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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解蛊


  萱草当然知道夏彦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在杜三娘得以进入轮回、转世投胎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今天晚上,那些中蛊之人必定会来找夏彦解蛊。

  在此之前,萱草已经询问了夏彦解蛊的药材——安息香和龙脑香。安息香、龙脑香各等分,以井花水一升和,煎取一升。于千眼像前咒一百八遍服,即瘥。安息香能够开窃清神,行气活血,而龙脑香可用于闭证神昏。再净天净地咒化解中蛊之人被蒙蔽的心灵,便可以解除阴阳蛊。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当杜三娘问及夏彦名字的时候,他没有如实相告呢?对于这个问题,夏彦给到的答案更加简单——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也是最容易被束缚的咒。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告知其自己的真名,那是最危险的做法!

  现在,两个人还是坐在宗祠的门槛上,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夏子,有一个问题,昨天我就很好奇了。”萱草咬了咬嘴唇,颊边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夏彦淡淡一笑,既不回答,也没有不回答的意思,他莞尔柔声道:“那你觉得,我多大了?”

  “嗯……”萱草垂眉低首,略微沉吟了一下,娇笑道:“弱冠。”

  “那不就是了。”夏彦仰首望向湖水般碧蓝的天空:“正如你所见,我已到弱冠之年了。”

  “可昨天那个老者明明说你们有四五十年没见了,如果你只是弱冠,怎么可能在四五十年前见过他呢?!”萱草奇了,不依不饶,执意想要问出答案,然而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却只是柳眉轻蹙,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既然对方不想做答,萱草也不继续追问,就这么坐着等待天黑,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等到太阳逐渐落下山头,月亮慢慢爬上天边的时候,一众朦胧的身影正渐渐向宗祠聚拢来。也许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也许是这些中蛊之人没了杀气,今夜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萱草没有了昨夜的害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锦囊挂在自己的腰间。

  夏彦低沉而威严的念咒声如波涛汹涌的暗流,充斥在宗祠内外,萱草拿着解蛊的药丸,一颗一颗分发过去。夜风穿过门廊吹到身上,万籁俱寂里也是一片彻骨的寒冷。九九八十一人,每人都要进过六六三十六遍净天净地咒的洗涤方能进入轮回之境,萱草看着夏彦念咒的声音好像变得有些沙哑,不禁心头有些感动,便在交替的间隙,为她端上了一杯井水。

  夏彦点头道谢,喝了一口润润喉咙,就继续念起咒来,整个晚上,他的咒语,似乎都没有停止过。就在念完最后一遍咒语的时候,他忽然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强压已久的腥红染破白衣……已经是极限了。他望着身形消失在晨曦中的那个人,一下子倒进了萱草的怀里。最后的记忆,好像是一声声焦急地呼唤:“夏彦,夏彦……”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染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白衣。夏彦目光凝结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萱草已经趴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他双眸四转,自己躺在一个陈设简陋的房间里,他的手触及到床板,有些凉但足够厚实,这个丫头,将自己从宗祠搬到这个侧卧,应该花了不少力气吧。

  他好看的眉毛习惯性的微微挑起半边,淡淡的笑着,单手抚上了萱草的额头,顺滑的触感,沿着手指一下子溜到了心底。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感触蓦然明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注意这个丫头的,是她在面对寿木精时的勇气,还是她遇事时的沉稳。他记得,自己在昏倒之前,好像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即便是温柔的轻抚,还是惊扰了浅寐的萱草。她抬起头,看到夏彦已经醒了,正凝神看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明眸如水,看着牢牢盯着自己的夏彦,脸不由得有些发烫:“夏子,你醒了。”

  夏彦微笑着,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开始还能压得住,可到后来就越咳越厉害,好像心扉都要被他咳出来一样。萱草看到夏彦这副样子,一下子焦急地站起身,她为他拍背揉胸,只盼他能舒服一些。好半天,夏彦才慢慢平静下来。看起来自己昨夜真的是耗费了大量的心神,现在身体才这般虚弱。他苍白着脸,听着萱草的嘘寒问暖,却没有力气回应。曾经也有因为过度劳累而昏倒的情况,不过那时候,自己只是睡一觉就能大致恢复,最近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身体一天比一天弱起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蒙上心头,挥之不去。

  萱草起身为夏彦端来一杯凉水,怎么说呢,这个人,好像太不会照顾自己了。难怪宫舒裴会一天到晚往兼六书馆跑,有这么个不省心的朋友,每天不来看一下,还真的是不放心。萱草看夏彦一小口一小口喝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空杯子,又为他擦了擦嘴角的凉水。看他起身躺下都有些费力,萱草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可以,真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

  萱草端详着夏彦因为不适而闭上的双眼,清透温煦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更显得这个男人润泽如玉。是啊!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润泽如玉的男人,只身对抗各种魑魅魍魉,却从不退却呢!她忽然想到来的路上的那只飞虫,想来那就是蛊虫了,难怪夏彦不让她碰,原来是这个原因。心,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虽然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却也有常人一样的温柔,就在不经意间,淡的会叫人遗忘。

  夏彦和宫舒裴,就好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一个好多管闲事,总是风风火火,精力好像永远都用不完的样子,而另一个,总是倚廊而作,举杯独酌,明明处在这个世界,却又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萱草开始有些怀疑,宫舒裴每天一脸兴奋地对着夏彦讲各种见闻,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不过,不管夏彦有没有听进去,是否在意,宫舒裴还是会风雨无阻、不厌其烦地来叨扰,好像来兼六书馆报到,已经成了他每天的工作。不过最近夏彦不在家,宫舒裴一定会感到很无趣吧!想到这里,萱草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一想到回去后宫舒裴的那张臭脸,她的心就莫名愉悦了一下。

  夏彦睁开眼睛,看着独自傻笑的萱草,虽然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嘴角,也已经弯起:“宫舒裴那个家伙,看来又收了一个女子的芳心了。”

  夏彦忽然发出的声音明显吓了萱草一大跳,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萱草斟酌道:“夏子你又在拿我打趣了,我哪有对宫侯……”

  “难道不是吗?”夏彦狭促着眼睛,一副你骗不了我的神情盯着萱草:“难道你刚才想的,不是宫舒裴?”

  “我……”萱草哑然,刚才自己的确有想到宫舒裴,可断然不是夏彦所说的那样,她红着脸,低头辩解道:“我是想到了宫侯,不过……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夏彦看着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的睫毛浓密纤长,眼神明亮:“喜欢宫舒裴也没什么不好,他英俊坚毅,那张脸,可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要知道,有多少女子因为他那张潇洒的脸而终日浮想联翩。所以,你喜欢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没有喜欢他!”听到这样的定论,萱草一下子高声反驳了一句,这么强烈的反对,不仅是夏彦,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又放低了声音,小声嘀咕道:“夏子净胡说,我哪有喜欢他!”

  夏彦看着极力为自己申辩的萱草,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深邃:“你不喜欢他?他长得那么好看,你真的不喜欢他?”

  “宫候长得好看,可夏子也不差啊……”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到了夏彦脸上玩味的表情……天哪!萱草在心底惊呼!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虽然这话是夏彦诱使自己说出来的,可是……这么赤裸裸的赞美,怎么听,都好像有“心怀不轨”的嫌疑。萱草的头低得更深了,如果现在有个地洞,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好吧!你不喜欢宫舒裴,我相信了!”对面传来夏彦柔和的声音:“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评价他长得没有我好看的这件事告诉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戏谑的口气。

  我什么时候说他长得比你差啊!萱草在心里继续低呼。不过,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再说下去,指不定又被夏彦套出什么话来。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天色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说着,起身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萱草。”刚准备跨出门槛,身后传来的夏彦郑重其事的声音,萱草回头,看到一张严肃的脸:“以后,你就叫我夏彦吧!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人了,不用那么客套,况且……”那张严肃的脸再次被戏谑玩味的笑意所取代:“你在我昏倒前,不就是这么叫的吗?”

  ……

  萱草接不上话,虽然夏彦眼睛里带着笑意,但她看到,那笑意里隐藏着的,是真诚。萱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逃也似的离开了夏彦存在的屋子。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安全!萱草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