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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全家侍奉慈母病 夫妻尽孝不离床


  王忠信从李模家回来,只见母亲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呕吐,妻子在母亲的身后轻轻地给母亲捶背,彬彬在奶奶的前边端着脚盆接呕吐物。脚盆里面已经吐了好多食物。王忠信见状,心里马上一阵难受,赶紧上前关切的、并小声地问母亲:“娘,您心里不好受吗?”

  “没事,吐吐就好了。”

  “咱娘一听到二婶婶跟她说的这些事,就马上上了一股火,可能叫这股火把胃给堵住了。在你刚走的时候,咱娘就开始吐,把晚上喝的一碗饭全都吐出来了。”国春兰一边给婆婆捶着背,一边说。

  “呕——”没有吐出食物,只是吐了一些苦水。

  王忠信弯下腰看了看吐出来的稀汤,就说:“您看看娘,您吐的全成水了,一点饭也没有啊!娘,等您吐完了上炕以后,我先去叫叫俺二婶婶,叫她过来给您揪揪脖子,刮刮痧吧!”

  “行!叫她给我揪吧揪吧,就能好一些。”

  “我叫俺二婶婶的时候,再顺便去叫叫张医生,叫他过来给您看看,吃点草药,往下打打火。”

  “你就去叫你二婶婶行了,别去叫张医生了,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黑灯瞎火的不方便。再说,我就是上了点火,也用不着看医生,住两天就好了。”

  “不行,娘,您这是心里的火,心里的火不抓紧医治,恐怕引起别的病,还是叫张医生给您看看吧,叫他给你开几付药,吃了药才行呢。”国春兰说。

  “嗨,人家张医生都那么大岁数了,别去麻烦人家了!”

  “没事,娘,张医生年纪大了,我陪着他慢慢地走,看完了病我再把他送回去。他是老中医,对治疗这些因为上火引起的疾病,还挺拿手的。咱要是不找他,找村里的赤脚医生,他们也看不出是什么病,完了就给你些片药,要不就给你打两针,根本就去不了火。”

  “我就是上了点火,也没有什么大病,哪个医生也不用找!就叫您二婶婶给我揪吧揪吧,挨一宿就好了。”

  “不行,娘,有病光挨哪能行呢?还是让张医生给您好好地看看,吃点药往下泄泄火,病才能好呢!”国春兰说。

  “嗨,我就是突然上了点火,吐一吐消了火不就好了嘛!还看的什么医生呢?”

  王忠信见母亲已经停止了呕吐,要把母亲扶到炕上,徐淑芳连忙摆摆手说:

  “等一会,我还是有点恶心,我在地下再坐一会。”

  王忠信趁母亲停止呕吐之机,为了使母亲的精神压力得到一些缓解,所以,在没有去找他二婶之前,就把他去张开家如何听到张开和他的几个不三不四的铁哥们还在编造的一些污秽不堪的言语在家里大声地喧闹,和自己与张开的对话、及对他的训斥、张开等人下的保证,一五一十地跟母亲学了一遍。并且从张开家出来,怎么又去李模家,和李模说的话,也跟母亲如实地学了。

  徐淑芳听了以后,不免对张开这几个人的无行,而感到痛心,同时,也使自己的心情有了稍微地宽慰。

  徐淑芳感慨地说:“嗨,这些孩子,天天没什么事,在家瞎琢磨什么呢?”

  “嘿,娘,您可不知道,他家在最东头住,咱没什么事也走不到那个地方,我这次去了一看呢!娘,你说他哥哥给他盖了那三间房子都五六年了,连个院墙都没圈,门楼也没盖,天井以前种地的垅沟还好好的一点没动,就好像在荒郊野外没人住的房子那样,破烂不堪的呢。”

  “在他家天天耍的那几个人,也不帮着他圈圈墙?还是在个疃的外边住,他也不怕招小偷?”国春兰说。

  “他的那几个铁哥们啊,能帮他干什么?叫他们在张开家陪着张开编造些花里胡哨的绯闻互相开开心还可以,他们有那个心思圈墙吗?再说,他家也没什么可偷的啊!屋里就那么两个破柜子,还当凳子坐,正间什么也没有。”

  “这个人也真是的,他也不看看别人家是什么样?就知道吃完了饭和些乌七八黑的人凑到一起瞎琢磨人?都快三十的人了,自己也不知道愁的慌。”国春兰忿忿地说。

  徐淑芳感到恶心轻多了,就对孙子说:“彬彬,你先把脚盆里的东西倒了去吧。”

  国春兰怕孩子黑夜出去害怕,就对孩子说:“彬彬,你放在那里吧,我去倒。”

  “我去倒吧,你扶着咱娘上炕歇会。”王忠信说着,就端起彬彬跟前的脚盆。

  “不用,爹,你去叫俺二奶奶去吧,快点给俺奶奶揪揪,好叫俺奶奶早点好病,这个我是去倒了。”彬彬说着,就从他爹的手里又端过脚盆,噔噔地走了。

  王忠信看着孩子端着脚盆出了正间门,高兴地说:“嗬嗬,您看看,孩子为了他奶奶,也不怕天黑了。我也去看看,捎带去叫俺二婶婶。”

  “娘,我扶您上炕吧。”王忠信走后,国春兰跟婆婆说。

  “不用你扶,我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在这里再坐一会。”

  国春兰见婆婆还要在椅子上再坐一会,便告诉了一下婆婆,就到厕所帮着彬彬把倒完的脚盆刷了刷,又放了点清水端了回来。

  此时,恰好赵秋香跑蹀蹀地进来了。进门就喊:“啊哟哟嫂子,我还告诉你别上火,别上火,你怎么就上起火来了呢?”

  “这是不因不由,妹妹,你走了以后我自己感觉也没上太大的火,可是,一阵就不行了。”

  “快点吧!你上炕,我先给你揪揪脖子。春兰,你去拿碗水来。”说着,赵秋香就扶着嫂子上了炕。

  国春兰端过一碗水放在炕边上,又帮着婆婆将领口的衣服扣解开。彬彬也爬到了炕上,两眼紧瞅着奶奶。

  赵秋香蘸了一下水,在徐淑芳的脖子中间“啪啪”的两下,徐淑芳的脖子马上出现了一道黑紫色的血印。

  “奶奶,不疼吗?”彬彬仰着脸,瞅着奶奶脖子上那道黑紫色的血印,害怕地问奶奶。

  徐淑芳伸手抚摩了一下孙子的脸蛋,说:“不疼,奶奶不疼。”

  “看看你这个孙子,有多关心你啊!”赵秋香边揪着,边羡慕地说。

  “俺这个孙子可好了,还懂事。”

  说话间,赵秋香已经将徐淑芳的脖子前边连揪了三道黑紫色血印。

  “看看,你的火有多大,都成黑色了。来,转过来我再给你揪揪后边。”

  徐淑芳转过了身子,赵秋香又同样给徐淑芳的后脖筋,揪出了三道黑紫色血印。然后,又让徐淑芳躺下,前胸后背都给她刮出了半尺长一排黑紫色的血印。

  “轻快点没有?”赵秋香在给妯娌刮完痧以后问。

  “轻快多了,也不恶心了。”

  国春兰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二婶说:“婶婶,把您累的够呛,喝点水吧。”

  赵秋香接过水喝了一口,说:“嫂子,你说你,平日你是多么开朗的一个人啊,怎么遇到这点事就把你给折腾到这个样了?”

  “嗨,妹妹,我自己觉着清白了一辈子,愣不丁地听你说外边给我造了这么大的谣言,我就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了。就是这样,我还使劲地往下压着火,自己还告诉自己别上火,别上火呢!”

  “你这是一辈子别人都说你好,现在碰到一个人说了你的坏话,就受不了啦。以后可得注意点,学会什么话都能听才行呢。”

  “嗨,这不是一般的坏话!妹妹,你说,咱要是那种人,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可是,咱也不是那种人啊!叫他说的你……嗨,以后再叫我怎么在别人跟前抬头呢!”

  “这个事你没叫忠信去找找张开?”

  “去了。忠信回来说,他到张开家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张开在家和大猫、二狗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还给俺编瞎话呢!叫他进去说了他们一顿。张开说,他是看见李模到俺家来了两趟以后,他才在心里瞎琢磨的。”

  “这个东西,真不是玩意!拿着人家的名誉瞎琢磨,要是叫我,非把他拽到大队,找书记跟他好好地说道说道不行。”

  “忠信也这样吓唬他了,当时就把他吓得直央及,赶紧训他家的那几个人,以后不许他们再说了。哎,妹妹,忠信去叫你,他怎么没回来呢?”

  “他去给你找张医生去了。”

  “这个孩子,我不叫他去找,他到底去了。”

  “叫他找去吧,你这个病是急火攻心,只揪吧揪吧刮刮痧不行,还得吃点药往下打打火。”

  “这阵都什么时候了,真要是去请医生,明天去也行啊!”

  “这不是您忠信怕你遭一宿罪,心痛你嘛!”

  “是,娘,赶紧把医生找来,给您看看,吃点药往下打打火,您也能少遭点罪。”

  “奶奶,您这阵好点了吧?”孙子彬彬一直趴在奶奶跟前,两个眼珠直勾勾地瞅着奶奶,见奶奶比刚才好多了,就关心的问。

  “好多了,彬彬,叫您二奶奶给我揪吧了揪吧,又给我刮了刮痧,心里好多了呢。”

  “娘,您好点了我给您沏碗糖水喝?”

  “行,也给您二婶婶沏一碗。”

  “别,别,侄媳妇,你给你婆婆沏一碗就行了,我可不喝糖水。”

  国春兰给婆婆沏了一碗糖水,又给二婶重新换了一杯开水,然后又问彬彬:“彬彬,你喝不喝?”

  “不喝。”

  “不喝,你先到西间睡觉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娘,我要看着奶奶的病好了我再睡。”

  国春兰和婆婆及二婶怕影响孩子第二天上学,都催着彬彬去睡觉,但催了几次,都没能撵动彬彬,所以也只好任由彬彬守着奶奶。

  国春兰拿了一个调羹在糖水里搅了搅,然后端起碗先自己尝了尝,感到不太热了,才递给婆婆:“娘,这阵正好不冷不热的,您赶紧喝了吧。”

  徐淑芳端起糖水碗,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娘,我再给您沏一碗?”

  “别沏了,这就够了。”

  “您好点了,我给您下点面条吃吧。”

  “不行,春兰,饭一点也不能吃,肚子里边还是堵的慌,心里还有点恶心。”

  “娘,您肚子堵的慌,我给您揉揉肚子,把气往下赶一赶。”国春兰说着就上了炕,跪在婆婆的身旁,将婆婆的内衣整理了一下,用双手在婆婆的肚子上从上至下地推着肚子。

  “看看,嫂子,您多有福啊!儿子、儿媳妇、都这么孝顺!孙子更不用提了,真是一个赛过一个。”赵秋香看着国春兰给婆婆推肚子,非常羡慕地说。

  “您忠礼,不也是挺孝顺的吗?”徐淑芳说。

  “别提了,忠礼倒挺好的,她媳妇可不行!在家里成天挑毛捡刺的,可比您春兰差的没边了。”

  “二婶婶,我看您媳妇子也挺好的嘛!在地里干活和别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有说有笑的呢。”

  “嗨!你是不知道,侄媳妇,她在外边干活跟别人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的,叫人看着好像挺好的;可是,她回家以后就不行了!你说,她天天在外边干活,我在家里做饭,她回家都是吃现成的,不是挺好的嘛!她可不行,从坡里回来,吃饭的时候不是嫌菜淡了,就是嫌饭做的没味了;她也不跟你吵,就是酸不溜的几句话,就把你堵的喘不上气来。你说,这不是够你呛嘛?哪像你,一点说道也没有,从坡里回来还老是和您婆婆抢着干活。”

  “那是俺婆婆好,她老是怕我在外边干活累的慌,我回家老是跟我抢活干。”

  “嘿,侄媳妇!你说您婆婆好,叫你说,我这个当婆婆的就不好了吧?我天天还给他们做饭洗衣服的,还得拿着笑脸看着他们。啊?”

  “哈……二婶婶,叫您挑理了,我说错了,您可别生气啊!”国春兰见自己的一句话,使二婶婶生了气,所以就连忙道歉

  “我生什么气,侄媳妇?说实在的,论性格、论脾气,我都赶不上您婆婆。但是,俺家忠礼媳妇比你可是差的没边了。你看你,每天在外边干活回来什么活都干,您婆婆都插不上手;晚上没事了还陪着您婆婆干点活,说说话,有多好啊!俺那个可不行,吃完了晚饭,顶多给你毛二三光地收拾收拾碗筷就走了,一耍就是十来点钟。”

  “那是人家性格开朗,外边耍伴多。不像我,老是天天死板板的,和谁都不耍。”

  “嗳哟,侄媳妇,你可真能给她遮奢啊!她天天在外边跟些大姑娘小媳妇的打扑克,那叫性格开朗呢?我看哪,那纯粹是闲着没事了去寻找自己的自在!要说你,那才是性格开朗呢,天天不管大人孩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见了面都是有说有笑的,还肯帮别人的忙;并且,咱们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从来没有看见你有不高兴的时候,都是那么笑嘻嘻的。”

  “这是一个人的爱好。妹妹,只要她不出去传老婆舌头,搬弄是非的,你就不用管她。”徐淑芳开导着说。

  “咱能管了人家嘛!嫂子,现在的年轻人,你要是管她,她还不记你一辈子啊?尤其是儿媳妇,咱更不能管了。随他们便吧。”

  “您家忠礼出去耍不耍?”

  “出去!两个可倒好,有的时候成双成对的出去和他们打扑克呢。”

  “叫他们打去吧!只要不赌钱就行。哎,妹妹,您家的菊英是不是也快有孩子了?”

  “有了,前十天有的,是个大胖小子。”

  ……

  国春兰见婆婆和二婶说着话,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等给婆婆推完了肚子,又给婆婆沏了一碗糖水,放在炕上晾着,准备让婆婆再喝点糖水。紧守在奶奶跟前的彬彬,见母亲又给奶奶晾了一碗糖水,就端了过去,两眼看着奶奶,并把水碗送到奶奶的嘴边。

  “奶奶,俺娘又给您沏了碗糖水,您再喝一碗吧。”彬彬瞅着奶奶说。

  徐淑芳端起孙子递过来的水碗,喝了一口,感觉有点热,又递给彬彬说:“先把水放起来,我一会再喝。”

  “奶奶,您是不是还不好受呢?”彬彬见奶奶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瞅着奶奶,双眼含着忧伤的泪水,关心地问。

  徐淑芳赶忙用手擦去孙子含在眼里的泪水,安慰着孙子:“彬彬,奶奶好受,有您二奶奶和您在这里跟我说着话,我的病好多了呢。”

  “是,嫂子,你这个病就是窝了一股子火,大家在一块跟你说说笑笑的,你一高兴,火就能消去很多,病也能去掉三分;要是没个人跟你说说话,老是把火憋在心里,你啊,不死也得蜕层皮呢!”

  ……

  再说,王忠信告诉他二婶以后,就直接到村里最有名的老中医,张医生家去了。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

  张医生,是河西村有名的祖传老中医,今年七十多岁,当年王忠信的生母,和他的奶奶都经过张医生治过病。张医生有个习惯,晚上九点钟以后必须上炕躺下休息,除非谁家有人得了急病、危病,和那些时刻不能耽误的病人,他会不管是已经躺下,或是睡了,都会毫不犹豫地穿上衣服、背起药箱出诊;否则,一些头痛感冒、胃痛、肚子痛,和一些因慢性病引起的一时疼痛,不管是谁,他都会告诉人家:“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去”。虽然他已经是一位古稀老人,但他精神矍铄,出诊热情不减当年。他的药箱里,总有常备的中成药,如:牛黄上清丸、黄莲上清丸、银翘解毒丸、大黄丸等等,这些药物也都是他自己亲手配制的。他家只有北屋五间,东西间都有套间。儿子结婚后都在外边单过,平日家中只有他老两口。东间是他们的居室,西间就是他经常给人看病和摆放药物的地方。西间的套间,放了一些为制剂中成药而备用的中药材。西间摆了一个药柜,上边摆放了他制成的常备中成药;屋里还放了一张条桌,条桌上放了一个棉垫,以备为病人号脉之用;还有一把藤椅和一个长条凳,地下还有一个药碾子。虽然,他备用了这些中成药,但他不卖药。备用的药品只是为了在他出诊的时候,病人急需用药时,他便会根据自己对病人的望、闻、问、切,确定病情后,打开药箱取出两粒马上让病人服下,然后,再开一个药方,让病人的家属到镇上的药铺抓药。

  今天,他刚刚上炕躺下,只听得有人在屋后敲了三下后窗,他问了一声:“谁啊?”

  “大爷,是我,王忠信。”

  “噢,是忠信啊!稍微等一下。”一般来说,他上炕躺下以后,听到外边有人叫门,他一定要问个究竟,是否需要马上起来。今天,一听是王忠信,是村里有名的讲信誉、讲情义的好人家,所以,二话没说,就马上披上衣服出去给王忠信开门。

  “大爷,给您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快,进屋再说。”

  王忠信跟着张医生进了西间,张医生这才伸上胳膊,又将衣服扣上。

  “大爷,真不好意思,您都躺下了,又把您张罗起来了。”

  “没事,忠信,有什么事快说吧。”

  “俺娘病了。”

  “啊,您娘?”张医生一听有些惊讶,他认为徐淑芳性格开朗,身体健康,而且儿女孝顺,她不会得什么病,所以,才疑惑地问:“她得了什么病?”

  “是今天上了点火。”

  “噢,她因为什么事,上的火呢?”

  “嗨,这些事真不好意思说呢……”王忠信就将他娘听到他二婶说的张开在街上对他娘造的一些谣言,如实的跟张医生学了一遍。“……所以俺娘就上了一股火,晚上饭也没吃,我来的时候还在家里哇哇地吐呢。”

  “嗯,是肝火伤胃,你先小坐,我带点药去。”说着,张医生就打开药柜,取出几样,用纸包了包,放到药箱里,又拿了个手电带在身上。

  “大爷,您这么大年纪了,这个时候了还叫您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啊。”

  “不用客气,走吧!”说着,就将药箱交给王忠信带着,自己到东间和他老婆说了一声,就和王忠信走了。

  王忠信和张医生到了家,正是二婶给母亲刮完痧以后,家长里短地说话的时候。

  赵秋香一看张医生来了,赶忙从炕上下来,和国春兰同时说:“哟,这半夜三更的,把您老人家也给惊动来了。”

  徐淑芳也在炕上坐了起来,看着张医生说:“快请坐,大哥,您说俺这个忠信啊,我还跟他说了,都快半夜了别去惊动老大哥了,他倒底去把您折腾来了。”

  “没事,兄弟媳妇,有病就得赶紧治嘛!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别着急,大哥,您先喝点水歇一会再说。”

  国春兰早就倒了一杯开水,送到张医生跟前:“大爷,喝点水吧。”

  张医生端起水杯呷了一口,稍一休息,就抓起徐淑芳的手腕号了一下脉,又看了看徐淑芳的眼睛,再让徐淑芳张开口伸出舌头,用手电照着看了看,然后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有点恶心,胸口的下边有点堵的慌。”

  “肚子里边是不是感觉有块硬东西堵着?”

  徐淑芳自己用手摁了摁肚子,然后说:“是,就是这个地方,一摁特别疼,里边好像有块石头一样的东西堵着。”

  “嗯……晚上没吃饭吧?”

  “吃不了饭,好歹叫俺孙子硬赖着我喝了一碗饭,到八点多钟的时候,全都吐出来了。”

  “把饭吐净了以后,是不是还想吐?”

  “是。吐完了饭以后,就吐些酸不溜的苦水,后来俺妯娌来了,给我揪了揪,刮了刮痧,又和我说了半天话,这阵强多了。”

  “嗯,”张医生打开药箱,拿出两颗大丸药,和两包小丸药,说:“你是突然上了一股无名之火,首先引起肝火,然后伤了胃气,导致你饮食不进,见食就吐;胃中有积食下不去,所以就一按即疼;并且你的胃火又引起你的咽喉红肿。这两颗大丸药,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各服一丸,吃上以后先泻泻火,通通便,明天中午和晚上再吃这两包小丸药。吃药的时候,生、冷、辛、辣的东西先不要吃。”

  “大爷,俺娘已经把今天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吃完药以后还能拉吗?”国春兰问了一句。

  “是啊,肚子里什么东西没有也要往下拉一拉啊!你想想,您婆婆肚子里面还有一个硬结,这个硬结就是胃火把以前积存在肚子里的食物烧成硬块了,上不来下不去,吃了药以后,用药把那个硬块化开,变成稀汤,就会随着大便排泻出来。等把那个硬块完全消除了以后,火自然就会消除了啊。否则,如果火排不出来积在肚子里面,那可了不得了!好了,兄弟媳妇,以后再遇到不顺心的事,可千万要想得开,不要上火了!”

  “谢谢您了,大哥。忠信啊,快拿钱给您大爷。”

  “嗳嗳,兄弟媳妇,您可别拿钱……”

  “怎能不拿钱呢?大爷,半夜三更的您都躺下了又把您折腾来了,俺心里都过意不去。”王忠信边说边掏出二十元钱塞给张医生。

  张医生一看,马上用双手挡了回去,并说:“忠信,我说不收您的钱就不收嘛……”

  “大哥,你给我看病怎能不要钱呢?忠信,快把钱给您大爷。”徐淑芳着急地说。

  张医生笑嘻嘻地瞅着徐淑芳说:“呵呵,兄弟媳妇,你成天在咱们街上,今天帮帮这个,明天又帮帮那个的,什么报酬也不要,我就给您看了这么点小病,就能要你的钱?”

  “那是两回事,大哥。”

  “什么两回事啊?不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头的人嘛!您帮了那么多人,从来不要钱,我就不能跟着您学学雷锋嘛!说实在的,兄弟媳妇,像你这样的病,如果换上别人,我就要等到明天才来给你看呢!这都是忠信侄子和您在村里尽做好事了,所以,我一听说是您病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这更要好好地谢谢您了,老大哥。”

  “不用谢,不用谢!”

  “那,您也得把钱收下嘛!”王忠信边说,边将钱往张医生的兜里塞。

  张医生边躲边说:“别,别,忠信……”

  “张医生,您这么大岁数了,出来不容易,哪能不收钱呢?”赵秋香也帮着说。

  “大爷,您快把钱收下吧,您要是不收,俺娘又要上火了。”国春兰说。

  “张爷爷,把钱收下吧!”彬彬也在帮着喊。

  ……

  张医生一看,他们全家都七嘴八舌的让他把钱收下,推辞不了!也只好一边从王忠信手里拿了十元钱,一边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五元钱,说:“啊呀呀,兄弟媳妇,我心话您为街坊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俺给您看这点小病就不要钱了。没有想到啊,不要钱您全家都不干。好了,我收下五块钱吧。”说着,就将手中的五元钱递给王忠信。

  王忠信赶紧推开张医生拿钱的手,说:“您可别找钱了!大爷,您收俺十块钱,俺都过意不去,哪能还让您往回找钱呢?”

  “是,大哥,您给我看了病,又给了这么些药,您收十块钱真是不多,您就别找钱了。”

  “拿着吧,大爷,这个岁数了,黑灯瞎火的麻烦您跑了这一趟,就这两个钱,俺都觉着拿不出手。”国春兰说。

  “拿着吧!张爷爷。拿着吧……”彬彬又在不住地张罗。

  “拿着吧,大爷。”

  “拿着吧!”

  ……

  又是一阵全家的总攻击,张医生只好将五元钱收了回去。并说:“好,好,我收下,这可真是要想献上一粒小芝麻,却换回一个大西瓜啊!好了,谢谢您了!我走了。”

  王忠信提着张医生的药箱,赵秋香、国春兰,还有小彬彬也从炕上下来,一起出来送出街门口。赵秋香和张医生话别后,就顺便回家去了。王忠信一直提着张医生的药箱将张医生送到家,看着张医生进了街门,将街门关好后,方才转身回家。

  在送走张医生和二婶以后,国春兰和孩子进了屋,马上洗了洗手,找了一张白纸,拿了一粒大药丸用手捻成绿豆粒般的小丸;然后,倒了一碗开水,晾了凉后,让婆婆服下,又服侍婆婆躺下,盖好被。此时,王忠信送张医生也回来了。因为服下的丸药是泻火药,夜间避免不了要有无数次的排泻,所以,夫妻俩商量后让孩子到西间睡觉,两人在东间守着母亲。开始,彬彬说什么不去西间,非要和爹娘一起守着奶奶,好给奶奶端屎端尿、侍候奶奶喝水。经过王忠信两口子左哄右哄,彬彬才不情愿地跟着母亲到西间睡觉去了。

  国春兰回来后,和丈夫一起坐在婆婆跟前,此时,时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徐淑芳睁开眼睛看到儿子、儿媳妇还在自己屋里陪着自己,没有去睡觉,怕影响他们白天干活,就说:“您两个赶快过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娘,明天我没什么事,上午我可以不去。您的病还没好,叫春兰明天也别去生产队干活了,叫她在家休息休息,捎带给您做点吃的。”

  “那也不行!您都忙了一天了,又跟着我折腾到半夜,怪累的慌。快,过去睡觉!”

  “娘,俺不累。”两口子齐声说。

  “怎么不累呢?您又不是铁打的!”

  “娘,您睡吧,等您睡着了,俺再睡。”王忠信说。

  徐淑芳没有办法,只得将两眼闭上,呼噜呼噜地假装睡觉。王忠信两口子一看母亲睡着了,也没有离开,而是两人静静地坐在母亲的身旁,瞅着母亲。

  过了一会,徐淑芳睁开眼睛一看,他俩还在守着自己,就着急地说:“您两个怎么还不去睡觉呢?”

  “俺不困,娘。”国春兰说。

  “嗨,春兰,您要是这样,我心里不得劲啊!快,赶快过去睡觉!”

  王忠信知道自己和妻子老是守在这里不睡觉,母亲也不会休息,因此,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对母亲说:“娘,这样吧,我们两个就在您的外边睡。”

  “不用,忠信,我没事,您两个还是过去睡吧,在这里挤挤巴巴的睡不好。”

  “没事,娘,俺怕您刚吃了泻火的药,一会要拉肚子,我们在您跟前也好照顾照顾您。”国春兰说。

  “不用,我又不是不能动,憋的慌了我自己也能拉,板凳底下又有个尿钵,您过去吧。”

  “娘,您别犟了,您晚上没有吃饭,又吐的挺厉害的,身子挺虚的,俺还是在这里守着您睡吧。”王忠信说。

  说话间,国春兰已经到西间拿过了一床被褥,放到炕边上。徐淑芳一看撵不动他们,也只好向里面挪了挪,王忠信夫妻俩就和衣躺在母亲的外边,春兰靠着婆婆,忠信在外边。

  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国春兰听到婆婆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自己心想,可能药劲已经凑效,就马上推了一下已经睡着的忠信,小声地说:“咱娘可能要排便。”说着,两口子马上坐了起来。

  徐淑芳的肚子经过一阵闹腾后,感到内急,就赶紧爬了起来,一看,忠信两口子早就坐在自己的眼前,就说:“您没睡觉吗?”

  “睡了,娘,才刚我听到您的肚子咕噜咕噜地直响,我寻思,可能是药劲上来了要拉一拉,所以我就把忠信也叫起来了。”

  徐淑芳点了点头,表示是要排便。王忠信一看,赶紧下地拿过尿钵,国春兰扶着婆婆,想让婆婆在炕沿边上方便,徐淑芳坚持要下地,没有办法两口子赶紧给母亲穿上鞋,王忠信扶着母亲,让母亲双手把着椅子,又褪下裤子,国春兰将尿钵放在地下接着。只听“刺啦”一声,徐淑芳已经拉了出来。拉完后,徐淑芳伸手向春兰要手纸。

  国春兰说:“娘,您别动,我给您擦。”

  “嗨,埋汰,我自己擦。”

  “没事,娘,您别动。”说着,国春兰为婆婆慢慢地擦了四遍,然后将尿钵端了出来。

  王忠信将母亲抱了起来,国春兰给婆婆提好裤子,又扶到炕上、躺下,盖好了被。然后,两个人才看了看母亲的排泻物,一看,全都是黑绿色的稀汤。

  王忠信对母亲说:“娘,您看,您上的火有多大,拉出的东西都成黑色了。”

  国春兰将尿钵端到厕所里倒了,又放上清水刷了两遍,然后,放上点清水,又放到凳子底下。

  “娘,您轻快点没有?”国春兰问。

  “轻快多了,肚子上的硬疙瘩也没有了,也不觉得恶心了,您两个赶快躺下睡觉吧。”

  两人等母亲合上眼睛睡着了,才又和衣躺在母亲的外边。

  在天亮之前徐淑芳一共排泻了三次,拉得已经是双目下陷,两腮瘦削,浑身无力了。

  国春兰一早起来,赶紧给婆婆卧了两个鸡蛋。王忠信打了一盆热水,将毛巾洗了洗,给母亲擦脸擦手;国春兰在晾鸡蛋的时候又给婆婆梳了梳头。同时,彬彬也起来从西间直接奔到奶奶的炕上,叫了声:“奶奶。”

  徐淑芳见了孙子,高兴地忘了病痛,赶紧伸手拽住孙子的手,瞅着孙子说:“你想奶奶了?”

  “想,奶奶,您瘦了。”彬彬的两个眼珠,紧盯着奶奶的脸,又伸手摸了摸奶奶的脸腮,忧伤地说。

  徐淑芳看着孙子因为自己折腾了一宿而瘦削的脸,使他那幼小的心灵显露出无限的忧伤,感到孙子长大了,也懂事了。她抚摩着彬彬的小脸蛋说:“奶奶没瘦。”

  “瘦了,奶奶,您的眼珠都下去了。”

  “娘,鸡蛋已经凉了,您赶快吃吧。”国春兰尝了尝鸡蛋的凉热,然后说。

  “春兰,你再拿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您要碗筷干什么?”

  “我吃不了,拨给彬彬一个。”

  “娘,您吃了吧,彬彬要吃,一会我做饭的时候,再给他卧一个。”

  “奶奶,我不吃鸡蛋。来,奶奶,我端着碗您吃。”彬彬端起鸡蛋碗,用筷子夹着鸡蛋送到奶奶的嘴里。

  徐淑芳一边看着孙子,一边将孙子夹来的鸡蛋吃完。彬彬又夹起第二个鸡蛋,徐淑芳赶紧用手把着彬彬的手说:“彬彬,这个鸡蛋你吃。”

  “我不吃,奶奶,您吃。”

  “奶奶肚子不好受,吃不下去。”

  王忠信起来后,将天井、街门外边的大道、墙边墙角,猪圈、厕所全都打扫了一遍,又拌了鸡食、猪食,喂了喂鸡和猪。国春兰见彬彬在炕上侍候着婆婆吃鸡蛋,自己就赶紧抱柴烧火做饭。王忠信干完活以后,进屋看到母亲只吃了一个鸡蛋,剩下的一个非要让彬彬吃,并听到母亲说肚子不好受。就问:“娘,您的肚子还不好受吗?”

  “是,忠信,还是有点堵的慌,等一会再把那颗丸药吃了,再拉拉,中午可能就好了。”

  “彬彬,您奶奶不吃你就吃了吧。”王忠信一看,母亲确实不想吃了,就对儿子说。

  “爹,您吃吧。”

  “我一会等吃饭的时候再吃,这个你吃。”

  “要不叫俺娘吃了吧。”

  “您娘也不吃,你快吃吧,等吃完了鸡蛋,下地洗洗脸,也好吃饭了。”

  “彬彬,您爹叫你吃你就吃了吧。”徐淑芳瞅着孙子说。

  彬彬看着奶奶,笑了笑,就把剩下的一个鸡蛋吃完。然后告诉奶奶说:“奶奶,我下地洗洗脸去。”

  “唉!”奶奶笑嘻嘻地瞅着孙子下了地。

  早晨,国春兰煮了一盆婆婆平时最愿意喝的大枣、黄豆、小米饭,熥了饽饽三片,大饼子八片,又切了两根黄瓜。因为婆婆服药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又不能吃油腻的食物,所以,将黄瓜切好后用开水烫了烫,撒上点咸盐、酱油、醋、香油拌了拌,就将饭桌放到婆婆的炕上,将饭菜端上,先给婆婆盛了一碗大枣、黄豆、小米饭。

  “娘,我怕您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我把黄瓜用开水烫了烫,您就着黄瓜喝点饭吧。”然后,又给忠信和彬彬各盛了一碗饭。

  徐淑芳吃了一个鸡蛋,本来就不想再吃早饭了,看到儿媳妇煮的大枣黄豆小米饭,又不免引起了食欲,端起饭碗喝了一口,感觉又香又烂乎,就称赞地说:“嗯,春兰,你今天煮的饭真好,又香甜又烂乎。”

  “我怕您胃肠不和,喝了不太烂的小米饭受不了,所以我就多煮了十多分钟,您尝尝大枣和黄豆,可软乎了。”

  徐淑芳用筷子特意先盛了一个大枣放到嘴里,大枣已经像糖稀一样软甜,枣核用嘴一咂,咂得干干净净地吐到了饭桌上。又盛起一粒黄豆吃了,稀烂如泥:“嗯,真烂乎,今天的这个饭啊,就是我这个有病的人都能喝两碗呢。”说着又夹了一块黄瓜吃,“好,热乎乎的,还挺清气的呢。”

  “娘,您能喝就多喝两碗,喝完了饭再就着黄瓜吃点饽饽。”

  “饽饽可不吃了,要是没有这个饭啊,我是一口都不想吃呢。”

  两口子边吃着饭,边看着母亲喝了两碗饭,心里由衷地高兴,彬彬也是边吃饭边瞅着奶奶。等奶奶喝完第二碗饭后,就笑嘻嘻地跟奶奶说:“奶奶,俺娘煮的饭真好喝,您再喝一碗吧。”

  “奶奶不喝了,好喝你就多喝两碗。啊!”徐淑芳瞅着孙子笑嘻嘻地说。

  大家吃完饭以后,国春兰收拾完碗筷,打发孩子上了学,就给婆婆将另一颗丸药捻成小丸让婆婆服下。同时,王忠信告诉了母亲一声,就到集上买了一副猪蹄和二斤山药,回来用刀将猪蹄收拾干净,再用清水洗了几遍,就放到锅里炖上,准备母亲服完药好了病以后,补养补养身体。

  徐淑芳在儿子、儿媳妇和孙子的关怀与照顾下,病情好转很快,虽然早上又吃了泻火的药,但一上午只上了一次厕所,而且大便已经成形,染色也近正常。

  午饭与晚饭后,又服了张医生留下的疏肝和胃的丸药,第二天就已经痊愈。等妯娌赵秋香再来看她的时候,已经又和往日一样谈笑风生,笑逐颜开了。又经过儿媳妇在饮食上对婆婆病后恢复期的调理,下陷的眼窝和两腮,没用几天时间,也都恢复了往日的丰满和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