻子和嘴角不断流出血液,抱着头趴在地上。被十几个孩子围着殴打,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仲雨桥心中一急,直接扑到了君城的身上。

背后和后脑不断传来疼痛,但是仲雨桥咬着牙,哼都不哼一声。君城试图推开仲雨桥,没想到仲雨桥嘴里吐出了几个字,“主人别动。我会保护您。”

周围不断有路人经过,这些成年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没有一人上前阻拦。如果他们知道被打的是北宫君城,或许会上来拉开这群孩子。

但在不知情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管这闲事。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打闹而已。

直到这群孩子累了,他们才停手,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走到了一边。仲雨桥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颤颤悠悠的站起来,将君城扶起。而打人的孩子们,若无其事的继续玩耍。

君城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恶狠狠的说道:“人多欺负人少,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们的。”他转过头看着鼻青脸肿的仲雨桥,拉着他的手道:“我们走。”

傍晚时分,源相城街上的行人逐渐变少,商贩们也准备收摊回家。两个满脸是血的小孩,互相搀扶,一步一颤的走进了内城。“雨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等我们练好武艺,再来找他们!”仲雨桥重重的点头,回道:“雨桥听主人的!”

两人从小门偷偷溜进了城府,可没想到,一进去就撞见了向若寅。向若寅本来带着笑容,当他一看到君城和仲雨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

向若寅跑到君城身边,蹲了下来,问道:“君城,你们怎么了?!”君城倔强的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看到了向若寅慈祥的脸庞,想到了刚才自己受的委屈,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在向若寅的追问之下,君城还是说出了实情。“他们骂我,有娘生,没娘养,说我是丧门星,会害了北宫家。”向若寅听后,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面如冰封。

向若寅长叹出一口气,双手抚摸着君城的脸颊,说道:“走,带向叔去找他们。”君城被向若寅的表情吓到,不敢不听,只能点头答应,再带着向若寅回去。

临走之前,向若寅叫了二十名自己的亲卫,一起向外城走去。一行人走的很快,到了外城之后,正好看见那群孩子还在玩耍,并且准备离去。君城对向若寅小声说了一句:“就是他们。”

向若寅弯下身子,对君城笑了笑,“向叔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父亲也不能说。知道么?”君城不敢答话,只能点点头。向若寅直起身子,对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声,“带少主回去。”两名近卫微微点头,马上带着君城和仲雨桥折返。

向若寅慢慢走到一群小孩的面前。这群孩子脸上露出了惊恐,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向若寅,但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向若寅轻声一笑,“小朋友们,带我回家见见你们的父母。”

外城的一户农院,一对夫妻正在院子里准备晚饭。妻子问丈夫道:“小四怎么还不回来。”丈夫呵呵一笑,“不回来更好,省粮食了!”他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院子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夫妻俩同时转头看过去,自己的儿子小四颤颤惊惊的站在门口,在他身后站着几个人穿着华丽的大人。向若寅推了一把身前的小孩,大步走进院子里。夫妻两人刚想开口说话,向若寅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鼻子,轻声问道:“你们就是他的父母?”夫妻两人看得出来这不是一般的人物,连忙点头。

向若寅眼神一边,如同锋利的刀子,刺进夫妻的眼睛里。“你们的孩子胆子真大,这里是北陆州,源相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北宫家掌控,你们的儿子,竟敢辱骂殴打北宫家长子?!”

夫妻两人完全不知所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向若寅呼出一口起,双眼向旁边撇去,小声念道:“子不教,父之过。杀了。”转眼之间,向若寅身后的近卫向前冲去。

过了晚饭的时间,向若寅才带着近卫回到城府。两个时辰,他杀了三四十口百姓。回去的路上,向若寅在心中暗暗道:我一定会保护君城,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以谢主母之死。

从这以后,君城开始带着仲雨桥缠着明御习武。按说五岁开始习武,稍微有些过早,但是明御拗不过君城,只能开始对他进行基本的体能训练。这件事情,在君城幼小的心灵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发誓要不断变强,绝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母亲的侮辱。

定元二十六年。定朝作为流亡朝廷的最后一股势力,在洛州被游协安消灭。曾经强极一时的定朝正式灭亡。但各地军阀之间,战火依旧不断。华远大陆仍然饱受战火的摧残。

其中,在西方峡川州起家的游协安脱颖而出,势力最大。峡川州富产铁、铜矿,士兵体魄健壮,骁勇善战,军事能力极强。游协安已经掌控了半个华远大陆,他的势力版图包括了峡川州,建屏州,南扬州,洛州,中州。而麦州的首领主动投降。此时的游协安已经渐有吞并天下之意,仅剩的北陆州、辅州、山房州,看似没有能力再做阻拦。

游协安曾多次与北宫源交手,双方各有胜负。这一年,在南下平定南杨洲之后,游协安准备攻打北宫势。他亲自领兵五十余万,扎营源相城西面的青山脚下。准备对北宫家发起最后的攻击。

此时,北宫势的全部兵力不过十万,对方却有五十余万,还不算各路盟军。

向若寅极力反对出战,他觉得,议和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北宫源执意要与游协安一战。此战若胜,一半的天下将收入囊中,此战若败,将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得到了北宫源的命令之后,北宫军倾巢而出,扎营青山。尽管向若寅并不赞同出战,但是北宫源既已决定,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试图扭转战局。

此战首的次交锋,在北宫恒与游协安麾下头号战将——寇湛,之间进行。两人均是各自势力中的第一猛将,首战之中互不相让,猛攻猛打,尽管北宫恒以两万对五万,但是局面上也没吃大亏。

而岳宗卿领一万人独自面对游协安麾下另一员军事奇才,有“锦花将军”之称的杜启云,所率领的五万大军。杜启云武艺高强,每每手持两把雕龙铜锤,一马当先冲入阵中,勇不可当。但在岳宗卿出色的发挥之下,一场一比五的战争,硬是打成了平手。

而道复山所创立的“复山门”中,门徒达两千余人。复山门的弟子们,个个武艺高强,单兵作战能力极强。道复山仅凭两千余人,斩杀游协安势近一万人。

如果战局能一直保持下去,北宫家倒也有胜算。可游协安采取了持久战,并渐渐把北宫军包围。

期间,向若寅屡出奇谋,取得不少胜利,但这些胜利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却是杯水车薪。当向若寅明白这一道理之后,也向北宫源说了这样一句话:“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只是玩笑。”

两军从春天扎营开始,一直打到了入秋。北宫家兵力上的弱势渐渐浮现。

天命难违,大势已去。在北宫源如坐针毡的时候,另一个消息传来:山房州的首领,盛倾天,主动联络游协安请降。如此一来,整个天下,与游协安为敌的只有自己和辅州。

盛倾天其人,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稳坐山房州。他知道游协安已得大势,自己无力抵抗。主动向游协安请降,并以投降之后,保存山房州封地为条件,进攻北宫家。游协安为了尽快攻下北陆州,答应了盛倾天的条件,保留整个山房州领地,盛倾天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

但是,要按时进贡,兵力削减八成。尽管这样,为了能保存实力,盛倾天还是同意了游协安的要求。很快,盛倾天发兵北陆州,从东面进攻。这对北宫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北宫家腹背受敌,面对前后夹击,不得不分兵抗之。本来在兵力上就占尽劣势的北宫家,在分兵之后更是无力抵抗游协安的大军。

游协安的前后夹击和持久战取得了成效,北宫军慢慢被耗光。九月二十一日,游协安下令发起总攻,尽管北宫军将士勇猛抵抗,但也挡不住游协安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游协安也放出话去,攻下源相城后,必定屠城!游协安攻心之计取得了成功。

北宫源为了全城百姓,也为了能够尽量保存实力,在与众将商议之后,无奈决定投降。曾经一度有实力问鼎天下的北宫家就此陨落,民间将这段故事叫做“青山卸甲”。

从此,北宫源也与盛倾天结下了不解之仇。他立誓告诫后代,永世不与盛倾天修好。

北宫源投降后,北陆州的各个小势力还为归降。游协安为了安抚人心,继续让北宫源领兵,并任命北宫源为北征统领。继续为游协安平定北陆州,进攻辅州。

定元二十七年,游协安在洛州洛纪城称帝,改年京元,号京元初帝。同年,北宫源作为北征统领,从洛纪城出发,率兵十万北上,领命平定北陆州。

游协安给了北宫源最大限度的自由,保留原有所有部将。但北宫源却没有兵权,这十万兵将也是由他与京朝另一将军俞少辅共同统领。

而出征的条件,是将所有出征将士的家眷留在洛纪城。表面看似保护出征将士的家眷,实则是将北宫源等人的家眷软禁起来。并且,轮流派人监守。

为了保证家人的安全,北宫源不得不使出全力,以求最快的速度回到洛纪城。在向若寅的建议下,北宫源采取了极速战略,分兵围城。在北宫家众将的共同努力之下,北宫源很快就平定了整个北陆州,也将这块曾经是他梦想土地交给了游协安。

京元二年,游协安此时因为常年征战的旧伤复发,又积劳成疾,身体状况日愈下降。这让北宫源重新看到了能够问鼎天下的希望,因为游协安的子嗣中,只有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只有两岁。

而此时的北宫君城也渐渐长大了,在父亲凯旋归朝的这一年,已然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