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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鲛人肉


  没有萱草在侧,两个人好像又开始像以前一样,没有下酒菜,只单单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彦,关于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宫舒裴的目光从庭院里收回来,斜睨着好友,轻声问道。

  “上次的什么事情?”夏彦避开他热忱的目光,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认真的。关于这件事情,他还没有考虑清楚,究竟该如何作答呢?

  宫舒裴的脸上闪过一丝嗔怒:“夏彦,你不要妄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情。”他说的,就是要和夏彦一起永生的那件事。

  夏彦举杯不语。没有经历过永生的人,只怕会对永生抱有幻想,但只有他知道,永生,其实意味着孤独和寂寞。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开心的事情无人分享,悲伤的事情也没有人安慰。所有的感情,你都只能埋藏在心底,无法与人倾诉——这,便是永生。

  如果宫舒裴只是一个路人,向他要求获得永生的方法,夏彦会嗤之以鼻的拒绝他。而现在呢?宫舒裴是自己的好友,他是为了自己才想获得永生,对于这样的目的,夏彦开始迷茫了,如果宫舒裴和自己一样,那么未来的日子,就不会再孤单一人;可是,当宫舒裴看到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在自己的眼前死去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这样的初心吗?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做自己的好朋友,不会后悔,不会心怀怨念吗?夏彦不知道,他不敢想,也不敢问。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好朋友。

  “夏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宫舒裴愤愤地看着好友,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怒意:“我在问你,要怎么样,才能获得永生?”

  夏彦收起了笑意,正色对着宫舒裴:“获得永生,的确是有一种方法。鲛人肉。”

  鲛人肉?宫舒裴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记忆中,这只是一个传说。据说在吴国和越国相交的东海里,生活着黥涅其面,画体为鳞采的鲛人。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上身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交合之际,亦与人无异。传说如果能吃到鲛人身上的一小块肉,便可以长生不老。

  宫舒裴仿若不相信一样,眼光慢慢的望向了夏彦:“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夏彦凄然一笑:“当年,我就是吃了鲛人肉,才获得了永生。只不过,鲛人聪明异常,很难捕获。鲛人肉更是珍贵,轻易难取一块。”

  宫舒裴听了这话,不由得垂下了头。刚刚还一副要与夏彦患难与共的神情,现在整个人,就好像蔫了一般提不起精神。没想到,永生的方法竟然是这样。想来夏彦能吃到鲛人肉,也实属不易。巴蜀距离吴越之地遥远,自己又怎么能捕获鲛人呢?猛地,他忽然抬起了头:“夏彦,要不,我们一起去吴越吧!”

  夏彦先是一怔,继而便仰头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个宫舒裴真的会这样说,即便他是贵族,也没有这个能力轻易捕到鲛人吧!这个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宫舒裴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害羞地低下头猛灌了两口酒,不料因为喝得太急而呛到,又引来夏彦的一阵嘲笑。

  日子就这样,在轻松地氛围中一晃而过,不知不觉,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秋天,悄然来临了。

  从晌午起,夏彦就在廊下喝酒。他擎着一只酒盏,目光望向庭院里。庭院的景象与之前完全不同,木芙蓉和山茶花已经凋谢,此时,桂花和美女樱开得正盛。

  萱草正悠闲地悉心打扫着屋子,看到廊下坐着的夏彦,秋日的阳光里,他仍旧穿着一袭白衣,简单干净的装束,更显得他气质清隽。萱草的双眸微微一敛。说来奇怪,自从那晚夏彦拥抱了自己以后,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虽然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都是夏彦在廊下与宫舒裴喝酒聊天,萱草也坐在一旁,有时也会照顾一下书馆的生意,但那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现在,夏彦虽然没有帮萱草做事,但是时不时的,会向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萱草也抬眸看了他一眼,回应他一个温柔的浅笑。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叮叮叮”门口占风铎的声音响起,是有客人光顾了。

  夏彦看她转过屏风走去外面,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桂花和美女樱上。鲛人啊!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这个词。这几天宫舒裴陪宫夫人回家探亲,所以也就没有来书馆小酌,没有他的喋喋不休,难得耳根落得清静。只是习惯了热闹,这样的沉寂忽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如果连萱草都不在,那他要如何熬过这份沉寂呢?

  忽然间,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能适应这份静谧了?巨大的惶恐如潮水一样向他袭来,原来,他已经涉足了太多人世间的事情,连他的心,也变得不再安定了。

  鲛人。他的思绪又重新回到这上面来。当年自己是因为犯错才被惩罚吃下鲛人肉,那股海腥味,至今让他难以忘怀,以至于一到海边,就会有一种恶心的反胃之感。他知道,在越国的海边,住着一个技艺非比寻常的渔夫。如果拜托他,说不定可以捕到鲛人,只是,他不想这么做。永生,不是褒奖,而是惩罚。

  夏彦又喝了一口酒,忽然,他察觉出了异常。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安静了。刚才进来的客人呢?屏风外没有萱草的声音!他放下酒盏,站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外间。书馆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份怅然若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紧张慌乱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萱草被人带走了!

  可是,是谁带走的萱草?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萱草?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会对萱草不利吗?夏彦不知道,也想不出会有谁对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下手。如果目的不是她,那么……夏彦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窦茂,你终于出手了。

  翌日的早晨,宫舒裴来到兼六书馆,意外的看到,夏彦坐在外间,迎着清晨的阳光在对他微笑。对于这样善意的微笑,宫舒裴忽然觉得脊椎发麻。第一、夏彦可不会没事对着自己这样微笑;第二、他也不会亲自坐在外间迎接自己;第三、这个人绝对不可能亲自坐在外间带着善意的微笑迎接自己!宫舒裴环顾了一下四周,萱草,你在哪儿啊?

  “别找了。”夏彦淡然的声音响起,宫舒裴看着他,脸上善意的微笑变得高深莫测:“宫舒裴,我记得,你是贵族,对吧?”

  宫舒裴机械地点点头,没事他干嘛这么问。

  “以宫家在巴蜀的能力,要找一个人,应该不难吧?”夏彦微微挑动嘴角。宫舒裴又机械地点点头:夏彦要找人?找谁?只一瞬,他就明白了,这间屋子里,没有萱草!萱草,不见了!

  夏彦满意的点点头,拭去了脸上的笑意,转为一抹担忧的神情:“是的,萱草不见了。我希望你能动用宫家的力量,帮我找到她。”

  宫舒裴的心头一紧。萱草是夏彦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怎么能说“帮”这个字呢?找到萱草,是他义不容辞的,只是,萱草怎么不见了呢?

  夏彦失声叹了口气:“她被人带走了。都怪我一时大意,才让她遇到这样的险境。”

  谁有能力在夏彦的身边带走一个人?宫舒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是夏彦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是窦茂。一个有着朗月清风般气质的男人,不过,他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毫无生气,表情也有些冷酷,整个人就好像冤魂一样,气若游丝。这么有特征的男人,应该很好找。”夏彦的眼中,散落着淡淡的迷离。

  他说的轻描淡写,宫舒裴听得可是心惊胆战。这个叫窦茂的人,还不知道他与秦滕是否有关联,这样突然的出现,又带走萱草,恐怕是不怀好意。宫舒裴来不及自顾感慨,赶紧回到了宫宅,部署下去,务必要在巴蜀之境,找到萱草和窦茂。

  安排好一切,宫舒裴又回到了兼六书馆。夏彦还在外间坐着,脸上,显示出了些许担忧。宫舒裴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按住了好友的肩膀。即便夏彦自己还不知道,宫舒裴已经看出来了,萱草对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了。在他的生命里,萱草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不管夏彦承不承认,事情就是这样。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想必夏彦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了吧!

  从认识他以来,夏彦永远都是淡淡的,从不会因为一件事或是一个人而显示出他的内心,而这次,他内心的担忧在他的脸上一览无余。宫舒裴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好友,渐渐也开始有人应该具备的感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