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官场 > 金色的田园全文阅读 > 第25章 二四 探视病人重承诺 重获新生危病人

第25章 二四 探视病人重承诺 重获新生危病人


庙会结束当天晚上,王忠信告诉母亲,说:“四月十八那天,我答应了那个老太太,三天之内去看她儿子,明天正是三天了,所以,明天我得去趟陈家庄。”

徐淑芳欣然答应说:“去吧!”但是刚刚说完,马上又和儿子说,“忠信,明天你去的时候,我也跟你去,我也去看看陈富贵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咱们有没有办法帮他找个医生;如果咱们当地医生治不了他的病,真要是去上海治病的话,那可需要花很多钱呢!所以,咱们去的时候,是不是应当多带点钱呢?”

“娘!我也是这样想。但是我考虑,明天咱们去的时候是不是先不要带钱,因为咱们还不知道陈富贵得的是什么病,好不好治?如果好治的话,三千五千能够的话,咱们家还可以拿得出;如果非常难治,就得花很多的钱呢,所以咱们就得另想办法了,务必给他凑齐了钱,到上海找一个最好的医院,一定将他的病给医治好。因为老太太太可怜了。”

“你说得很好!忠信,陈富贵得了这个不好治的病,这阵子咱们这个地方又遇上连年的灾荒,又缺粮又缺钱的,尤其是他孤儿寡母的,哪里来的钱去上海治病呢?所以说,咱们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尽上咱们的最大力量,去帮助他嘛!但是我又再考虑,明天咱们去的时候,是不是早晨蒸一锅白面饽饽,给他家带去呢。”

“嗬,娘,还给他带去一锅饽饽呢?”王忠信听了,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啊!你想想,他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有病的儿子,儿子很可能躺在炕上不知道多长时间了,他家吃的东西有什么呢?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家很可能连吃粗粮、粗菜都非常困难的。病人需要吃点好的,增加点营养,他家有吗?咱给他蒸一锅饽饽,起码能让他暂时改善改善生活,使体质强壮一点,对治病也有好处啊!”徐淑芳说着,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嗨,他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饽饽?如果不能吃的话,就叫他娘做点汤菜,泡菜汤吃也是可以的!”

“娘,您想得真好!”

“还有,咱们再给他带去你从东北带回来的两瓶豆油,做菜的时候让他娘多放上点油,菜也能好吃一些。”

“娘!可以。”

第二天一早,徐淑芳和女儿王翠英,早早的起来蒸了一锅白面饽饽,趁热乎用干粮手巾包了十个放到一个新篓子里。全家吃完饭以后,王翠英收拾完碗筷,就到学校去了。王忠信拿出两瓶用酒瓶装的豆油,用纸包了包,放在自行车大梁的布袋里;徐淑芳用胳膊拐着篓子,偏坐在自行车的后货架上,王忠信就带着母亲,一同去了陈家庄。

陈家庄,村子不大,全村不过一百二三十户,距离河西村十多里地,是河沿镇的一个边沿村庄。

王忠信带着母亲到了陈家庄的村头,恰巧在村头遇到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向远处看着什么。王忠信下车就问:“大姐,请问,陈富贵家在哪里住?”

中年妇女一听,是找陈富贵家的,先是用疑惑地眼光看了一眼徐淑芳母子,然后说:“走吧,我送你们去!”说着,就很热情地将王忠信娘俩领到陈富贵家。

到了,陈富贵家是在一条胡同里边,土门楼、土墙、四间破烂不堪的草房。房子的墙也是没有经过修饰的土墙。街门已经看不到油漆的痕迹,不太大的铁门摇,黑不溜球的,街门紧闭。

中年妇女上前拍了拍门摇,半天,才听到里边一位嗓音沙哑的老妇人问了一声:“谁呀?”

“大婶婶,是我,您家来客了,开开门吧!”

“啊,俺家来客了?”显然,老人的亲戚很少,一听说来客了,感到有点惊讶。

只听门里门栓一响,门“吱呀”地一声,开开了一道缝。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满面皱褶,两颗布满血丝的小眼睛疑惑地看着门外的两个陌生人。

“英啊,他们是……”老人敞开街门,步履蹒跚地跨了出来,朝着中年妇女问。

王忠信一眼就认出了是在庙会上遇到的老人,笑呵呵的赶紧上前叫了一声:“大娘,您还认识我吗?”

老人上前眨巴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王忠信,忽然,就把着王忠信的衣服跪了下去,“认识,认识啊!恩人,您真的来了?”

“快,快,快起来!大娘。”王忠信见了,赶紧用双手将老人扶了起来。

“恩人哪,您真是好人哪!世上难找,世上难找啊!您说来就来。难找啊,难找啊!……”老人一边看着王忠信,一边用双手紧紧地抓着王忠信的手,眼睛里滚出了几滴泪水,喃喃地说。

王忠信扶着老人,指了指他的母亲说:“大娘,这是俺娘,她今天也来看看您的儿子,还给您拿了十个饽饽和两瓶豆油呢。”

老人随着王忠信的手指,看了看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拐着篓子的慈眉大眼睛的徐淑芳,哆嗦着双手,两颗豆粒般的眼睛里马上涌现出一双晶莹而充满希望的泪花;老人紧盯着徐淑芳那张含笑而且丰满又白皙的面庞,又紧紧地抓住了徐淑芳的一只手,哆哆嗦嗦地说:“噢哟,真是菩萨降临了,这么慈祥,这么慈祥啊!唉,俺儿有救了,可有救了啊!”

徐淑芳拉着老人那干巴得好像树根一样的双手,两眼笑眯眯地瞅着老人,诚恳地说:“嫂子,您别着急,咱先进去看看您的富贵。”

“家里埋汰啊!”

“不怕,嫂子,咱们都是庄稼人,谁家也不干净。”说着,徐淑芳就搀着老人进了街门。

王忠信将自行车锁好,从自行车的布袋里拿出豆油,又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篓子。那位中年妇女见了,赶紧上前接过王忠信手中的豆油,一同往里走。

天井内,散养了几只老母鸡,正在地下啄食吃。天井没有花草,没有果树,只有零零星星的鸡屎,遗失在黄土地上。屋檐底下没有排水坡,离墙一尺左右的地方有一趟被雨水滴出的沟。门左侧,放了一把笤帚和一个木锨;右侧,扣了一对水桶和立着一根扁担。

进了屋,屋内十分简陋,正间门和两个房门,还是老式的转轴木门,油漆几乎脱光,显露出被灰尘和油烟污染的黄褐色木纹。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像玻璃球大小的泥包的土地上,踩得油光锃亮。正间内,没有什么家具,正中后窗的前边,放了一张黑乎乎的抽屉桌,桌子上放了一些醋瓶、酱油瓶、盐缸、油罐和几个油渍麻花的盆;盆摞在一起,碗碟都放在盆里。抽屉桌的右侧有一口装满水的水缸,水缸的盖上放了一块菜板;左侧,则立着一张炕桌和两个小板凳。后窗台上放了一个木制香炉,一对烛台和两根半截蜡烛。后窗两旁的财神与菩萨窝,里边的神像都已经被油烟熏得黑黄色,神像前边各摆了一个装有沙子的,已经七璺八裂的碗,算是给神像烧香的香炉。东西间的锅台还算完好,土锅台上抹了一层已经裂开璺的水泥面层;黑乎乎的木制锅盖,严严实实的扣在八人锅上。东间锅棚子的墙壁上挂了一个刻了槽的木挂,木挂上插有菜刀、锅铲;旁边挂有一个用竹子编的笼子,笼子里边插有筷子。锅台后边的墙壁的灯窝旁边贴了一张灶神,灶神前边有一块吊着的木板,木板上也放着一个装有沙子的破碗。正间没有天棚,屋面上露着一根一根黑乎烂糙的檩条,和檩条上边的高粱秸房笆。起主要支撑房屋作用的三角架,在门框上边;大梁和人字架都是用圆鼓碌的弯里八曲的圆木做的。从地面一直到三角架空间的墙壁,都是泥土墙,墙上已经看不出用白粉子刷过的痕迹,前后墙都一样,黑乎乎的,并且屋里散发出一种烟与土掺杂在一起的腥臭味。一看,就知道这个家庭从上一代就相当贫寒,直到现在还没有力量修饰的家庭。

他们进了东间,靠北墙,有一对被油烟或灰尘熏染的,用土坯做支腿垫高的四周黑色中间红的一对衣柜,衣柜的一边放了一些破衣服,烂裤子,中间放了一个针线笸箩。衣柜的前边,放了一条没有油漆过的长条凳。房门对面的炕沿底下有一对盘腿杌子,也都腿了颜色,露出了木材的本色,再没有什么家具。墙壁同样是长年没有刷过的泥墙,只不过不像正间那样被烟熏火燎后黑乎乎的,而是发了黄的、残缺不全的、露出用白粉子刷过的墙。天棚已经破了几处窟窿,是纸糊的虚棚,颜色呈香黄色。炕上铺了一床破苇席,陈富贵就躺在苇席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上。虽然已经是夏天,陈富贵身上还是盖了一床补了很多补丁的棉被。屋子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污浊气味。

陈富贵虽然面黄肌瘦,但精神还好,见众人进了屋,马上坐了起来,两颗很亮的眼珠子滴溜骨碌地看着来人。他认识中年妇女,并跟中年妇女说:“姐姐,快让客人坐。”

那位中年妇女,一看到陈富贵就马上没有了先前的热情与笑容,心情很沉重地把两瓶豆油放在柜子上,也没有招呼王忠信娘俩坐下,便凑到炕沿直勾勾地看着陈富贵,嗓子中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并带有颤音地说:“富贵啊!怎么十多天没见,你就病到这个样子了呢?”

看出来,这位中年妇女的心里,非常酸楚,并且有一种难于说出的内疚之感。

显然,中年妇女的话也触动了陈富贵的心,眼睛有些红了,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贵啊,这两个是来救你的恩人哪!”还是老人上前指了指王忠信母子俩,对儿子说。

“啊!快坐,快坐啊!”陈富贵马上精神起来,伸出一只又瘦又黄的手,指了指炕边的杌子和徐淑芳所在靠近锅棚子的炕角说。脸上显出了一丝欢迎的笑意。

王忠信将装有饽饽的篓子放到柜子上,慢慢地坐在杌子上,看着陈富贵;徐淑芳斜坐在炕角上,扭着身子看着陈富贵;那位中年妇女,退到了柜子前边的凳子上坐下,皱着眉头,面带惭愧而充满内疚感,仍然看着陈富贵。

“富贵,你哪个地方不舒服?叫俺娘看看。”王忠信说。

“哦,哪位是……”陈富贵看着王忠信,指着徐淑芳问。

“那是俺娘,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陈富贵双手合掌,连连地向徐淑芳拜着,脸上瞬时显露出一种幸福而希望的光:“谢谢,谢谢!真是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徐淑芳连忙站起来靠在炕沿上,瞅着陈富贵问:“富贵,你什么地方有病?叫我看看。”

陈富贵将被子的一角慢慢地掀起来,将肿得像大纺锤的右小腿露在外面,皮色殷红并且还有一块一块紫色斑块。徐淑芳娘俩和那位中年妇女都趴到炕沿上看着陈富贵的病腿,神情凝重地都皱起了眉头。

徐淑芳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说:“这个病我倒见过一个,咱们这个地方确实治不了。富贵,你到咱们城里的医院看病的时候,医生说没说你得的是什么病?”

“没有,他们看不出是什么病,他们叫我到上海去,说是上海地方大,名医多,到了那里肯定能治好。俺家穷,哪有钱到上海去呢?以后俺娘又和我到乡下一些看恶疮恶疖的医生看了,他们也叫不出什么病来。他们倒想给我治,可是我一看,他们连什么病都没说出来,我就没让他们治。”

“你觉得疼不疼?”

“不太疼,就是难受。”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病是怎么得的?”

“不知道。”陈富贵略一停顿,又说:“就是在去年春天干活的时候,这个地方叫铁棍碰了一下,当时疼了几天,后来就慢慢的好了,我也没拿当会事;可是,到今年春天,这个地方就起了个包,当时也没觉出疼来,以后就慢慢的大起来;前些日子我出去看病的时候还能走呢,就是在这六七天的时间,这个地方肿的就越来越大了,并且还变了颜色,我就不能走了。”

“嗯,这个病发展很快,得赶快去上海,那里城市大,名医多,可别耽误了。”徐淑芳说着,拉了一下老人,并对那位中年妇女使了个眼色,到正间去了。

到了正间,徐淑芳就对老人和那位中年妇女说:“嫂子,这位妹妹,不瞒你们说,这个病非常危险!以前俺村就有这么个病例,叫兴和的小伙子,才十七八岁,没得病之前,身体可好了。富贵这个病跟俺村兴和的病非常相似,也是在右小腿上,得病的原因也差不多;他在当地医院和当地有名的医生也都看遍了,都没有看出是什么病,所以他家以后就信起鬼神来,成天价请仙人、找姑娘的,愣愣地把个孩子给耽误了;后来他的小腿肿得比富贵肿的还大呢!最后肿破了,淌的东西全是血水,用什么办法都止不住;淌了一天多,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这样给淌死了!所以说,嫂子,你赶快准备准备,这两天赶快走,我们一会马上回去,我家有三四千块钱,让我儿子下午送来,你们再定一定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叫我儿子和您一起去。”

“大婶婶,这个病到上海去治,大概需要花多少钱?”那位中年妇女问。

“其实,这种病如果找对了医生,倒花不了多少钱,就怕医生看不透是什么病,那可是个麻烦事。”

“大婶婶,我是这个村的妇女队长,我叫陈秀英。”中年妇女自我介绍说,并问徐淑芳:“大婶婶,您是哪个村的?”

“我是河西村的,我儿子叫王忠信。”

陈秀英马上紧紧地握住徐淑芳的手,激动地说:“大婶婶,刚才听到您的说话,和您母子对人的无私爱心,我心里对您非常崇敬,并对我的触动非常大!在此,我代表陈富贵及他的母亲和陈家庄的全体社员,向您致谢了!”说着,就向徐淑芳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淑芳连忙将陈秀英扶住,“别,别!秀英……”

“我很惭愧,我是这个村的妇女干部,对这样的困难户、这样病重的人视而不见,我心里很难过啊!这里我向您和富贵及他的母亲道歉了。”说着,又向徐淑芳和老人各行了一礼,“这个事,大婶婶,您下午就不要往这里送钱了,您一生积攒那几个钱很不容易,富贵治病的事您就交给我吧!大婶婶,我现在马上回去,发动全体社员,让大伙凑点钱,给富贵治病,并且我亲自陪他们一起去,一定把富贵的病治好!”

徐淑芳看着陈秀英那激动而真诚的样子,内心也感受到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油然而生。就非常诚恳地对陈秀英说:“秀英,很感谢你,你能在村子里凑点钱就更好了。不过,去上海治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秀英,既然你能凑点钱,我就不把我的钱全都送来了。这样吧,下午我叫忠信给你送来一千块钱,算是我们为病人捐的款。穷家富路,路上多准备点钱,也省得到时候抓瞎。秀英,你既然能陪着老人给富贵去治病那就更好了,女人总比男人细心,会更好的照顾病人,这里我向您表示感谢了!”说着,就紧紧地握了一下陈秀英的手。

“啊呀呀!大婶婶,您还感谢俺,俺还不知道怎么谢谢您呢!要不是您娘俩,这个孩子死了,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事是不因不由的事,既然是我们碰到了,我们就应该帮帮忙嘛!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常理。秀英,你看到没有,老人孤儿寡母的很不容易,我看你这个人心眼挺好的,我们隔这里远,照顾不到,这两天就请你多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婶婶,通过这件事,您对我的教训确实非常大!从此以后,我不只是要照顾好陈富贵娘俩,就是村里的其他孤寡老人我也要经常到他们家走走,使他们在没有亲人的情况下,也能感受到温暖。”

“秀英,你真是个好人啊!就这样了,我们先回去,下午我叫忠信送钱来。”说着,又跟老人说:“嫂子,在柜子上的十个饽饽和两瓶豆油,这两天你天天熥两个饽饽,做菜多放点油,吃点好的,让富贵增加点营养,到上海的路上也能抗折腾一些。”

“您真是俺的大恩人啊!让您破费了钱,又给俺饽饽和豆油,叫我以后怎么报答您啊?”老人含着眼泪,颤颤巍巍地看着徐淑芳说。

“不要说报答的话,嫂子,您家有困难了,我看到了,我家的条件比您强,帮您点忙,这是人的常情嘛!”说着,又到东间看了看陈富贵,并安慰了一下说:“富贵啊,你不要着急,好好地治病;钱的事,你也不用考虑,我和你秀英姐姐马上会给你凑齐的。”

“谢谢!谢谢婶婶,哥哥,姐姐!我真是遇到贵人了!”

“好了,你赶快躺下休息吧!我们走了,下午叫你哥哥给你送来钱。”

老人正在拿出干粮笸箩将饽饽从篓子里捡出来,王忠信拉了一下老人说:“大娘,您不用往外捡,篓子我送给你了。”

“哦,这个篓子编的多好,得花多少钱啊?”

“大娘,这是我自己编的,没有花钱。”

“啧啧,真机灵,编的真好!”老人又把着篓子瞅瞅这,瞅瞅那,又用手小心翼翼地摸摸提手、摸摸边。

“大娘,我看您挺喜欢的,下午我给您送钱的时候,再给您带个浅筐来,好盛干粮。”

“那多不好意思呢。”老人虽然被有病的儿子愁的双目紧缩,但此时也展开了一丝笑容。

“没事,大娘,都是我自己编的。我们走了,大娘。”说着,就和母亲一起又向陈富贵说了一声:“再见!”就出了屋子。

老人和陈秀英一起出来送行。走出街门后,徐淑芳又对陈秀英说:“秀英,你们到了上海以后,如果钱不够了,马上给我打个电报,好叫我儿子马上给你们送去。”

陈秀英又一次紧紧地握住了徐淑芳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大婶婶,您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好人哪!”

“别说这些了,秀英,就这样办吧,再见了!嫂子再见!”

王忠信扶着自行车,让母亲坐在后货架上,陈秀英赶紧上前扶着徐淑芳在自行车上坐好,然后,徐淑芳向老人和陈秀英摆了摆手说:

“回去吧!”

当王忠信推着自行车向前走了几步跨上自行车时,老人又向前跌跌撞撞地赶了几步,一只手举在额角前招着手;陈秀英同时也跟在老人身旁,一边扶着老人,一边举着手喊:

“再见——”

“再见——”

等王忠信骑着自行车出了村子,消失在茫茫的麦田之中,陈秀英一边感叹着,一边扶着老人回了屋。

进屋后,陈秀英对老人和陈富贵说:“真是惭愧啊!都在一个屁股大的村子里住,富贵的病发展到这个程度我都不知道,不叫人家给发现了,富贵的病真的要耽误了。嗨,真是该死啊!”

“姐姐,这不怪你,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个病能发展到这个程度,您怎么能知道呢?”

“别说了,富贵,你好好地休息吧!我这就回去通知大伙,今天晚上开会捐款。”

“那我就好好地谢谢你了。”

“你别谢我啊!你要谢,你就好好地谢谢人家王忠信娘俩吧!我走了。”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须臾,大队的广播喇叭响了,一位清脆嘹亮的女高音,在陈家庄的每一个角落响了起来。

“喂,喂!全体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全体社员同志们注意了!今天晚上七点钟,召集大家到大队开一个紧急会议:为的是,咱们村的社员陈富贵,得了一种奇异怪病,已经生命垂危,家中无力医治,想向大家凑集一点治病的费用。望大家务必到会,不要缺席!”

广播重复了十多遍。

晚上七点钟之前,大队院内的办公室门前,摆了一张条桌,桌子上放了一盏汽灯和一个捐款箱,支部书记、大队长和陈秀英三人,正在办公室的墙壁上悬挂一幅红绸衬底、白纸黑字的条幅。上写:“献出一份爱心,拯救一个生命!”此时,社员们也陆续地进入会场,有的青年社员见三人正在挂条幅,就上前帮忙拉绳,钉钉,调整高度。挂完条幅后,社员们已经到齐。

大会由大队长主持,书记作了简要地讲话,最后由陈秀英作了动员报告:

“社员同志们:刚才,咱们的支部书记已经将今天会议的精神给大家讲了。很抱歉,我作为这个大队的妇女队长,对咱们大队的孤、老、病、残,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没有深入到群众中去,了解他们的疾苦,致使让一个孤儿寡母饱受了病痛的折磨;现在生命已经垂危,不叫被外村不相干的人发现了,至今我仍然蒙在鼓里呢!我惭愧啊!在此,我仅向病人及他的老母表示歉意!”说着,陈秀英向全体社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正在村头看一看咱们的小麦,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位妇人,到了我的跟前。年轻人下车就问,陈富贵家在哪住?当时,我觉得与陈富贵家来往的人很少,并且他家的亲戚也不多。这是谁呢?他们找陈富贵干什么?我打了几个问号,然后,我就领着他们去了陈富贵家。没有想到,原来这位年轻人,是在四月十八日的庙会上,碰到了陈富贵的母亲,得知陈富贵得了重病而没钱治病时,当时就拿出四十元钱给了老人,又把老人送到路上,答应三天之内到家看望。人家说来就来啊!正好三天,人家还带了十个白面饽饽和两瓶豆油,和他的母亲一起来看他来了,我也跟着进了屋。陈富贵家的贫寒日子咱先不说,就是陈富贵得的这个病,我一看,心里马上就有一种揪心的痛啊!前些日子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十多天没有见面,就成了一个面黄肌瘦,胳膊腿瘦得好像麻杆的危重病人了。当时,在他娘俩跟前,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觉得浑身发热,满脸通红,站也不是,立也不是。我的心,在剧烈地疼啊!在咱们眼皮底下的一个危重病人,咱们竟然丝毫不知,而被远在十里之外不相干的年轻人发现了,咱们失职啊!咱们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啊!没有把鳏寡孤独、老弱病残当成自己的亲人对待,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有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接着,陈秀英就将陈富贵得病以后,她的母亲到庙会上求援,而遇到王忠信的经过,和在陈富贵家徐淑芳娘俩如何对陈富贵病情的关心,如何介绍了陈富贵得的病危险性,及徐淑芳娘俩当场决定拿出自己家的所有,来救助这个他们素不相识的危重病人,并且让她儿子陪同陈富贵娘俩一起去上海治病的经过,详细地跟全村的社员做了介绍。

最后她又说:“社员同志们!这是什么力量让这对母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不外乎两个字:‘爱心’!因为他们心中,有一种伟大而无私的爱!所以,他们见到需要帮助的人,才会伸出他们那慈悲的双手,来救济所有需要救济的人!我是这个村的妇女干部,这个村的社员有了困难,咱们理应承担过来,不能让人家拿出他们自己的所有积蓄为咱们的社员去奔波啊!所以,我当时代表老人、代表陈富贵和咱们村的全体社员,向他娘俩致谢!并承担起救治陈富贵的任务,和婉拒了他们再次出钱和让她儿子陪同去上海的愿望。但是,她还是执意要拿出一部分钱。果然,他们说到做到,今天下午她的儿子就送来一千元现金和五十斤全国通用粮票!他们是谁?他们是咱们公社河西生产大队的王忠信同志,和他的母亲,徐淑芳同志!”

会场瞬时响起了一阵长时间雷鸣般的掌声。陈秀英含着热泪环视了一下全体社员,继续说:“社员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不为别的,就是我们大队支委会想和大家共同商量,把救助这对孤儿寡母的任务共同承担下来。我们大家共同献出一份爱心,伸出一双友爱之手!来救一救咱们的兄弟陈富贵吧!爱心没有标准,有一元,献一元,有十元献十元,只要大家能够拿出一颗真诚的心,来对待咱们的弟兄!那么,陈富贵的病,我想就能很快的好起来!在此,我仅代表陈富贵及他的老母亲,和大队全体干部,向全体社员同志们表示感谢了!”说着,陈秀英向入会的全体社员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首先,支部书记拿着十张十元的人民币,投入捐款箱,紧接着,大队长、陈秀英、团支部书记、治保主任、民兵连长,等大队所有干部各向捐款箱投入十张十元人民币。同时,社员们也都由坐着站了起来,从前边开始,很有秩序地向捐款箱投钱。捐款的数额多数为十元,但也有二十元的,也有五十元的,也有三元五元的,最少的一元钱。

捐款结束,陈秀英与支部书记、大队长,结合大队会计,当众共同清点钱款,共计收到捐款四千二百元整,让会计暂时收账。

由于王忠信母子俩的善举,激发了陈家庄社员们的爱心,陈富贵娘俩在陈秀英与团支部书记的陪同下,到了上海,在上海找了著名的外科医生,进行了手术,回家休养了三个月,身体逐渐地恢复了健康,又成了生产队一个生龙活虎的主力军。

治病与四个人的路费,共计花去三千三百元,捐款剩了九百元钱,经大队研究作为陈富贵后期养病和添补生活费给了陈富贵家,王忠信送来的一千元,由大队出面,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让陈秀英和团支部书返还给王忠信家。

陈秀英和团支部书记到了王忠信家,首先将去上海给陈富贵治病的经过,和陈富贵得的病症及治疗方案跟徐淑芳娘俩做了详细地汇报,并说明了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随后,便将感谢信和一千元交给徐淑芳。

王忠信母子将感谢信收下,但对返回的一千元现金一再拒收。

徐淑芳说:“秀英啊,这些钱你拿回去还是给陈富贵家吧!你看他家都穷到什么样了,富贵的病虽然好了,但需要补养,你让他买点好吃的,剩了钱再添补点家具,修修房子。这些钱不多,不够的话,以后再让我儿子给他送点。”

“大婶婶,您的好意我们领了。但是,捐的款还剩了不少钱呢!我们一共捐了四千二百元,去上海一共花了三千三百元,剩了九百元钱经大队研究都给了陈富贵家添补生活费了。所以说,您的钱一分钱没动,经大队与陈富贵娘俩共同协商,一致同意将您的钱原封不动的奉还给您;您提供给我们的五十斤全国通用粮票,就已经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了啊!大婶婶,您积攒一千元钱很不容易啊!这些钱您还是收下吧。”说着,陈秀英又将钱往徐淑芳手里塞。

徐淑芳赶紧将陈秀英拿钱的手握住,并说:“不,秀英,钱您还是拿回去给他家吧,九百元加上这一千元,如果添补生活费有剩余的话,就叫他来年把房子重新翻盖一下。你看,咱们这个地方像他家这样的房子已经看不见了啊!”

“是啊,秀英姐,他家的房子也确实太不像话了,你就把钱给他家吧,不够的时候俺娘也说了,到时候我再给他送点。”王忠信说。

“大婶婶,您娘俩的心真是太善良了啊!给他治好了病,还想着给他家盖房子。”陈秀英感慨地说。

“大娘,大哥,钱您收下吧!现在挣钱很不容易,您留着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用。至于陈富贵家翻盖房子的事,我们回去跟大队研究一下,或是大队出钱,或是我发动一下青年社员,帮着把他家的房子重新翻盖一下。”团支部书记说。

“不,二位,这是俺的一点心意,不管是你们大队盖,还是你回去发动青年盖,这些钱都让他收下,他家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

二人见徐淑芳母子执意要把一千元送给陈富贵家,也只有作罢,二人再三致谢后,辞别徐淑芳母子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