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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承包老母遭冷落 爱心痛责不孝男


  又是几年过去,人民公社已经不复存在,农村又恢复了乡镇建制,生产大队也变成了村委会;农村的土地也由原来的生产队承包给每一户村民,生产队也随着土地的承包而撤销。从此,农村的土地便由村民们自由地种植、管理、收获;自己向国家交公粮。交完公粮以后的粮食,除了向村委会提交一小部分提留外,其余留足自己的口粮,就可以到集市上自由的买卖。因此,农村的土地便由人民公社时期的单一粮食生产,转变为粮、菜、林、果多种经营;村民们还可以在完成自己承包地的种、管、收之外的时间,自由的外出务工,搞一些长途贩运或者运输;有的有能力的村民,还可以在镇上或者市里开个商店、办个工厂。逐渐的,搞长途贩运的村民,从一开始推着小车或者骑着自行车搞一些小打小闹的小本生意,发展成用自己购买的汽车倒腾一些大宗商品或长途运输。开商店的、办工厂的,也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汽车。而在家种地的村民,各家各户也都购置了手扶拖拉机或四轮拖拉机;有的,甚至还购置了更加先进的播种机或联合收割机。农村有了机械,首先是解放了大批的劳动力,和解除了一年夏、秋两季,农民如扒层皮般的繁重而艰苦地劳动。在一些有志气的农村青年,在文化教育和农业技术的普及、及提高下,有的人掌握了丰富的农业知识,他们进行了玉米、小麦、花生新品种的培育,及菜果的选育嫁接;以及经过科研所试验成功的先进的农作物栽培方法的推广,因而,就促使了粮、果、菜产量的大幅度提高。村民的粮食足了,钱也多了,活也不累了。各家各户每日三餐,便由过去的大饼子就着大葱蘸蟹酱、烂咸菜缠着饼子吃;换成了白面饽饽、大米饭,每天煎、炒、炖、炸换着花样吃。在此期间,各家的精神生活也在发生着巨变,村民们在只能听到广播喇叭或收音机,到既能看、又能听的黑白电视,几年之内,又换成了二十寸以上的彩色电视,并且有的人还购置了音响及麦克。到地里干活、赶集、探亲访友的,也都骑上了崭新的自行车和摩托车而取代了两条腿一步一步地走路。住房也由原来的茅草房换成了带有装饰美观廊檐的砖瓦房;天井和室内也都由原来的泥土地换成了水泥地。村里村外的道路,由下雨后几天走不了路的泥泞路改成沙石路,最后又变成水泥路。因此,在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中,村民们的精神面貌也随着生活的提高而有了相当大的改观。几年来,村子中除了个别几个人因疾病缠身而面貌略有些暗淡外,各个都是满面红光,喜笑言开。特别是一些老年人,由于农村劳动条件的改善,和生活的提高,又加上儿女们因为农活的轻松,而对自己增加了很多的关怀与照顾,所以,他们的身心健康也和过去有了根本的变化。他们自己感觉,比过去幸福多了,而且越活越觉得年轻了。

  就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有的老年人,因为失去劳动能力,在儿女们的吝啬与冷落之下,还是在极度贫困的生活中苦苦挣扎。

  已有七十多岁的李杨氏,有四个儿子,叫李纯、李树、李浑、李淡;老头子在六十多岁的时候为小儿子盖房子,因为从脚手架上掉下砖头砸破了脑袋,不治身亡。儿子都成家以后,就分家单过,最后剩下孤苦伶仃的李杨氏,仍然守着五间草房过着凄苦而无助的生活。本来,原生产队往下分配承包地的时候,是按原生产队所有人平均分配的。老人自己的一份土地,由于自己已经没有劳动能力,就划到小儿子李淡的名下。当时,他们哥四个订了契约,因为老人的土地由李淡耕种,所以,老人的粮食、蔬菜、食用油、烧火的柴火,全部由李淡负责;其余三个儿子,每人每年秋后给老人一百元钱,做为一年之中添买衣物和购买常用的油、盐、酱、醋的费用。虽然白纸黑字写在纸上,并且哥四个和老人都有一份;但是,老人独自一个人已经过了五六年了,儿子们的钱到现在没看到一分一毛。自己买盐、买醋,只能靠自己养活的一只老母鸡下的蛋,自己不舍得吃,卖了,再买回咸盐和酱油醋。粮食,也是在秋后苞米打下来以后,小儿子背着半麻袋刚搓下来的、还没有晒干的湿包米送到家中,麦收后的麦子根本一粒看不见。朝三个儿子要钱,三个儿子好像早已商量好了,都说没有钱。朝小儿子要麦子,说麦子收成不好,打的麦子除了交公粮,剩下的麦子全都卖了,卖的钱买化肥和农药用了。并且说:“俺都没捞着麦子吃,你就将就点吧!”所以,一年到头,老人只能吃着咸菜疙瘩就着能够打死狗的苞米饼子过日子;自己牙不好,将硬苞米饼子掰吧掰吧泡着凉水吃;鱼、肉之类的高营养食品和新鲜蔬菜只能在老人的心里想一下,而不敢奢望。可以说,老人自从在全村的男女老少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她自己的生活还不如原来在生产队统一分配时期的生活。因为那个时期,虽然粮食品种不多,蔬菜也少,但是,生产队分给每个社员的主要口粮,苞米充足,小麦也不少,还有黄豆和地瓜;可以在平日的生活中能吃上苞米面掺黄豆面烀的软软乎乎的大饼子;熬白菜、熬萝卜这是家常菜,逢年过节和一年两季的收获期还可以吃上顿白面饽饽、发面饼、擀面条,和煎鱼、炒菜、猪肉炖菜什么的;平日的早晨或晚上,将地瓜切成小块煮到苞米饭里,那真是既香甜可口,又润肠通便的好饭啊!而现在,只能将过去集体时期的这种生活,做为美好的记忆保存在心里。

  看着别人,也有几个与儿女们单过的老人,但他们的儿女都孝顺;只不过是,他们为了晚年图个清静,自己单过可以随心所欲,不受儿女们生活习惯的左右,而自己主动和儿女们分开单过的啊!你看人家,自己单过以后,儿女们早晚都过去看看,就怕你有个三灾八难的好马上去请医买药,或者有什么活了给你干一干。儿女们每次做了好吃的,不是孙子、孙女,就是儿媳妇,端着盆、碗给你送过去,足够你吃上一天的了;过年过节,也都凑到你跟前,做饭的、做菜的,闺女儿媳妇一齐忙活,不用你动手啊!你就坐在炕上享受他们的七个碟子八个碗的美餐就行了。吃完了饭,也不用你动手,锅盆碗筷都给你刷洗的锃明瓦亮,桌椅板凳也擦的干干净净,看着都叫人舒心。完了,儿子、儿媳妇、闺女、女婿,孙男弟女们,就围着你有说有笑地热闹半天,临走时,儿子和闺女还给你留下三头五百的零花钱。嗨,自己不敢想啊!

  就是村里没儿没女的五保户,一年的麦、面、菜、果也都不缺,大米饭、白面饽饽经常吃;村里每年发给他们的现金,也足够他们平日购买油盐酱醋,和为改善生活吃点鱼肉之类的高营养食品之用;并且村里的干部还经常到家拜访,使这些老人免受孤独。

  有一次,老人在小儿子秋后给老人送苞米的时候,老人看着小儿子恳求地说:“儿啊,你能不能给我几棵白菜和几个萝卜,再给我一罐果油啊?”

  “你要这些干什么?有咸菜吃着还不行?”小儿子李淡冷冷地说。

  “我好几年没吃到熬白菜了,我馋了。”老人望着儿子,可怜巴巴地说。

  “忍着点吧,俺还没吃熬白菜呢。”

  “嗨,这是什么话啊?他还没吃熬白菜,他种的白菜都哪去了,喂猪了?”老人心里说。

  还不错,虽然儿子这样说了,过了几天,小儿子李淡用筐装了两棵没有心的白菜、两个拳头大的萝卜和一小碗花生油送来了。撂下后,就阴沉着脸对老人说:“以后少跟我要,你朝俺哥哥要去!”

  “儿啊,我的地不是你给我种着吗?”

  “种着怎么了?也没有管着你吃菜、吃油!”

  “那不是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吗?粮、菜、油、烧柴,都是你的事。”

  “契约上写的,他们年年还给你一百块钱呢!给你了吗?我年年给你送粮送草的就不错了,别不知道好赖!”

  老人瞅着儿子,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这就是几十年含辛茹苦,怕他们冻着、饿着,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起来的儿子啊!老人没有再说什么,苦,只有往自己肚子里咽。

  从此以后,小儿子除了秋天送粮送草再也见不到面了。那三个更不用说了,每年没有送粮送草的义务,至于送钱,不送也可以,没有钱只有粮食就不会把人饿死!所以,他们连过年这个中国人最讲究的节日,都很少见到他们啊!老人说什么呢?自己年老体衰,常年病病恙恙,儿子又不孝顺……老人每逢看到别人家,儿孙满堂、欢欢喜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时候,自己心里就好像打破了五味酱油瓶那样,甜酸苦辣涩,心中不是滋味啊!因此,老人就再也没脸到东家串串,西家走走了,成天价白天黑夜的关着街门把自己关在家里,苦度岁月。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是中国传统的治家之道;但是,由于李杨氏因为遭受了不孝儿子们的冷落而闭门不出;常了,也免不了左邻右舍对她产生了怀疑。开始的时候,有的老人想到她家看看,但是,去了以后,不是敲不开门,就是即便开了门,也是哭丧着脸对你冷泠淡淡的不愿意说话。这些人认为,李杨氏的性格变了,变得忧忧寡欢而且不愿意和街坊邻居们来往了,从此,这些老人也就很少到她家去了。但是,对于这种情况,街坊邻居们大多数还是在背地里对她的反常情况有一些议论,因为李杨氏已经背离了她以前愿意东家串串、西家走走,跟一些同龄人家长里短地说话的习惯。因此,有的人,便开始注意她家的一些反常生活规律,当发现她的儿子们一年到头从不来看他们老母的时候,并且了解到她四个儿子的家庭生活也都绰绰有余,就开始纷纷议论,并风言风雨地传出老人四个儿子种种不孝的言论。

  徐淑芳听到在自己家串门闲聊的一些人,说起李杨氏因为她儿子们的不孝而没脸出门的消息后,在家里拿了两个刚蒸好的饽饽和刚煎好的一条黄花鱼,去看李杨氏去了。

  徐淑芳到了李杨氏家,没有摇开街门,就敲了敲门,敲了半天,才听到里边有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谁啊?”

  “是我,嫂子。”

  李杨氏开开了门。徐淑芳一看,李杨氏瘦枯伶仃,面带忧伤。

  “嫂子,你怎么大白天也关着街门呢?”徐淑芳问。

  “也没人来,我也懒得开。”

  “你的几个儿子也不来吗?”

  “嗨,他们忙,没功夫来。”

  “嫂子,我听说你这两天不好受,我给你送来两个饽饽和一条煎黄花鱼。”

  “哎哟,信儿娘,你这是干什么?俺孩子经常往这里送,有吃的。”李杨氏虽然嘴里犟,早就伸手接了过去,但没有笑容,也没有说一声:“谢谢!”只是破了例地说了一声:“走吧,您不嫌埋汰,到屋里坐会吧。”

  “不嫌埋汰,俺家也不比您家干净。”徐淑芳说着,就跟着李杨氏进了屋。

  徐淑芳进屋一看,屋里虽然比当年陈家庄的陈富贵家新鲜点,但白粉墙也都发了黄,地面还是土地;正间靠后窗的旧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了一些罐罐碟碟,桌子中间摆着用相框镶着的李纯爹的遗像;桌子上还有一个干粮浅子,上边放着一块干粮手巾,干粮手巾的旁边露出一片大饼子;屋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暖和气。

  “您家俺大哥的相片是哪年照的?还挺年轻的呢!”徐淑芳假装去看相片,而是用眼踅了一下干粮浅子。干粮浅子里边的大饼子,硬硬实实的,没有一点软乎劲,一看,就知道是没有掺豆面的大饼子,而且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在一个小碟里,还有一碟切得细细的萝卜咸菜。

  “噢,这个相片是他四十多岁时候照的,老了以后没有照相。”李杨氏淡淡地说。

  “嗨,大哥死的太早了啊!要不活到现在,儿子们都成家出去单过了,你也能有个伴啊!”

  “谁说不是呢!信儿娘,那不都是给他儿子盖房子盖的嘛。”

  “是,嫂子,这些事俺知道。”

  “信儿娘,到里边上炕坐会吧。”

  徐淑芳一边看着,一边跟着进了屋,见炕上是一床边角都用破布包着的,并且残缺不全的破苇席;靠套间墙边的炕上,卷着一垛打着补锭的铺盖,铺盖前边放了一床小被和一个枕头;这是李杨氏白天躺着或坐着的地方,其它地方没有炕被和炕单。北边的躺柜已经失去了油漆的光亮,上边摆了一个座钟,座钟的左边摆着一个针线笸箩,右边放了一个有支架的圆镜;对着房门的套间门旁边,放了一个木制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个棉坐垫;椅子上方的侧边挂着一块大镜子,大镜子旁边挂了一块装满老两口和儿子们小时候和他们订婚时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个长条凳放在躺柜前边。屋里东西不多,虽旧,但都擦洗的干干净净。

  徐淑芳进屋看了看椅子上边的相片,然后回身坐在靠锅棚子的炕角上。

  “信儿娘,上炕坐会吧!”虽然客让,但是老人始终没有笑容,也没有一丝热情劲。

  “不上去了。嫂子,你正间干粮浅子里的饼子,是不是没掺豆面?我怎么看着硬硬实实的呢。”

  “我不爱吃豆面饼子,有个豆腥味。”

  “那你也得做点菜吃啊!不吃菜光吃些大饼子就咸菜,你的肚子里面一点油水也没有了。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黑干枯瘦的,比前些年瘦多了。”

  “嗨,老了要那么胖干什么?瘦了点好。”

  “太瘦了也不行啊!嫂子,你看看,你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到了冬天你的屋子又这么冷,你能受得了吗?您些儿子也不过来看看你?”

  “常来,他们常来看我!”

  “常来?常来他们看着你都困难到这个样了,也不管管你?屋子还这么冷,也不给你送点烧的给你烧烧火?”

  “我烧,我都是自己烧,天天都烧。信儿娘,我西间套间里面堆了那么些苞米棒子呢,都是俺儿子给我送来让我烧炕的。”

  徐淑芳伸手摸了一下炕,拔拔凉。就瞅着老人无奈地说:“嫂子啊,你可真能糊弄你自己啊!”

  “不糊弄,信儿娘,我一早晨就烧了一筐苞米棒子了,晚上还烧一筐,炕可暖和了。”

  徐淑芳眼看着老人家中什么也没有,烧柴只有在天井南墙根堆了十多捆苞米秸,哪里有苞米棒子?再说,苞米棒子也不可能堆到套间里!心想,这都是老人怕别人说她的儿子们不孝,而有意识的给他们掩盖才这样说的。不免对老人为儿子们付出的无私代价而没有换回儿子们一点良知,而感到痛心。

  “嗨,这真是‘天下有不孝的儿郎,没有狠心的父母’啊!”徐淑芳感叹地说。

  李杨氏在送走了徐淑芳以后,回来赶紧拿出徐淑芳送给她尚有热乎气的白面饽饽和煎黄花鱼,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饽饽,和半条黄花鱼。吃完了,又将剩下的一个饽饽用干粮手巾包了又包,将半条黄花鱼用盘子扣上和饽饽放到一起,再用盆扣了起来,预备晚上不用点火就可以吃上软乎的饭。然后,老人呆呆地流着眼泪瞅着用盆扣起来的,香喷喷的白面饽饽和鲜味扑鼻的煎黄花鱼。她看了半天,又看了一眼自己浅子里的干巴饼子,心里不好受啊!老头子在世的时候,还是生产队统一分配粮食,虽然当时的生活不如现在别人家的生活,但总能吃的饱,一年四季都能见到油腥味,烀好的大饼子也都掺有豆面,用手一摸都软乎乎的;白菜、萝卜天天熬着吃。自从老头子为小儿子盖房子砸伤了去世以后,第二年小儿子就娶了媳妇。结婚后没出一年,儿子们就张罗分家单过。从此以后,以前苞米面掺豆面烀的软乎乎的大饼子和熬白菜,都成了自己记忆中而不敢再想的奢望生活了。嗨,儿子不是说了嘛:“能吃上大饼子就咸菜就不错了,不比你过去吃糠咽菜强的多了?”可是,他们天天鱼肉吃着,白面饽饽啃着……嗨,那不是,有一天自己到小儿子家去看他们,正碰上他们老婆孩子在家吃饭,吃的是白白光光的饽饽,就着白菜炖肉、和煎的不知道是什么鱼。自己不敢看啊!掉头就往外走,可是儿子、儿媳妇没有一个说一声:“娘,您一块来吃吧。”没有说啊!连起来都没起来。只有儿子边馕着饽饽,边放了个屁:“娘,您有事吗?”再就没声了。自己当时,眼泪就“哗哗”地淌了下来,抹着眼泪回了家。嗨,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吧,谁叫你养了这些怨种了!以前,做娘的怕儿子们乍一分开过不好,还经常过去看看他们,但自从那次碰到他们家吃饭以后,对比了一下自己每天吃的东西,再回想一下他们对待自己的种种表现,和一年到头没有一个到跟前来看看自己的!自己的心凉了,就再也不到他们跟前去碍眼了。虽然如此,他们始终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他们再错,对自己再不好,也只能忍在心里,不能让别人知道。怕的是,别人知道以后,会看不起他们。

  自从徐淑芳来过以后,隔三差五的不是徐淑芳自己来送点豆面、送两棵白菜、送一瓢白面;就是她儿媳妇送来一筐苞米棒,再送来一罐花生油。家里总算有点热乎气了,也能吃上软乎乎的大饼子就着熬白菜了,还能经常擀点面条吃。有时候,人家包了饺子还给你送来一盘子,做大米饭了也给你送来一大碗,和一盘香喷喷的猪肉菜,还经常给你送来几个包子。她的儿媳妇每次到了这里,都是先看看你的水缸,没有水了,马上挑着水桶给你挑两担。

  又是一个秋收结束,小儿子李淡,背着苞米给他娘送苞米来了。敲了敲门,没有敲开,也没有喊一声“娘!”就将半麻袋苞米撂下放在了门口。正要转身回家,忽然觉得不能将麻袋留下啊!于是,就弯腰拽着两个麻袋角,“哗”的一下,将苞米倒了出来,正好堵住了门口。李淡呢,抖搂了一下麻袋,一卷吧,夹着麻袋头也不回,回家了。

  李杨氏听到敲门声以后,因为自己年老体衰,没有事就躺在炕上或坐在炕上。在此其间,下地、穿鞋、再一步挪不四指的走到街门口,将街门开开,就挺长时间了。她开开街门一看,马上被眼前一堆崩出老远的苞米,并且已经招来几只别人家散养的老母鸡在啄食吃,而惊呆了!儿子呢,早就不见了。她自己望着散落一地的苞米,眼泪“哗”地一下又一次流了出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嗨——这是他们嫌我老了,不愿意见我了。”便赶紧哆哆嗦嗦地赶走了啄食的老母鸡,回去找出笸箩、簸箕,将笸箩放到房前阳光处,拿着簸箕到门口将苞米一点一点地撮进簸箕,再端着簸箕将苞米倒进笸箩里。正在此时,徐淑芳又拿了几个刚蒸好的包子看她来了。

  “嫂子,这些苞米怎么倒在门口了?”徐淑芳走到跟前,正好李杨氏弯腰撮苞米,就问了一句。

  老人没有起来,也没有抬头,还在继续撮,没有吱声。

  看出来,老人非常伤心,但又不肯将对儿子的忤行的不满表露出来。

  “嫂子,这些苞米是你儿子送来的吗?”

  “是!”

  “怎么倒在门口了?”

  “是麻袋破了,撒在这里了。”

  “您儿子呢?”

  “他忙,回去了。”

  显然,老人还是在为儿子遮盖,但又因为儿子的忤行伤心已极,又不能痛痛快快地骂上几句出出气!所以,老人心里就好像被儿子灌上了苦胆水一样,有苦吐不出来憋得难受!虽然,在经常接济自己的徐淑芳面前,脸色也非常难看;因为难看,她才一直低着头撮着苞米,不敢看人家一眼。

  徐淑芳蹲下抓起一把苞米看了看,一看,不但苞米水份大,而且颗粒参差不齐。凭自己每年收完苞米以后,都要亲自将苞米从苞米棒上搓下来的经验,发现老人的儿子送给他母亲的苞米,全是顶尖的小粒和根部的扁平苞米,而且没有经过晾晒。徐淑芳将苞米放下,痛心地看了看还在低头撮苞米的李杨氏。

  “嫂子,是不是您儿子没等你出来就把苞米倒在门口了?”

  老人用袄袖抹了一下眼睛,没有抬头,还是一捧一捧地用手捧着苞米粒往簸箕里放。

  “嗨,嫂子,你先起来!我今天包了点包子,给你带来几个,还热乎呢,赶快进屋先吃了,一会我帮你收苞米。”

  老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徐淑芳,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已经红肿,嘴角抽动了一下,半天,才挤出了三个字:“信儿娘……”

  “走吧,先进屋把包子吃了。”徐淑芳说着,将老人扶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进了屋。

  进了屋,徐淑芳将李杨氏在正间桌子上装有饼子的浅子拿进了屋,将包子放到里边,拿到老人的跟前。

  “吃吧!是白菜猪肉馅的。”徐淑芳拿了一个递给老人。

  李杨氏这次没有客气,也没有说:“俺经常吃”,就拿起包子几口吃了一个。紧接着又吃了一个。

  等李杨氏吃完了包子,徐淑芳替老人将剩下的两个包子,用干粮手巾包了包扣在盆里。

  徐淑芳氛氛地说:“嫂子,您儿子这样对待你可不行啊!你看看,他给你送的苞米都是些什么苞米?除了顶尖上的就是根下的,还不给你晒一晒。他们就这么忍心?细粮一点没有,给你粗粮还都是些大的大小的小瘪苞米!他们的良心都长到哪里去了?”

  “嗨,他的苞米没长好,都这样瘪啊。”

  “嫂子,你可别再给他们遮盖了,苞米长的不好也不能大的大小的小啊!你也知道,这些苞米不都是苞米棒上顶尖和根上的粒子吗?他们也不有哪么多闲心,搓苞米的时候把根上、尖上和中间的粒子都分出来搓?”

  “嗨,信儿娘,叫您笑话了,世上真是没有这样的儿子啊!”李杨氏一边说着,一边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嫂子,你先别难受,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四个儿子常不常来看你?”

  “都死了!”老人恨恨地说。

  “嗨,嫂子,您老实了一辈子,本应该四个儿子都成了家以后能享点清福,没想到,他们能这样对待你!我看,您不如找找村长,让村长和他们说一说。”

  “别,别!信儿娘,那样他们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啊!”李杨氏一听说找村长,就着急起来,赶紧揽着徐淑芳说。

  “哎呀,嫂子,他们对待你都这个样了,你还顾他们的面子?您呀,真是老实过分了。这样吧,等我回家,我跟忠信说说,叫他抽着时间到您些儿子那里都去一趟。”

  “可别张张罗罗的,叫别人知道啊。”

  “不会的,嫂子,我叫忠信偷偷的跟他们说。走吧,我和你把苞米收进来。”

  徐淑芳拿着一个蒲墩,扶着老人到了门口,让老人坐在蒲墩上收苞米,自己将老人收在簸箕里的苞米一趟一趟地倒在笸箩里。收完了苞米,又帮着老人将散落在地下的一粒一粒苞米捡了起来,放到笸箩里摊了摊,然后,又安慰了一下李杨氏,就心情十分沉重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