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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五 慈母痛失顶梁柱 奔丧孝子泪满襟


在自然灾害最严重时期,河西大队共有一千多人,粮食和食用油的分配都由大队会计王吉祥按人头负责分配到每一户的账面上,所以,社员们每人每月分多少粮食,分多少食用油,王吉祥非常清楚。王吉祥看着全大队的父老乡亲,分回家的粮食都不足正常年景社员们口粮的四分之一;看着社员们为了吃饱肚子,不但以前喂猪和喂牲口的野菜树叶子和地瓜蔓子,成了社员们的口粮;甚至苞米棒子粉碎了也成为很多家庭的主食,心中既忧愁又难过。王吉祥看着街坊们,有的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有的因为误吃了带有毒性的野菜,全身浮肿而最终丧命;眼看着老天今年又不睁眼,春旱加上秋涝又是一个大荒年,因此自己更加忧心发愁。王吉祥狠不得用双手挖地三尺,挖出粮食分给大家。他面对遍地被水淹没的如牛毛般的庄稼;看着面色如干菜叶子似的街坊们!他愁,愁又是一年饥饿的来临!一年,一年又会有多少人因饥饿而病倒!又会有多少人因饥不择食,误食有毒的野菜而夺去性命啊!虽然,家中有贤妻良母,子孝女贤,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安慰;虽然,自己仅仅是一个大队会计,没有决定让街坊们因饥饿而自谋生计的权力!但是,他忧心、愁苦,看着从自己手中分给社员们一粒一粒能数过来的粮食,他无能为力!在当时集体权力过分集中的时期,只能守着因为自然灾害而荒芜的土地,无计可施。

他因忧愁而病倒了,脑袋胀疼、饮食不进;并且伴有高烧,昏迷不醒。

徐淑芳见到自己的丈夫病得出奇,赶紧找人将丈夫送到市立医院抢救。入院后又马上让翠英给他哥哥王忠信打去电报,电报称:

“父病重,速回!住市立医院脑外重病室。妹,翠英。”

王忠信接到电报后,马上跟单位请了假赶了回来。他直接奔向医院,在医院脑外科重病监护室的走廊上,看到二婶正陪着母亲坐在一条长凳上抹眼泪。他走到跟前,将旅行包轻轻地放在凳子上,小声地叫了一声“娘!”和叫了一声“二婶。”

徐淑芳抬头看见了儿子,马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儿子的两个胳膊,嘴角抽动,眼泪欲滴;她用饱含辛酸的泪眼,仔细地看着儿子。她得到了一丝的安慰,脸上也显露出苦涩而忧伤地微笑。

“忠信,你回来了,您爹……”她瞅着阔别十多年的儿子,哽咽地说不上话来。

王忠信马上搀扶着母亲,将母亲仍旧扶到凳子上坐下。他看着母亲,悲悲涕涕,已经泣不成声,自己心中就预感到父亲病情的严重性!他强忍着巨大的伤痛,一边安慰着母亲,一边询问父亲住的房间:“娘,您别哭,俺爹住在那个病房?”

此时,二婶赵秋香也哭得两眼通红,听到忠信的询问,马上用手指了指重病监护室。

王忠信见此情景,意识到父亲的病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状态。因为重病监护室收治的都是危重病人,并且不允许家属进去探视。

他找了主治医生和护士长,询问了父亲的病情。医生告诉他:“非常危险!”他说明情况,请求给予安排一下让自己进去亲眼看一眼自己的父亲。主治医生和护士长在王忠信的再三恳求下,马上领着王忠信到了监护室门前,让王忠信穿上监护室的罩衣,戴上监护室的帽子和鞋套,护士长就指了指王吉祥的病床。王忠信顺着护士长指示的方向看去:见一张白色病床,上面躺着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父亲,两个眼睛马上涌现出像清泉似的泪珠,堵在眼睛上没有落下来。他轻轻地向父亲的病床走去,只见父亲的鼻子上插着吸氧管,手臂上挂着吊瓶,旁边血压显示器的数字,在低位不停地波动。父亲双目紧闭,非常安静,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他趴下身子,叫了一声“爹!”没有一丝反应;又用手抚摩一下已经冰泠的手臂,他摇了摇头;与此同时,挂在两只眼睛上的泪珠,马上就像咆哮的山泉喷涌而出!他无声地哭了,他不敢哭出声。他看着父亲,只有在心中默默的为父亲祈祷。许久,在护士的多次提醒下,他才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监护室。

王忠信走出了监护室,两眼含着泪水,默默地坐在母亲旁边,没有说话。母亲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告诉了儿子,他父亲发病的原因。王忠信听了,也没有说话,只有在心中暗暗忏悔:自责自己没能尽到儿子的责任,没能和父亲一起共渡难关,为父亲分担忧愁!认为自己是个大不孝之人,对父亲的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忠信坐在凳子上低头沉思,眼泪就像下雨似的,纷纷滚落下来,浸湿了衣服,又浸透了裤子。

徐淑芳看到儿子从监护室出来,情绪十分低落,低着头不吭声,闷闷不乐地就坐到自己跟前,眼泪就像下雨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滴,跟他说话也不应声;看他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徐淑芳看着儿子那种悲泣的样子,心里就预感到丈夫病的严重性,巨大的悲痛就在心里如万箭钻心似的,刺得生疼!但是,为了儿子,徐淑芳还是强打精神,安慰着儿子:

“忠信,您爹的病已经这样了,你要打起精神来,不要把自己想坏了。人的一生难免有个三灾八难的,不过有轻有重,有早有晚,一个人来到世上这是难免的事。你要敞开心扉,不要过分想了。对于您爹的病,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咱们都能尽到最大努力,进行抢救啊!”

“娘,我回来晚了,我怎么没能看到俺爹睁开眼睛看看我呢?那怕是让我亲自喂他一口饭!娘,俺爹还能好吗?”王忠信鼻子酸涩,嘴角抽动,眼泪又像下雨似的滚落下来。

“忠信,别难过!这个病就是发病急,让你猝不及防啊!有的,甚至到医院抢救的时间都没有。您爹还算不错,已经三天了,终于将你盼到跟前。您爹在刚入抢救室的时候,我就问过医生了,他们说,醒过来的希望不大。当时,我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两眼漆黑,幸亏有你二婶和英子在跟前,我没有跌倒啊!忠信,咱们现在只有拿着死马当活马医了,咱们尽到咱们最大的努力,哀求医生一定把您爹的病治好……”说着,徐淑芳的喉咙就像堵上了东西,哽咽地说不上话来。

“娘,别难过,别难过!”王忠信见母亲已经泣不成声,赶紧擦去满脸泪水,搀扶着母亲,并安慰说:“娘,俺爹的病,也许能好啊!您不要哭了。”

“嫂子,儿子刚回来,你得高兴点,别哭哭啼啼的,让儿子看着难受。”二婶赵秋香边给嫂子擦着眼泪,边劝着。

徐淑芳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用满含泪水的眼睛,苦笑着又仔细地看了看已经阔别十多年的儿子。她伸手给儿子擦去流在脸上的泪水,瞅着儿子,有好多话要跟儿子说,但两个嘴角总是一抽一抽的,没有说出来。

“娘,俺爹的送老衣服,都准备了吗?”

徐淑芳瞅着儿子点了点头。说:“准备了,入院第二天,医生就告诉我们让咱们准备准备,我……”徐淑芳哽咽的更加厉害了,全身都在抽动。

赵秋香一边不住地安慰着嫂子,一边对忠信说:“您爹的病,都是叫这个天灾闹的啊!他看着大伙每个月分的那点粮食,家家吃的都不如猪吃的。吃的人人都面黄肌瘦的,有好多都忍受不了,病的病、死的死了。您爹一看,今年又是个大灾年,他心疼啊……”说着,二婶的嘴角也在抽动,没有说下去。

王忠信见母亲更加伤心,几次想说什么,都没有说上来,赶紧扶着母亲安慰着说:“娘,别难过,俺爹的病能好的。”

徐淑芳摇了摇头,还是低头哽咽。……

王翠英从家里回来,准备晚间替换母亲和二婶,让母亲和二婶睡点觉。进屋就看见哥哥回来了,正在和母亲互相瞅着,满脸是泪水,就上前拽了一下哥哥,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忠信看到妹妹回来了,赶紧擦去脸上的泪水,跟妹妹说:“今天下午三点多钟回来的。咱爹的事让你受累了。”

“累什么?自从咱爹病了,咱娘可熬的够呛,她三天三夜都没合眼了,饭也不愿意吃。每天我都是用你捎回来的粮票,到医院食堂给咱娘买几个包子。他一顿饭只能吃一个,有时候只掰一半吃。嗨……”王翠英边说,边叹了口气,眼泪也顺着她那少女但是苍白憔悴的脸上,纷纷落了下来。

王忠信又赶忙安慰妹妹说:“翠英,别哭,别哭!我问你,你们在这里都吃些什么?”

“你看!”王翠英说着,打开从家里带来的两个饭盒,里面装的是,用地瓜叶掺苞米面蒸的黑乎乎的干饭。“这是我今天中午蒸的,我和咱二婶婶一人一盒,咱娘我准备再给她买个包子吃。”

王忠信从妹妹手上捧着的饭盒中,拿起小勺,盛了一勺就放进嘴里,马上有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直接冲向脑海,让他无法咽下去,就愤愤地说:“这能吃吗?简直就是猪食了!”

“这还是好的呢!里边的苞米面多一些。有的人家简直就拿着苞米面当药引子了,一锅这样的饭,里面你根本看不到苞米面,全是地瓜叶子、地瓜蔓子和树叶子;还有好多人家掺这些都不行,还要掺上些粉碎的苞米棒子呢!一揭开锅,就有一股药材味冒出来。”

“是啊,忠信,咱们这里一个人一个月才分十三斤粮食,一两豆油,真是够呛啊!特别是那些男孩子多的家庭,肚子又没有油水,撑的肚子都挺大的,特别能吃。这点粮食能干什么呢?苞米面不是成了药引子了。”二婶补充说。

“唉,过些日子可能会好一些,因为国家已经下了文件,让老百姓可以自由地做点卖买,自谋生计了。以后生产队的地,也可能承包下来让社员自己管理……”

从监护室走出一位医生,脸色很难看,走到徐淑芳跟前,小声地说了一句:“大娘,请您和您的家人到监护室门口来一下。”

此时,王忠信和妹妹的神经都非常敏感,看到一位脸色非常难看的医生,向母亲走去,并小声地跟母亲说话,就预感到要有天塌下来的事情出现!所以,二人一齐跟了过去。与此同时,母亲已经趴在椅子上抽抽嗒嗒地无声哭泣,两个肩膀也在不住地抽动。二婶搀扶着母亲,也一把一把地抹泪。哥俩见了,强忍着剧痛,赶紧上前和二婶共同将母亲扶起来,向监护室慢慢地走去。

徐淑芳被三个人扶着,一步一泣地走到监护室门前,只见两个护士推着一个车子,阴沉着脸,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监护室门前移动,好像害怕惊醒已经沉睡的病人。车子上躺着一个人,身上及脸部全部由白布蒙着。当车子移动到监护室门前,四个人一齐扑了上去。徐淑芳急不可待地用颤抖的双手揭开躺在车子上蒙在丈夫脸上的白布,当看到丈夫如白蜡般的脸庞,没有了一丝血色,心里就像被锥子猛扎了一下,剧烈地疼痛!她趴到了丈夫身上,已经泣不成声地嚎哭;因为这是病房,需要安静,所以她不敢放声嚎哭,但是由于过度悲伤,徐淑芳的全身都在抽动。与此同时,王忠信和妹妹都趴到了父亲的车子上,无声地哭泣。赵秋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劝劝这个,劝劝那个,怕的是,嫂子和侄子、侄女,在看到已经走到人生终点的最亲的亲人面前,哭坏了身子。

此时,太平间盛装尸体的铁制棺材,已由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推到监护室门前。同监护室的病友们见了,都一齐上前,劝住了徐淑芳娘儿三个,将尸体帮着装入棺材。

棺材由工作人员推着,徐淑芳娘儿三个与赵秋香跟在旁边,一起去了太平间,按着顺序将棺材安放好。完了,王忠信让二婶和翠英扶着母亲先到大厅休息,自己到医院财务结了账,又到外边雇了一辆马车,然后和二婶与妹妹一起搀扶着母亲上了马车。

一路上,徐淑芳趴在闺女的两条腿上,哭得昏天黑地。王忠信和王翠英虽然一路上抽抽涕涕的没有停止过,但是都强忍着巨大的悲伤,没有放声痛哭。到了家,王忠信打发了车钱,将母亲从车上背了下来,二婶与翠英一边一个搀扶着。进了家门,王忠信还好,忍住悲痛没有哭出声来;王翠英刚刚跨进街门的门槛,一边扶着母亲,一边就放开了喉咙,嚎啕大哭起来。徐淑芳趴在儿子的背后,抽抽嗒嗒的更加泣不成声。与此同时,赵秋香被侄女和嫂子惊心动魄的哀号,触动了同情之心,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震惊了二叔及街坊邻居。他们没有互相告诉,从哭声中他们就知道王吉祥已经过去,所以都纷纷地走出家门,向王忠信家奔去。

二叔一进门,先是问了一下忠信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向忠信了解了大哥亡故的大概情况;然后,他想劝一劝嫂子和侄女,但是,还没有等到劝别人,自己却被思念大哥心切,鼻子一酸,也抽抽嗒嗒地哭起来。众人含着眼泪看着他们一家,有的上前劝说,有的已经泪流满面,鼻子也在一个劲地抽动。更有一些平时受到他们家接济过的大人、孩子,忍不住思念之情,跟着他们一家人一起哭了起来。

王吉云的两个孩子,闺女王菊英和儿子王忠礼,也都十七八岁,他们早就跟随父亲一起来了,先是和大哥见过礼后,便跟着大娘、哥哥、姐姐哭了一阵。

此时,李老二家的见王忠信母子回来后一直哭哭啼啼,知道他们没有吃饭,于是,就告诉了一下王吉云,赶紧跑回家擀了一盆面条,打了一碗卤,和大虎、二虎端了回来。进门,见他们还在哭天嚎地,便分开众人,将面条放在炕上,推了推哭得昏天黑地的徐淑芳。

“大婶婶,别哭了!我给您煮了点面条,您和俺兄弟、妹妹们吃点面条吧!您肚子里没有饭,光哭不行啊!”虽然,李老二家的在劝人,但是两眼的泪水也在不住地往下滴,嘴角也一抽一抽的。

大虎和二虎看着奶奶、叔叔、姑姑们,哭得那么伤心,两眼一转、鼻子一酸、嘴角一咧,哇地一声,也大哭了起来。

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赵秋香在哭声中擦了擦泪水,将嫂子扶了起来,说:“嫂子,大虎娘给您煮了盆面条,您起来吃点吧。”又对翠英说:“快拿碗筷,和您娘还有您哥哥赶快吃点饭。这样光哭不吃饭哪能行呢?”

王忠信听到二婶的说话,赶忙收住了泪水,首先向大虎娘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说:“谢谢二嫂,给您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大兄弟,俺给您帮不了什么忙,就擀了这点面条,也不费事。您家可是俺家的大恩人呢,俺都想不出来怎么补报您呢。”一边说着,一边拽过大虎和二虎:“快!给您叔叔磕头。”

大虎和二虎马上跪倒在地,朝王忠信磕了三个响头。

王忠信见了,赶忙上前一手一个将孩子拉了起来。“不,不兴磕头!快起来!”王忠信看着这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对大虎娘说:“嫂子,这些年没见,您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两个饭桶,什么也不会干,也不懂事!兄弟,快,快吃饭吧!”

此时,已是深夜,众人见他们家吃饭,都默默地离开了。王吉云和两个孩子在家都已经吃过饭,赵秋香在她嫂子娘三个和大虎娘的再三劝说下,也跟着吃了一碗。吃完了饭,大虎娘帮着刷完碗,收拾完餐具,又安慰了几句,就告诉徐淑芳让两个孩子跟他叔叔一起给他爷爷守灵,就抹着眼泪回家了。

王吉云夫妇让翠英找出她爹放大的带相框的相片和黑布,及香炉、香和香筒;又让儿子王忠礼拿着香炉到外边装上细砂。然后,就和王忠信将正间供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擦洗干净。赵秋香扯了块黑布,黑布的中间打了个黑花,然后递给王吉云。王吉云将大哥的相片端端正正地放在供桌上,相片上搭上秋香刚打好的黑花,相片前面又放上装满细砂的香炉和插有一件香的香筒。

此时,王忠信点了一炷香,朝父亲的遗像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便趴在地下哭起来。同时,翠英、菊英、忠礼和大虎、二虎也都在王忠信的后边跪下磕头,哭了一阵。王吉云夫妇将他们一个个拉了起来,然后与大嫂一家三口合计丧事。

“嫂子,明天一早我让忠礼去通知新华和中华他们,您看是不是还有需要通知的?如果有的话,就让忠礼顺便通知一下吧。”

“吉云,这个年头,我想那些远房亲戚别去惊动他们了,就告诉新华和中华就行了。惠芳那边,新华知道以后,他会去告诉她的。”

“他们一共有几个孩子?”

“惠芳有两个,新华也是两个,中华的孩子还小不能来。”

王吉云掐着指头算了算,亲戚加上家里的人,一共十六个人,再加上门里没有出五服的小辈人十一个,共计二十七人。大虎、二虎已经跟着守灵也得算上,共二十九人。算完以后,马上让秋香扯二十九块黑布。

“别,吉云,咱得多准备点啊!你像街上的老李家、老赵家、老孙家,还有七八个都受过咱嫂子的接济,他们都能来给咱大哥带孝呢。”

“嗯,也是啊!”王吉云略微想了想,说:“秋香,我看这样吧,这些人等他们明天来的时候现扯就行,他们之中有愿意带孝的,还有不愿意带孝的,扯多了也不好。”

过了一会,王吉云又问徐淑芳说:“嫂子,您看,俺大哥是拉回来土葬呢?还是在那里火化了以后把骨灰盒拿回来,是埋还是存放?您拿个主意吧。”

“吉云,别拉回来土葬了,就在那里火化了,买个骨灰盒把骨灰装起来带回来,和你已经死去的嫂子埋到一起吧。”

“嫂子,您看看,咱们哪天出殡好?”

徐淑芳掐着指头算了算。对吉云说:“今天是八月二十。吉云,你看,八月二十二日行不行?”

“可以。”

王吉云又和大嫂、忠信合计了一会。因为尸身没有在家,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守灵。所以,王吉云就让他的两个孩子和大虎、二虎都回家休息。让秋香陪着大嫂和翠英在屋里休息,自己和忠信在正间大哥的遗像前边东西两边各摆了一条长凳,两人默默地坐在凳子上。有时候,两个人小声地商量事;有时候,两个人也迷迷糊糊地打个盹;在此期间,王忠信还时常发出抽抽咽咽的涕泣声。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书记赵峰和大队长王家顺,抬着一个花圈首先来到王忠信家。赵峰将花圈放到供桌前,王家顺点了一炷香,二人在遗像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王忠信见书记和大队长来了,赶忙拽着二人,跪下向二人磕头。二人赶忙将王忠信拉了起来,简单地问了问王忠信什么时候到的家,又问了问准备什么时候出殡,和对葬事的打算。王吉云就将晚上他和嫂子一家共同合计的事,向书记和大队长做了汇报。然后,赵峰和王家顺一起见了老嫂子,表示了对大哥去世的哀痛,并安慰了一下老嫂子。然后,赵峰解释说:

“嫂子,昨天晚上您刚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应该过来看望您,但是,我和家顺商量了一下,一个是怕您在医院为大哥的事过分操劳,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觉,非常劳累;一个是,昨天晚上实在太晚了,我们怕打扰你们休息,所以我和家顺认为,还是让您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等第二天一早晨我们过来看您,顺便和您商量一下大哥的后事。老嫂子,怎么样?希望老嫂子多加原谅了。”

“哎呀,大兄弟,这几天为您大哥的事,把您和家顺跑得就够呛了,天天都到医院去看我们,我们都过意不去啊。”

“嫂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请您不要介意。嫂子,昨天晚上我和家顺在大队听到大哥的事以后,就对大哥的丧葬事做了一下初步的打算。现在我向您汇报一下:我们打算,明天大队出一台拖拉机,拉着您和您的亲人到医院去,我和你们一起去;让家顺在家里协助吉云张罗开坟和中午帮忙人吃饭的事。嫂子,您还有什么要求,请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您的要求的。”

“谢谢您了,大兄弟,这些日子我也没心数张罗了,忠信刚回来也摸不着头绪,这个事就全仗你和家顺给张罗了。让您费心了。”

“嫂子,你看看,你们家和吉云家,还有你们的亲戚,一共能有多少人到医院去?”

“吉云,昨天晚上一共算的多少人,你告诉告诉赵书记。”徐淑芳说。

“家里人和嫂子的亲戚一共二十七个人,可能还有几个孩子要去,大概在三十五六个吧。”王吉云说。

“嗯,还可以,咱们的拖拉机能拉三十个人,多五个六个的人,也没问题。”

“大兄弟,吃饭的事,俺家米缸里还有十斤小米,要是不够的话,我叫吉云再出去借一点。”

“嫂子,这个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嫂子啊,从现在起,丧葬的事您就暂时别管,都交给家顺和吉云去办,您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呢。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过来。”

此时,天井内已经进来黑压压的一片人,瞅着正间供桌上的遗像默默无闻地站着,屋檐底下摆了十多个花圈。在众人中间靠近门台阶的地方,又有十多个孩子,手里拿着白花跪在地下,正朝着正间摆放的遗像无声地哭泣。领头的是大虎和二虎。当王忠信和他二叔一起送书记赵峰时,正是这些孩子趴在地下哭泣的时候。王忠信和他二叔连忙将孩子们一个个拉起来,同时两个人含着眼泪,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无话可说。

“这些孩子,都是您家平时接济的孩子,他们是来给您爹送终来了。”王家顺看着这些孩子,心里很是难过,他含着泪水慢慢地跟王忠信说。

他们四人看着这些挂满泪珠幼稚而瘦削的脸,都充满了忧伤与凄楚。

赵峰对王吉云说:“还有黑布吗?”

“有!”

“给他们每人扯一块。”

王吉云进屋又让秋香扯了十多块黑布,拿出来和王忠信一起,给每个孩子的右胳膊上用别针带上黑布。此时,李老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拿着一篮子用纸做的白花,递给王忠信。

“拿!忠信,这是您嫂子和二个孩子昨天晚上做的,拿去分给送殡的人吧!”

“谢谢,谢谢二哥!”王忠信左手接过花篮,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李老二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此时,众人都拿出了自己带来的葬礼。有的拿了一捆烧纸,有的拿了几碗小米。王忠信将烧纸一一收下,对带来的小米一再推辞让他们带回去,并再三致谢。但众人不依不饶,非要王忠信收下不行。王家顺见此情景,便和众人说:

“街坊们!小米你们拿回去吧。出殡时中午的饭,大队已经准备了,这点小米你们拿回去掺着野菜还能做好几顿饭呢!”

众人见大队长说话了,也就没有再犟,将小米自己收了起来。此时,赵峰也在大伙的目送下,在和王吉云叔侄告别后,默默地回大队去了。

王家顺安顿完众人,又和王忠信一家与王吉云夫妇合计了一阵,安排了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准备二十二日上午去吴秋菊的坟上开坟。

当天无事,王家顺也回大队去了。

二十二日一早,赵峰带着大队的拖拉机准时开到王忠信的门前。王忠信姊妹俩和二婶搀扶着徐淑芳上了拖拉机。其他,吉云的两个孩子,惠芳、新华和中华及他们的孩子,也都上了拖拉机,还有十多个孩子也都争先恐后地上了拖拉机。王吉云留在家里协助王家顺在家照顾开坟和准备安葬事务。

火化、安葬,一切顺利。徐淑芳在安葬完自己的丈夫以后,没有吃饭,回到家就躺到了炕上,不时地哭哭啼啼。王忠信、王翠英和他们的二婶,三人轮换着看护、劝解。这样持续了三四天,徐淑芳才从悲痛中慢慢地走出来。继续操持家务和赈济那些需要她帮助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