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波澜不惊
用了沈锦颜送的菊花油，再加之精心调养，程老夫人的咳疾好了许多，食欲渐渐回来了，但脸色仍不见红润，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样子。沈府各房中人每日都到程老太太屋内请安，总是沈锦颜服侍时间长些。
沈锦颜带着孙秀妍从胡氏屋内出来，直接往程老太太的院子走过去。若是有日子看不见沈锦颜，程老太太便会猜测府中出了什么岔子，丫鬟们纵是百般安慰也无用。看看时辰不早了，沈锦颜和孙秀妍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沈锦颜还沉在刚刚紧张的气氛中。大太太胡氏的暗示，令沈锦颜不得不再重新审视这一盘局。如果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沈修栋是清白的，还需要仔细地考虑一番。烧火的丫鬟红香虽然承认了一切，但就这样把她揪出来，又不免会伤到她，往后，别说是在沈府中立足，便是放到外头，恐怕她也再难有一处容身之地了。三姨娘的个性，沈锦颜是知道的，对于出卖了她的人，尤其是没有任何使用价值了的棋子，她会果断地将其处理掉。这个，便是将红香亮在众人前面后的结局。况且，红香即便是知错了，大太太胡氏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而红香和沈春苟且之事皆会东窗事发，自己也不免落得理家失查的名声儿，平白地被人当作笑话儿在茶前饭后议论……这对于沈府来说，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丑事，尤其在大姐儿沈锦若出嫁前的当口儿。
沈锦颜叹口气，心中思绪万千，却又理不出头绪。
孙秀妍紧紧跟在沈锦颜身后，“四姑娘，这个事儿，咱们还是要再想一想……”
“秀妍，我何尝不知要再想想的，只是，究竟如何保全修栋，又如何不叫这些丑事儿抖出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实在是找不出一条万全之策啊……”沈锦颜语速飞快，可见她是真的急了。
“四姑娘，咱们暂时就先咽了这口闷气，左右叫修栋先担着，慢慢儿地再找机会还修栋清白……”孙秀妍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担了？修栋岂不是要被赶出府了？”沈锦颜侧过头，半信半疑地看着孙秀妍，她知道孙秀妍不可能出一个坏主意，但是她一时还没明白其中有几层意思……
“四姑娘……”孙秀妍小声说道，“不是还有老夫人和二太太么……”
沈锦颜茅塞顿开，脸上浮出一个笑容，对着孙秀妍挤了挤眼睛。
这一日，程老夫人精神大好，在屋内侍弄着花草。园中的花匠不知用什么技法儿，寒冬腊月，竟送来了一盆开着红艳艳花朵的杜鹃花，这正对了程老夫人的心思，只要沈家太平祥和，儿孙们多福，她便大为喜悦了。时下，沈锦若大婚之日已临近，这盛开的火红杜鹃花儿可不是正应了沈府的昌隆么……
“祖奶奶！”一迭连声清脆的叫声传进屋子里。
程老太太正在掐一枝干了的小杈，她听到叫声，一双手停了停，笑容即刻飞上脸颊。
“老太太，四姑娘又来瞧您了……”红颜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屋门口走。她未行至屋门，沈锦颜便自己掀帘子走了进来。孙秀妍随后走进屋子，又小心地将屋门关严了。
程老太太的屋内并不华丽，堂屋正中摆着一张檀木桌，上面铺着绣着粉紫色菊花儿的淡黄桌巾，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盘子，是厨房新做的糕点。西墙上挂着一大幅《笑佛卧树》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是颜国公真迹，上写着，“笑中有泪真容貌，光明入法假伤悲”。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汝窑的大盘，盘内摆着十来个娇黄的大佛手，右边木漆架上摆满了古书、佛经，靠近纱窗的地上，摆着一列各色花盆，种着说不出名字的名贵花草，其中一盆摆在景窗台上的开着红花儿的花最为扎眼。
此刻，程老太太穿着青绫缎的衣裳，外头穿着一件镶边羊皮小袄，正立于这盆杜鹃花前面，精心地侍弄。
“祖奶奶！好名贵的杜鹃花儿！这才什么时候儿，这花儿竟开得这般娇艳了，可见，咱们家这是要接连有几桩大喜事啊……”沈锦颜从程老太太背后伸开手臂将其抱住，把脸贴在老太太肩膀上，“祖奶奶刚刚好一点也不多歇着……”
程老太太回身将沈锦颜拉过去，“你这只猴儿，就单会粘人，还不快看看这盆花儿，可是开了多少朵儿？”
沈锦颜细观这花儿，但见莹如碧玉的绿叶间挂着一簇簇犹如精灵般的花朵儿，每朵花分五瓣，中间颜色为粉白，花瓣边缘便透着醉红，花朵中间向上伸着几根细须，微香浮动，沁人心脾。
“祖奶奶，锦颜想有孙悟空一般的本事……”沈锦颜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花朵。
“说是你猴儿，你还真要当猴王了？”程老太太嗔了她一眼。
“锦颜想变成蝴蝶儿，飞到这花儿里……”沈锦颜伸出手臂做着飞的动作。
“你们看看，变得可真是快，说句话儿的功夫，又从猴儿变成蝴蝶了。快，你再来变变，看你这回变出什么来……”程老太太拉着沈锦颜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这些糕点都是新做的，你还不快尝两块儿……”
沈锦颜看着几盘子糕点，挑了一块栗子糕，放进口里。“祖奶奶，您的咳疾刚刚好一点，可少吃这些甜的东西……”沈锦颜品着，又着急地又拿起另外一块桂花糕，“好吃……”
“呆子！这是我命人给你做的，我这满屋子的人都只盼着你不来，好分了我的好东西吃呢……”程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笑，还不忘用手指着红颜，又突然放低了声音，“这一个，可是个嘴刁的，巴巴地瞅着这一桌子吃食呢……”
满屋的婆子丫鬟们笑着，便真的上前来抢糕点吃，这倒是让程老太太更为开心了。
“仔细噎着你们！”她一个一个地指着，看到孙秀妍抿嘴在一旁笑，便叫道，“孩子，快过来，你也领一块……”孙秀妍应着，几步上前对着程老太太福了福，接过她递来的百合糕。
笑过一会儿，沈锦颜小心翼翼地问道，“祖奶奶，您看修栋这孩子可好？”
“好是好，不过，眼下你大姐姐婚期在即……”程老太太思索着，“莫不如过年时再行入继礼……”
“祖奶奶……修栋……”沈锦颜仔细措词，说道，“修栋惹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