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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 勤劳持家贤淑女 情动娇儿新娘泪


徐淑芳是徐家庄人,兄弟姐妹四人,她是老大,二十多岁。徐淑芳,是一个温柔敦厚,纯洁而善良的好姑娘;,并且她还有一张像彩霞一样的脸蛋,像秋水一样的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的眉毛,像葱白一样的鼻梁,像花一样的双唇,像珍珠一样的牙齿,像仙女一样的身材。徐淑芳,心胸开阔,开朗大方,和蔼可亲;说话的时候,总会露出一副灿烂而可爱的笑容,声音清脆又甜美;她为人谦和,贤淑正直,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别看她长得像花儿一样,手脚也纤细,个子也不高,但是,她却是乡村中什么活都能干的庄稼能手,也是持家有方的管家高手。这是因为她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十多岁的孩子,父亲徐海宾常年不在家,在外教书;母亲常年有病,经常犯了病躺在炕上七八天起不了炕;所以,她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由于成年累月的劳动,也就练就了一身像小黄牛似的能够吃苦耐劳的身板。她在外下地种田收割,在家做饭洗衣,晚上缝衣做鞋;还要一边干着家里家外的活,一边照顾常年多病的母亲,和带领三个尚不懂事的妹妹、弟弟们干活和学习。她是徐家庄有名的好姑娘和温柔孝顺的闺女。做父母的看着别人家的闺女十七八岁,最多二十岁,一个个都出门嫁人了,成立了幸福美满的小家庭;自己的闺女都二十多岁了,始终在家种田操持家务,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在此期间,做为儿女的父母,也经常托亲戚朋友为闺女找个婆家;并且还有很多闻名而来上门提亲的,但是,每次提亲,都会被徐淑芳以各种理由婉言谢绝了。做父母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在徐淑芳闲着没事,陪着母亲说话的时候,母亲就会趁机劝导女儿遇到合式的人家赶快答应下来吧,不要耽误了自己。每次母亲让徐淑芳答应亲事,徐淑芳都会对母亲说:

“弟弟妹妹们还小,不懂事,您老是病病歪歪的,我要是嫁人了,家里的活谁干,谁来伺候您呢?等妹妹长大了再说吧!”

徐淑芳的母亲说:“孩子!闺女岁数大了,婆家就不好找了啊!岁数再大,原配的很难找到合式的,不是瘸子就是瞎子,要不就得给人家填房……”

“填房怕什么,只要人好就行吧!”

……

就这样,一直拖到如今。今年,徐淑芳已经二十六岁了,妹妹十七岁了,弟弟们也都十多岁了。

平日,在徐淑芳的带领和影响下,弟弟妹妹们不管是家里和地里的活,也都能争着抢着干;所以,徐淑芳也轻松了很多,对今后照顾母亲的事也多少有些放心了。

正月里,徐淑芳的表哥吴景耀到她家拜年,谈话之中,吴景耀知道表妹徐淑芳还没有找婆家,说了一阵闲话后,他的表叔徐海宾就问起他的妹妹,吴景耀借介绍妹妹情况之机,就趁机夸奖起他的妹夫,他说:

“表叔,我的妹妹去年秋天因为受了风寒,以后发展成痨病,没有治好,十月份就去世了,现在家里撇下我的小外甥,和我的妹夫。我妹夫叫王吉祥,今年才三十一岁,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呢。我妹妹去世以后,由于我和我妹夫在以前处的关系就非常好,所以,在我妹妹没有了以后,我也是隔三差五地去看看他。这些日子,我又去了几次,总是看着他天天带着我的外甥,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很不容易。这几天我就想,我想,一个是为了我的外甥以后能有个照应;再一个,也是为了我这个妹夫,以后能有个体贴他和能帮着他把我外甥拉扯成人的人;所以,这些日子我老是想给他介绍一门亲事。”

“嗬,你这个当大舅哥的,还替你妹夫操起这个心来了呢?”徐海宾好奇地瞅着吴景耀说。

“可不吧,这就是因为我妹夫这个人太好了,要不,我哪能给他办这种事呢?”

“哈……好啊!不知道你的妹夫,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没有吐口哪!前两天,大伙都给他提亲,他总是不答应。后来我跟他说了好多,他才提出两个条件:一个是,新媳妇过门以后不管今后有没有生育,都必须对他儿子好;二是,女方必须知书达礼,聪明贤惠,否则,就一生不再续娶。”

“噢——”徐海宾若有所思地说:“倒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呢!”

“后来,我提到了您家俺淑芳妹妹,他才有些同意,说过两天跟他孩子商量商量再给我信呢。”

“啊?他可是已经拖了个孩子的父亲了,你妹妹虽然岁数大一些,也不至于给人家填房吧?”

“填房怕什么?表叔,您要知道,我那个妹夫可是十里八里都挑不出来的好人呢!他不抽烟、不赌钱、勤快能干、脾气还好。我妹妹活着的时候,对我妹妹可是知冷知热的,有了好吃的,总是尽着我妹妹和孩子先吃;做什么事,都是先跟我妹妹商量好了才去办,从来没有摆出男子汉大丈夫,我是一家之主,我就得说了算;什么事也不和你商量,自己独断独行;有了好吃的,就得尽着我吃的坏习气。您说,要不我能和我妹夫处的关系这么好吗?不都是他对我妹妹好,我才对他好的嘛!表叔,叫我说,闺女找婆家就得知根知底,这头,我是淑芳妹妹的表哥;那头,孩子又是我的亲外甥,我可是两头都得对得住啊!再说啦,闺女找婆家就是希望他们成家以后能够相敬相爱,一辈子顺心顺意的;你要是嫁给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小伙子,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现在有些年轻人,表面上看着挺好的,可是,他的骨子里你可不知道他装的些什么东西呢!你像俺村的吴建,表面上可好啦,在街上见了人总是彬彬有礼、笑嘻嘻的;但是他回了家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成天拉着个脸子,对他媳妇不是打就是骂!就好像媳妇娶了家去不是个人,是他的奴婢,是他的玩物。表叔您说,闺女要是嫁给这样的人,您不得后悔一辈子啊!”

“是啊!景耀,世上确实有这种表里不一样的人,在外面和在家里好像两个人似的。你妹夫王吉祥听你这样一说,确实是个知书达礼、对家庭负责任的人。”徐海宾说。但是,马上眼珠转了转,跟着问了一句:“哎,景耀啊,你妹妹的病是怎么得的?”

“还不是在我外甥四岁的那年,孩子能离手离脚的了,我妹夫为了使家里宽余一些,就到哈尔滨找了个事干……”吴景耀就将他妹夫去哈尔滨以后,他妹妹在家里因为性格太要强,家里家外的活都是自己干,以致劳累过度,受了风寒致病去世的经过,详细地跟他表叔说了一遍。

徐海宾听了以后,感伤地说:“嗨,你妹妹也够可怜的了!他的孩子今年多大了,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是个男孩子,六岁了。我的外甥可老实了,还懂事。他娘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惹他娘生气,替手垫脚的还挺能干呢。”

“嗯——景耀啊!虽然孩子的婚姻大事,从习惯来说我可以为她做主,但是,现在的社会和过去有所不同了,提倡婚姻自主嘛!再说,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种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说了算的习气,在家里什么事我都要跟她们商量商量。特别是关糸到儿女的一辈子婚姻大事,总得让她自己心满意足才行啊!这样吧,这两天你容我和你婶子共同跟淑芳商量商量,她要是同意了,咱们就过了正月十五再定,这个时间你也听听你妹夫的信。好不好?”

“好!表叔,就这样说定了。”

送走吴景耀以后,徐海宾先和他老婆共同分析了这门亲事的利弊,取得了统一的看法以后,才将徐淑芳叫到跟前。

“淑芳啊!今天你景耀大哥给你提亲来了,是河西村老王家的,叫王吉祥,是你表哥原来的亲妹夫,听说这个人的确是个好人呢!就是有一点,他媳妇刚刚过世不久,撇下个六岁的男孩子,我们也没敢给你答应,想听听你的意见。”徐海宾瞅着女儿说。

徐淑芳听到父亲为自己的亲事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了,不免有些羞涩,微微地低下了头,那白净的脸蛋上瞬时泛起了一层红晕,心里扑嗵扑嗵地乱跳。羞羞答答地小声说:“爹,女儿的事,您就看着办吧!常言说得好:‘儿女亲事父母做主。’您看着好就行呗!”同时,她的心里,也激烈地翻腾起来……“自己经常听到父母亲谈论自己村和周围几个村子的好人家,和一些因为夫妻不和,而打得四邻八舍不得安宁的人家……河西村的老王家,听说是个家风正派少有的好人家,并且也经常听到表哥夸奖他的妹夫——不抽烟、不赌钱、勤快能干、脾气还好;对亲人知冷知热,对邻里街坊和蔼可亲;家里有什么事,总是和他妻子共同商量好了才去办,从来没有过摆出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就得说了算的坏习气。他的孩子还是个老实懂事的孩子……”自己在心中又拿着王吉祥对照徐家庄的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这几个人,有的脾气暴躁,随意打骂妻小;有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和一些虽然是原配夫妻,但是成家以后,成天赌博酗酒,占花惹草,而闹得夫妻反目,家反宅乱。王吉祥,不但老成忠厚,没有花心,心地善良,和蔼可亲,还不抽烟不赌钱,并且对家庭非常有责任感;认为王吉祥是个可以相伴终身,白头偕老之人;认为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之类人,和王吉祥相比,那些人就不算人了。所以,在心中对王吉祥就产生了一种热乎乎的感觉。然后,又分析了王吉祥的家庭状况——王吉祥哥们两个,分家以后房产不多,地也不多,不是富裕户;并且还有个婆婆在他弟弟家,每年也需要拿出粮草来养活老人,所以说,王吉祥的家庭生活在当地是属于不富裕的一般家庭……徐淑芳低着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衡量对比。对比了半天,不免偷偷地笑了笑,在心里说:“嘿!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人好就行呗!嫁过去以后,和丈夫同心合力,还怕日子过不好嘛……”然后,又想到了王吉祥的儿子——虽然说,孩子在他亲娘跟前百依百顺,老实懂事,但是我这个后娘过门以后,会是什么样呢?是否也能像在他亲娘跟前那样老实懂事,百依百顺呢?是否会对我这个后娘进行抵制,出现过激的情绪呢?如果他不能接受我这个后来的娘,怎么办呢?对他如何管教呢?是用慈母之心对他进行百般呵护、谆谆诱导,慢慢抹平他那失去亲娘而伤残的幼小心灵呢?还是对他放任不管,或是对他严加管教呢?……凭着自己的父亲教给自己的知识,和自己平时读过的《论语》、《孟子》、《诗经》、《朱子治家》,等历代圣贤之书,自己考虑,带好一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吧!不管孩子是淘气还是不淘气,顺从自己,还是不顺从自己……

徐海宾见女儿还是以老规矩对待自己的婚姻大事——“儿女的婚姻父母说了算。”并且见女儿正在低着头想心事,就对女儿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事;再说,现在也不是过去了,父母不能再包办儿女的婚姻了。你的事,需要你自己考虑好了,感觉满意才行呢!”

徐淑芳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衣角,两个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正在思绪万千,情感纷纭之中,突然又听到父亲问自己,抬起羞涩的眼睛向正在看着自己的父亲瞅了一眼,马上又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对父亲说:“爹,我考虑好了,我同意。”

“嗨,叫我这个病,可把孩子给耽误坏了,到头来还得给人家填房啊!呜……”母亲徐杨氏,盖着棉被坐在炕上,一直看着女儿,当听到女儿答应了这门亲事,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一种内疚感,促使自己呜呜地哭起来。

徐淑芳听到母亲为自己的事在责备自己,并呜呜地哭了起来,赶忙跳到炕上,抱住了母亲,一边掏出手绢给母亲擦眼泪,一边安慰母亲说:“娘,别难过!别难过!我早就说过,给人家填房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人好就行嘛!娘,别难过,别难过……”

“孩子!真委屈你了,过门就带孩子……”母亲搂着女儿,更加伤心“呜呜”地痛哭。

“娘,别难过,就一个孩子,女儿会带好的……”徐淑芳被母亲的痛哭,也跟着哽咽起来。

……

就这样,徐淑芳对这门亲事答应下来,等母亲的情绪好了以后,就跟父母共同谈了一下今后的生活打算。

正月十八日,吴景耀在做好外甥工作以后,和王吉祥说了声,就回复了他的表叔。徐海宾当即就跟吴景耀约定:正月二十七日让王吉祥到家来一趟,互相见见面,以便进一步了解一下。

正月二十七日,王吉祥带着礼物由吴景耀领着,如期来到徐家相亲。双方见面后,都感觉非常满意。因为双方的年龄都比较大,媒人可靠;并且在此期间,徐海宾为了女儿,又亲自到河西村了解了王吉祥的具体情况;徐淑芳和父母亲又亲眼见到了王吉祥本人——的确是个忠厚老实,文明礼貌之人。婚期就没有定得太长:定于二月初三日过礼,三月十七日完婚。

转眼到了吉期,双方迎亲嫁娶,喜庆之气只不必说。

就在娶亲的当天,拜完天地、高堂,酒宴结束,新人进入洞房,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新娘徐淑芳,一直没看到儿子信儿,就悄悄地问吉祥:

“信儿呢?”

“在他奶奶家。”

“在给咱娘拜堂以后,咱娘跟着我一起到新房坐了一会,我一直没看见信儿呢。快,快去把他找来,叫我看看!”

王吉祥打发人到他母亲那里去找信儿。

回来的人说:“老太太说:信儿在拜堂的时候跟他二叔在一起。”去的人又说,他也问了信儿的二叔,他二叔说,坐席的时候,信儿吃了几口饭说是要跟大毛去耍耍。当时他也没有在意,等酒席散了以后孩子还没回去,他心里想:可能还在耍呢!他听说这边找他,就到大毛家找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王吉云回来问:“孩子回来没有?”见大家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到信儿。又说:“我到大毛家去找了,没有找到他,我又到二腚家找,也没有找到;又到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都去找了,他们都说,没有看到他……”

此时,徐淑芳的粉脸上马上呈现出一层红晕,双眉紧缩,一双乌黑的眼珠急速地转了转,马上有一种预感油然而生。便说:“快,赶快到他亲娘的坟上去找!我也去。”

王吉祥与王吉云听了以后马上醒悟过来。徐淑芳换上便衣,三人即刻起身向吴秋菊的坟上奔去。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鸦雀鸣叫,百鸟归林。大地从青翠欲滴的葱绿色逐渐变成墨绿;村落中闪闪的灯光透过窗户纸,一盏一盏地多了起来;天上的星星也在一颗一颗地增加,泛起了金色的光芒。微风轻拂,草木微动,发出“咝咝”地低吟,就好像少妇在那广袤的田野上,对着满天星星,诉说着自己的苦衷。

就在这断断续续,从河堤延伸出来长满荆棘和野草的荒岭南坡,有一座新镌刻的雪花石石碑,上面刻着:“慈母吴秋菊之墓”。石碑后面的坟墓刚刚填上了新土,坟的顶端也是刚放的一块用草皮铲成八寸见方倒三角的坟顶。石碑的右前方新栽了一株小小的松柏树。这株松柏树,便是信儿今天从父亲的婚宴出来,跑出二里多地,特意到苗圃张爷爷那里要来的。要了松柏树,信儿又向张爷爷借了一把铁锨,和一个水桶。信儿将水桶穿在铁锨上,用肩扛着,将小松柏树抱在怀里。信儿一边走着,一边抚摸着松柏树,泪珠儿也顺着脸颊淌到了松柏树上。尖尖的松柏树叶被泪珠儿浸湿了,又被夕阳的余辉耀得闪闪发光,就好像为这个失去亲娘的孤儿一起分享忧虑而哭泣似的。信儿到了坟前,放下铁锨和水桶,抱着松柏树跪下向亲娘磕了三个头,起来以后在坟的右前方,用铁锨挖了一个圆圆的土坑,将松柏树放入土坑,端端正正地扶正,然后填满土,用双脚踩了踩,筑上了土堰,又提着水桶,跑到半里以外的一个池塘里打了一桶水;双手拎着水桶提手,一步一歪的,费了半天时间,才将一桶清水浇入树坑里。栽完树,又围着坟墓用铁锨挖新土,扔到坟上。坟上填满了新土,又用铁锨铲了一块八寸见方的草皮坟顶,端端正正的放在坟顶上;然后就用铁锨将新填的土拍实、拍光;完了,泪汪汪的小眼睛,瞅着新添的坟墓,围着转了几圈,同时两行泪水,就像山中的瀑布,挂在了幼稚而忧伤的脸蛋上。信儿趴到了亲娘的坟前,又给亲娘磕了头,就连哭带诉说,在亲娘坟前倾诉着自己的苦衷:

“亲娘啊!爹要娶新的娘了,以后我怎么办呢?是不是也要像大毛、二腚那样,天天挨饿受冻,破了衣服没人管,成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大冬天还穿露脚趾头的破鞋,常年没有袜子穿呢?是否也要吃那些猪狗都不吃的麩皮面掺野菜蒸的黑糊乱糟的饼子呢?是否也要成天捧着磨棍推磨,拿着比自己还长的铁锨清理臭气熏天的猪圈,和那些又脏又累连大人都不愿意干的活呢……亲娘啊!我好怕啊!记得在您跟前,您怕孩儿累着,您再累、再忙,也不让孩儿替您到大街上挑水;孩儿帮您推磨,您老是嘱咐孩儿:“少使劲,别累着。”家里又脏又累的活,您从来不让孩儿干;吃饭的时候,您将最好吃的鱼肉虾蟹,挑净鱼刺,剥掉蟹壳虾皮,都放到孩儿碗里;将好吃的白面饽饽给孩儿吃,您吃的是,是孩儿不愿吃的苞米饼子和黑馒头,咸菜疙瘩和稀饭……冬天天气冷了,睡觉的时候,您不知多少次从热被窝里爬起来给孩儿盖被捂脚;夏天天气闷热,您怕孩儿热着,又怕孩儿被蚊子咬着,您不睡觉,也要给孩儿扇风,驱赶蚊子;过年过节,您整宿不睡觉也要将孩儿的新衣服新鞋做好,好叫孩儿穿着探亲拜年……自从孩儿记事以来,孩儿从来没有穿过破衣服破裤子,和破鞋破袜子……走亲戚赶庙会,您怕走丢了孩儿,总是紧紧地攥着孩儿的手……在您跟前,孩儿不开心了,就跟您撒娇放赖,您再不高兴,也从来没有打骂过孩儿,总是用您那温柔可亲的口气,对孩儿问这问那,又给孩儿讲故事,编瞎话,哄孩儿开心……亲娘啊!孩儿该怎么办哪……谁还疼我啊……亲娘啊!爹要娶新的娘了,是否我也要像大毛一样成天挨后娘的擀面杖呢?我好怕啊……”

信儿跪在亲娘的坟前,越想越觉得没有出路……一幕幕,大毛和二腚被他们的后娘们抡着擀面杖撵得满街直跑,撵上就打,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大毛的后娘甚至还用锥子扎大毛的屁股,用烙铁烫大毛的脊梁,用钳子夹大毛的胳膊!他们的后娘们,为什么对这些失去亲娘的耍伴们这么残忍呢?为什么她们就下得这样的狠手呢?当看到这一幕幕小耍伴们被他们的后娘们折磨得鬼哭狼嚎,哀鸿遍野时;当听到小耍伴们那撕心裂肺的喊叫,那求救无助的哀号时;自己早就吓得浑身哆嗦,像丢了魂似的,心早就碎了。回想起小耍伴们的后娘对耍伴们的残酷折磨,总觉得自己新来的后娘也会像她们一样,对我这个失去亲娘的孤儿进行无休止地折磨!自己也会像大毛二腚那样成天流浪街头了……信儿跪在亲娘的坟前,看着被黄土埋在地下的亲娘,心里就像万箭穿心似的,剧烈的疼痛……渐渐的,泪眼恍惚——那些恶妇们狰狞的面孔!那些孤儿们无助的喊叫!就像一幕幕幻影似的,在信儿眼前晃来晃去。信儿用手扫了一下,那些影子还是在眼前乱晃……信儿越想,越觉得害怕,那幼小的心灵,就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幕布……信儿迷茫、伤心,又趴到了亲娘的坟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划破了静谧的长空,震惊了已经归巢的鸦雀,它们纷纷探头张望,咕咕地传递着信息……

就在信儿哭得昏天黑地之时,有三个黑影静静地站在孩子的身后。他们站了很久,听到了孩子地诉说,并感受到了孩子的苦衷。此时,三个人各有一种酸楚的心情埋在心里;同时,眼泪也挂在了六只眼的眼眶里,没有流落。三个人中,一位身穿红色绸衣的新妇,弯下腰,向坟墓虔诚的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轻轻地伸手去掺扶哭得嗓音已经沙哑的信儿。

“好孩子,别哭了,我就是你娘!”徐淑芳边掺扶着信儿,边给信儿擦去脸上的泪水,自己也在哽咽,并亲切而深情地说。

信儿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如出水芙蓉的仙女,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可亲;他那饱含泪水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回头看了看爹,又看了看二叔,然后,又盯在了这位一直看着自己新妇的脸上。

徐淑芳一直用饱含热泪的眼睛不眨眼的看着信儿。四目相视,就好像四颗夜明珠照射着两颗不同心情的心脏。

“不,不!你不是我娘!”信儿看着这位陌生的新人,疑惑而胆怯地说,并挣扎着向后退了一步。

“是,是!我就是你娘!我一定和你亲娘一样,爱护和照顾你的,让你不受一点委屈!”徐淑芳含着微笑,跟前一步,深情地看着信儿,并弯腰用双手使劲地掺扶信儿的腋窝。表情是那样的真切、情深。

王吉祥与弟弟王吉云,见此情景深有感触,赶忙围住信儿,六只手同时将信儿拉了起来。

“信儿,这就是你爹给你新娶的娘,她会好好地待你的,甚至比你亲娘还要好!”王吉祥饱含着泪水,瞅了一下正在用慈母般的温情,细细地端详着信儿的新娘,心中涌现出一种无比的幸福和满足感,就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对信儿说。

信儿转眼看了一下父亲,求助地喊了一声:“爹——”

王吉祥深情地看着儿子,含着微笑点了点头。

信儿从父亲那含有泪水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光明;又看了一下二叔,二叔也向他微笑着点头。信儿的双眼又慢慢地移向仍然掺扶着自己,那陌生、而且非常亲切的,一张如带雨梨花的脸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娘——”随着一声喊叫,信儿扑在徐淑芳的怀里。

那喊声,是那么天真,那么真实!它划破了长空,惊动万物为之动容。

“儿啊,好儿子!”徐淑芳一把将信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又捧起信儿那满是泪水幼稚而求助的小脸蛋,又一次给信儿擦去满脸泪水……

满天星星,眨着金色的眼睛;东方升起的明月,照亮了绿色田野。微风吹动,“簌簌”作响;虫儿低吟,在为众生祈福。信儿由王吉祥夫妇一边一个,手牵着手,王吉祥的另一只手拿着铁锨;二叔王吉云拎着水桶,紧跟在身后。三个人踏着如清水般的月光,如海一样的原野,迈着坚定步伐,共同迈向了崭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