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忍字当头
程老太太将白玉镯戴在沈锦颜的手腕上，看着自己珍藏多年的一件首饰有了新主，欣慰地一笑。
“好孩子，可要好生照看着这物件儿，你祖奶奶也将心凝在上头了。”程老太太拉着沈锦颜的手，“这一双白皙的小手可是称着镯子更加金贵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明朗的笑声儿，程老太太更加高兴了，“今儿都到我这里凑热闹来了。一定是那个得了魔症的小媳妇儿……”
红颜早掀了帘子迎上去了。“大少奶奶来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程老太太和沈锦颜一同望着门口，只见沈家大公子沈修文的媳妇儿杨佳快步走来。跟着进来的，还有沈修明的媳妇儿邵琪。
杨佳踏进门儿时还没有合上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她的丫鬟金梅从后面赶上来，将她身上披的一件水蓝色斗篷脱下来，抱着。
“祖奶奶！孙媳妇儿看您来了！”杨佳仍然笑着，似有什么大喜事一般。程老太太用手指着她，笑而不语。
邵琪走进门，静静地站着，脸上虽挂着一丝浅笑，但神思迷离，人仿佛瘦了。
“大嫂子！二嫂子！你们来得正好！”沈锦颜热情地招呼着，“今儿我可省了跑道儿了，这可不是锦颜的福气？”
程老太太故作失意，收起脸上的笑容，“佳儿，琪儿，你们，你们竟没看出今日祖奶奶与往日不同？”
杨佳左一个福右一个福的，嘴上还说着，“祖奶奶，您这是要进宫去？”她围着程老太太转一圈儿又转了一圈儿，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她头上戴的花儿。
“锦颜，你看，你大嫂子欺我眼花，转来转去的，我眼前儿都飞了金星儿了……”程老太太作势伸手要打杨佳。
杨佳这才停了，装着委屈的样儿，“祖奶奶！祖奶奶欺负人！您刚才嫌我们看不着您典雅，现下我仔细地看过，您又说惹您眼花了……祖奶奶，您这心里头啊，就只有锦颜这个孙女儿，我们可是嫉妒得紧呢。”
杨佳说完自己忍不住先哈哈地笑了。程老太太也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杨佳的肩膀一下，“府里头单你拿我这个老婆子开心。”
邵琪将嘴角稍稍往上扬了扬，往前挪动了两步。
沈锦颜不好意思地追着杨佳，作出不依不饶的态势，“大嫂子可是又拿锦颜来寻开心了……”
“琪儿，你也过来，别外人似的杵在那里……”程老太太将眼一扫，对着邵琪说道。
“祖奶奶……”邵琪欲言又止，步子似挪非挪，很是尴尬。
“二嫂子快来看！”沈锦颜一把拉住邵琪，“我屋里做了这么些时新的头花儿，外头都没有呢，你挑一支最喜欢的！”
小令将篮子里的缎布掀开，小词和小曲把里面的头花儿一支一支的拿出来，放在茶桌上。
杨佳瞬间就被琳琅满目的各色各样的头花儿吸引了，她一支一支的拿在手中，细细观赏一阵又不舍地放下，选了半天竟不知道取哪支好。
邵琪看着这些头花儿，也感到新奇，她暗自赞叹沈锦颜巧于行事，这么一个小姑娘，心思竟这样细密，考虑事儿也如此周全，一样儿不落。想起她的身世，再看如今的作派……想着，邵琪的一张脸又绷了起来。“歌姬”这两个字是她今生抚不平的伤。
“邵琪！你快看！”杨佳拉了拉邵琪的衣袖，继而一手拿了支腊梅花儿，一手拿了杜鹃花儿，问，“你快瞧瞧，我戴哪朵好？”
邵琪看着杨佳手中的花儿，“都好。”
“你也来挑一朵儿戴上。”杨佳将自己喜欢的几支一样儿一样儿地在邵琪眼前晃一遍，兀自思量了片刻，“要不，你戴这朵杜鹃，我戴这支腊梅……”
沈锦颜连忙将镜子递过来，杨佳顺手将杜鹃花儿给邵琪戴上了。
邵琪看着镜中，但见三朵同样大小的杜鹃花儿并排挤在一起，被杨佳随手斜斜地插在自己发髻间，同戴着的一支白玉兰翡翠簪子和一支琉璃纹青玉簪子浑然成了一体。邵琪生得小巧细致，蛾眉细眼，秀鼻红唇，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此时，她看着自己，眼神却平白地空洞，丝毫察觉不出自己的美来。
“二少奶奶真是好看！”小曲在一旁见邵琪久不说话，忍不住夸着。
“谁说不是，我这个孙媳妇生得标致。这样一打扮，更似一朵出水芙蓉了……”程老太太夸赞着。
“邵琪，这样一来，你可是老太太眼中沉鱼落雁之人了。”杨佳又将邵琪头上的花儿扶扶正，“祖奶奶，你说老天是不是极不公平的？”
程老太太差异道，“怎么？哪儿不公平？”
“怎么长得标致的仙女儿一般的人儿都到你家里来了？”杨佳卖个关子又迅速地将腊梅花儿往自己头上戴了，“祖奶奶快看，佳儿好看是不好看？”
“嗯，我看着琪儿配着花儿戴上，显着大气华贵，是咱们家里少奶奶的样子……”程老太太又故作认真，将杨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怎么你戴上之后，偏偏像飞不高的土鸡？”
“锦颜，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花儿定是你做了来的吧？我就说，祖奶奶的心里只有你，竟都没有旁的人呢……“杨佳转而又菀尔一笑，“祖奶奶，我看着怎么那么好？纵是一只土鸡，也成了仙儿了……”邵琪脸上的笑并不退去，沉浸在自己的美丽当中……
“大嫂子，你的容貌在府内是数得着的，纵然是生得极好，可这么在我们眼前晃一圈儿，我们也是嫉妒的……”沈锦颜替杨佳扶扶头花儿，“明儿你把你那支珍珠步摇取出来，带到头上。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
程老太太点着两个人的鼻子，“你们啊，别在这儿斗嘴了，谁生得好，谁生得不好，哪里就是咱们谁说了算的。我看啊，各有千秋！”
“祖奶奶，邵琪呢？”杨佳回过神来，“您可再说一说，邵琪生得好与不好？”
“大嫂子，邵琪比不上大嫂子……邵琪谁都不比不上……”邵琪话音一落，满屋人的笑脸登时收起了大半。
程老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叹了口气，“孩子，咱们做女眷的，就是要以一个‘忍’字过一辈子……忍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