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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五十二章 沈梦臣手记: 回国


  第五十二章沈梦臣手记:回国

  我将茶盅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再次屏息聆听着石老的讲述。这回完全不想插嘴了,因为接下来的这段内容将是我非常感兴趣的。

  郑炎跟那位船越义珍之间的交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究竟是什么会让船越对郑炎如此另眼相看。

  “那天晚上,船越先生在武馆下学之后特意单独留下了郑炎一人。请他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就在松涛馆前的空地上散起步来。”石老开始了关于那晚的讲述。“这亦师亦友的两人似乎聊得很投机,从郑炎的修行近况一直聊到了过往。

  似乎也对这位武林前辈异常敬重,原本并不多话的郑炎那晚跟他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甚至包括自己的出身以及与樱井小姐的那段情殇。而船越先生也做了一名很好的听众,不管郑炎用怎样的语调情绪倾诉,他都一直一言不发。我想,那晚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如您所见船越老师,我就是这样一个经历坎坷的人。“郑炎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也并不知道他在哪里。是母亲含辛茹苦一手将我养大的,从小到大,也没少受过别人的欺负和冷眼。如果不是遇到石老,我不敢想象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听了郑炎的叙述,船越义珍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蓦地,他转向郑炎,定定的看着他。

  “炎,你跟洋树过招的时候,我有仔细观察过你的动作。你的每一个套路,一招一式都透着果敢与坚毅,看不出半点的迷茫,这足以证明你那些过往的经历对你造成的伤害早已被你克服了。“

  “是这样吗?“郑炎似乎还是将信将疑。

  “不只是如此,你的拳风干净利落,并不受情绪的控制。这一点甚至比洋树做的还要到位,其实,从你们俩最后那一招的碰撞上,我就完全看出来了。如果不是我和敬司的出现有些干扰了你们的视听,我想,洋树很可能已被你击倒了。“

  郑炎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但心里分明已经泛起了些许涟漪。他没有想到,船越当时对他二人的过招会观察的如此细致。

  “‘二龙分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你燕青拳中绝地反击的绝技吧。“船越说道。”当时,洋树只顾着猛攻你的上三路,而且已经被你先前的几次佯攻扰乱了意图,他以为你双臂齐出,旨在防守反攻,事实上,你当时的余地比他可要大的多。

  你的左臂不是要格挡他的飞腿,应该是想在挡下的瞬间顺势抓住他的脚腕,这样一来,右拳的攻击,洋树便无法躲避了。如果,你要是更狠心一些,还可以借此施展投掷技,那样,洋树接下来也就势必要受伤了。那场过招,其实是你赢了。我说的没错吧?“船越的眼神虽然严肃,却也不失温和。

  “果然是瞒不过您的眼睛。“郑炎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当时,我确实没有那么凶狠的想法,完全没想过使用投掷技的。”

  “当然,”船越重新审视着郑炎。“这也是我看中你的原因。能不能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听闻此言,郑炎不禁重新抬起头,正撞上船越认真而锐利的目光。

  “你所追求的最高境界的武学,是什么?”

  “最高境界的武学?”郑炎不禁被问得发愣了,两只灰白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眼前的船越先生。

  自从师从石山老人习武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虽然经常跟石老一起探讨武学的理论,当中也不乏深刻的哲理,可是放到自己的身上,郑炎似乎确实从未真正思考过。

  思索半晌,郑炎似乎打定了主意似的,他认真的看着船越先生,说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所追求的,是将自己的所学,全部归于‘无’的境界。”

  “好,非常有趣的回答。”船越听后,看来饶有兴致。“那么,能否告诉我,所谓的‘无’指的是什么呢?难道是将自己全部归零吗?”

  “不,所谓的‘无’,指的是无形、无念、无招、无法”郑炎缓缓的继续回答。“不管是学习了再高超的格斗技法、再惊人的武学体系,想要运用到实战中,则必须要经历亲身的体会和领悟。当有一天真的能如己所愿施展出那些技法的时候,相信他已经很好的将这些所学隐于无形当中了。”

  此番回答之后,船越先生没有出声,既没有表示认可,也没有表示否定。片刻之后,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遗憾,接着,便叹了口气。

  “那位净隅寺的老先生,收了一位了不起的弟子呢。”他口中所指,当然是说石山老人。

  “不,如果没有石老这些年的教导,我想我也不会有这样的领悟,更不可能会在今时今日遇到您。”

  “可惜啊炎君,你的所思所学,还缺乏很重要的一项。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阅历,你的阅历还是太有限了。而想要提高阅历,便不能把自己局限住。”

  “局限?您是说.。。”

  “我指的,不仅是你涉世的阅历,”船越接着说道。“你应该把自己的眼界变得更开阔,而想要开阔眼界,便不能只停留在一个地方。”

  这话一出,郑炎不禁有些兴奋了,实际上,能够去往更广阔的地方好好看一看、闯一闯是郑炎早就有的想法。世界是广袤的,而武者却是渺小的,不论武学造诣多么精深的武者,都必然要用广阔的阅历来充实自身。而对当时的郑炎来说,这个想法也确实已经蠢蠢欲动了。

  “鄙人并不像那位老人家一样幸运,能教出你这样非凡的弟子,虽然,我曾经有机会.。。”然而,船越先生的口气却在这时突然向着悲观的方向转变。“我曾经有过一个关门弟子,在你身上,我还能找到一些他的影子.。”

  郑炎不禁屏息聆听,意识到接下来船越先生似乎要讲述一段在他心底深藏了多年的往事了。

  “那个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在我门下修行的那些年,他的成长和提升可以说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可以这么说,如果假以足够的时日,他是可以成为武林宗师级别的人物。

  不仅对于空手道有独到的见解,甚至还能将所学所长融会贯通,开创出他自己的一套武学体系。也许你已经听过像松涛馆流、刚柔流、断水流、起倒流等诸多有名的空手道流派,而那个人竟然能通过自己的领悟,完全打破这些所谓的流派限制。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那个人的武学技巧真的跟你所追求的‘无’的境界非常相似了。“

  郑炎不禁有些傻眼了,刚才所思考到的这个回答,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底气,对于未来究竟能否真的达成,郑炎更是不能肯定。可是没想到,船越先生口中的这个人,竟然真的做到了。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可惜的是,达到了那样的境界之后,他的追求却有了令人费解的转变。他开始把自己的所学用在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上面。”船越的口气变得愈发沉重。“以至于后来,他犯了严重的忌讳,竟然把自己的能力用到了不当的掠夺层面.。

  本来,我还试着能让他回头,可是,那时的他早已迷失了自己的心智,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劝告。于是,我只能把他逐出了师门。“说到这,船越的双眼微微闭上,似乎还能感觉得到当时那艰难的决定带来的痛苦。

  “船越老师,那个人.。”郑炎轻声问道。“究竟是谁?”

  “他叫田中光志,”船越重新看向郑炎,“听说现在,也为日本的皇道派服务。炎,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跟这个人相遇,到时可真的要小心了.。”

  听完这些话,郑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在这只言片语中,郑炎只能隐约想象关于那个人的形象和所作所为。可是,连船越先生谈到他,都透出了这样的口气,那么无疑,他将会是一个非常危险而又难以克服的存在。

  郑炎不禁也开始想象,如若有一天,自己真的与此人相遇并交锋,结果会怎么样呢?

  “不管怎么说,”船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好像终于从沉重的回忆中放松下来。“明天开始,请到我松涛馆来旁听吧。希望在我这里,能对你的修行起到些帮助。”

  “这么说来,那个田中光志就是.。”我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信息,心里不由得一惊。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当然不陌生,而后来,就像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那人也确实与郑炎相遇了,但那时的情景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没错,田中光志,”石老接着说道,“后来,他也成为了日本陆军的团练教头,军衔高至中佐。而他与郑炎之间的相似,可绝对不只是这些。”

  “原来如此。”我略微沉吟。的确,那个人的事情跟郑炎确实非常相似,我也禁不住开始想象他们两人的相遇,是否真的是命中注定。然而,对于那个人的事情,我的兴趣并不大。随着石老的叙述进行到这,我更关心的是郑炎接下来的经历。“那么后来,郑炎如愿进入松涛馆学习了,想必也有了新的突破吧?”

  “突破当然是有的,可那是后话了。”石老又拿起了茶盅轻啜一口。一口气讲了那么多,他当然也需要缓一缓。“但很可惜的是,郑炎在松涛馆的旁听学习,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

  “1919年,郑炎十九岁了。那一年,也是他离开日本、返回中国的时候。”石老接下去说道。“你当然也是知道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我轻轻点点头。1919年,当然是所有中国人都无法忘记的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那一年进行了巴黎和会,那也是近百年来,中国第一次以战胜国的身份出使国际。所有国人都殷切的期盼着,中国能够借由那次和谈,收复山东、从此真正崛起。

  然而,结果却令人瞠目结舌。西方列强将德国在山东省的权益划分给了日本,虽是战胜国,却没有赢得应有的权利。后来的五四运动,也是因为这件事而全面爆发的。

  “这么说来,郑炎选择那个时候回国,是因为当时的事实所迫吗?”

  “不全是因为这,”石老回答。“应该说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他在那个时候回国并没有什么不妥。

  郑炎首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和佳子夫人和我,他母亲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说会对他非常挂念,而我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挽留他。就像船越先生之前对他说过的那样,他当然是应该出外走走、好好的闯荡一番的,选在那个时候,或许也是他自己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吧。

  后来,他当然也把想回国的想法告诉了船越先生,并且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尽管在松涛馆的学习时间不长,可船越先生也同样认为,郑炎的选择是正确的.。“

  “石老,我有一个问题.。。”听到这,我心中的疑虑已经很强烈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老人的话。“郑炎从小在日本出生、长大,为什么还会对祖国有着那样的感情?难道这也是您和和佳子夫人从小对他的灌输吗?”

  淡淡的微笑浮上老人的嘴角,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应该说和佳子从小对他的灌输是主要原因,那位夫人虽然遭遇了被抛弃的下场,可是对他曾经的丈夫却仍然怀着复杂的感情。尽管当初给孩子起名时,她一再强调拒绝让孩子冠上父亲的姓氏,但我知道,她心中其实始终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她就是那样一位痴情而又坚忍不拔的女性。

  郑炎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他母亲反复告诉他,他是个出生在日本的——中国人。“

  老人的话其实并没有让我打消疑虑,我反而顺着他的叙述而想到了其他的方面。诚然,和佳子夫人的那份坚毅令人佩服,可是知道这件事的,可远不止郑炎身边的这些人。

  几年前,我曾经跟姐夫韩锦川偶然谈起过郑炎的事,当时姐夫也表达了一个深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疑惑。他说,他原来的名字并不叫韩锦川,他出生时是祖母为他取得名字,而且祖母曾经很多次的暗示过他,他有一个哥哥。但那个名字却遭到了韩武周叔叔的坚决反对,强行改成了韩锦川。可是这么多年来,姐夫一直没有忘记他祖母说过的话,以及自己最初的名字。直到1923年的那次行动,他和姐姐乘坐蓝钢皮在回乡探亲的路上,偶然与郑炎他们相遇。

  他说,他最初的名字叫,韩良。

  由此,其实不难想到,也许那位老太太对当年韩叔叔的这段在日本的经历,也是知情的。而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那位老太太分明也是在暗示着什么。

  顺着往下思考,我很自然的也想到了他们当年,那场寻找‘龙魂’、惊心动魄的行动。郑炎能够跟姐夫相遇、进而也见到了自己的生父,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又或者,那股安排郑炎做出这种选择、促使他们兄弟相认,并最终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的,正是那颗‘龙魂’?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连我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我从来不是迷信的人,更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力量,可是这一刻,郑炎、韩锦川甚至是姐姐沈梦君他们传奇般的一系列经历却让我不由自主的往这方面联想了。

  的确,他们的一身本领皆是出自于乾坤门下,虽然郑炎从不认为他自己的归属是乾坤门。可是,这些年来对‘龙魂’的追寻与守护,已经确凿的说明了一切。也许,正是因为国家有难,‘龙魂’迸发出了民族的光芒,召集起了这些盖世英雄前来守护,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正是命中注定的。

  “后来,郑炎打点行装,终于在一天晚上登上了前往上海的客船。他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但是有些人的心里却从此有了阴云。”石老还在继续讲述。

  “是谁?和佳子夫人吗?”我问道。

  “不,和佳子夫人表现的很坦然,郑炎在走之前也对他母亲有了足够的安抚。”石老看了看我,“要说起这个有些伤感的人,你应该也能想到。就是敬司的妹妹,高桥惠子。”

  “原来如此,那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当然能明白。那位惠子小姐对郑炎的一往情深,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感情。

  “去到上海以后,那孩子还经常会写信回来,所以那之后他的经历,我也都是在信件当中了解到的了。不过,很令我吃惊,也很令我欣慰的是.。。”石老故意停顿一下,“他竟然会那么快,就遇见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