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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投名状(3)


  走出房门,就看到数十个统一军装的士兵已经三步一岗站满院子的四周。院门大敞着,外面黑压压地停着几辆越野车和两辆卡车。这时,胡经和丹雷出现在院门外,朝里张望了一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我一见胡经,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眼下的情形还不明朗,我真想冲上去把他揍成肉酱。他第一眼看到了我,表情夸张地指了指我,然后说:“我***的你命真大。”

  我指了指面前的空地,说:“你站这儿来再说一次。”

  胡经笑着摇摇头,往丹雷身后退了一步说:“我不,你会打死我的。”他凑在丹雷耳边,指着我和刘亚男不知嘀咕了两句什么。丹雷对他摆摆手,走到刘亚男面前握住刘亚男的手说:“刘小姐,久违了。”

  刘亚男说:“将军,新账户还满意吗?”

  丹雷哈哈一笑,将手抽回,说:“有机会的话,代我向你老板问好。”丹雷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打量了我一会儿,说:“秦川?”

  我点头应道:“丹雷将军,你好。”我说着伸出手。他像是没有看到我的手,转身对周亚迪和包总点点头,随后对身后的胡经说:“你不是有话说吗?趁现在人这么齐,说吧。”

  胡经挺起腰板,清了清嗓子,往前迈了一步,指着我和刘亚男一字一顿地说:“奸细!”

  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丹雷一咂嘴,说:“小胡,别乱说话,刘小姐和我合作了很多年,这个秦川我见过,是周老板的老朋友了。”

  胡经冷冷一笑,说:“他们两个是中国的警察。”

  我余光明显看到周亚迪浑身一震,于是扭过头看他。他像是第一次见我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脑子飞速地过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漏洞,或者就算有我也不曾知道。因为胡经曾派人到内地查过我,而且很可能这种调查还在继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前两天他抓住我时,还没有怀疑我是什么警察,不然他不会执意要我交出那个配方。那么,一定是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他的看法。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部落在他手里的手机。那部手机的加密级别是特级,就算解密,里面的内容没经过内部特殊培训也根本看不懂。不过从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和他刚才语气来看,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

  我叹了口气,将双手抱在胸前,只等看胡经下一步怎么办。谁知他被我双手抱在胸前这个动作吓得往后连退了两步,脸色都有点儿变。我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你看看你那个德行,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在这遍地英雄的地方怎么会有你这种货色。”我说“英雄”一词时,故意指了指在场的所有人。

  胡经并没有被我的言辞所影响,嘿嘿地笑了笑,说:“我手里可有你们的几个同志哦。”

  听到这儿我头皮一麻,第一反应是程建邦出了纰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我按捺住内心的波澜,说:“怎么?我在你仓库放的那把火把你的脑子烧坏了?”

  胡经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周亚迪突然站出来,说:“胡经,你不要欺人太甚,见我兄弟回来就挑拨离间。”

  胡经指了指周亚迪,说:“什么兄弟啊,你当年还和我称兄道弟呢,现在怎么样?恨不得一枪崩了我吧。我总说你,做事要务实……”他颇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改天再教你。”说完他转身对一个手下说:“去把秦川的同志带来打个招呼吧。”

  我心里一惊,不知胡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刘亚男突然上前几步蹿到胡经面前,左右开弓抽了胡经几个响声清脆的耳光。胡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耳光抽得差点儿摔倒。刘亚男厉声喝道:“当年要不是我给你碗饭,你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现在缓过劲儿来就敢往我身上扣屎盆子。”她说着话居然从后腰摸出一支手枪,拉了枪栓对准胡经的头,“不如一枪崩了你这个狗都不如的东西。”

  丹雷一把压住刘亚男的胳膊,说:“刘小姐,别那么冲动,是对是错让他把话说完,到了这里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吗?”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拿下了刘亚男的枪。

  胡经此时早躲到了丹雷的身后,见危机解除之后,他指着我对刘亚男说:“姐,我主要是说他。”

  刘亚男说:“主要是说我的朋友,其次就是说我啰?”

  胡经冲门外喊了一嗓子,只听一阵嘈杂,胡经的两个手下拖着一个浑身血污,耷拉着脑袋的人进来。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我知道那臭味来自被连续殴打折磨导致的大小便失禁,而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周围的人纷纷掩住口鼻,斜眼看着那个伤者。

  他们将那人拖到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放了下来。那人残破的裤腿里露出了白森森的骨碴,若不是他因呼吸而微弱起伏的胸脯,没人愿意相信他还活着。他衣襟上铜质的扣子反射出耀眼的阳光,就算那衣服上已经布满黑色的血痂,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身上的武警制服。

  我慢慢地靠近,看到了他被拽到后背的一级士官的肩章。我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而且越来越厉害。我赶忙将手插进裤兜,扭过头,发现胡经正盯着我的脸,他捏起鼻子,对手下说:“弄醒他,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见到首长也不懂得行礼。”他挤眉弄眼地将右手举到额头前,看着我说,“是不是这样敬礼?”

  我的双手在裤兜里紧紧地攥成拳头,看着胡经,直到指甲嵌入了皮肉才暂时摁住心头的怒火。

  胡经的手下打来一盆凉水,哗的一下泼到那人头上。那人侧躺在地上呻吟了两声,将红肿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呆呆地扫了一眼我,再次闭上。

  胡经提着一支枪走过来说:“要不你来给你的战友来个痛快?”

  我说:“我从来不杀和我无冤无仇的人。”

  “是吗?”他说,“那宁志呢?他和你有什么仇?”他说着将枪口直指那个武警战士说,“他们和你一样,杀过我的人,所以必须得死。”

  胡经用枪管指了指那战士耷拉在后背的肩章说:“他是个什么官?”他话音未落就扣动了扳机,嗒的一声,我的身体随着那声枪响,猛地一怔。子弹射入了那个战士的后心。那战士一头朝前栽去,倒下后翻转了过来,眼睛血红地瞪着我,嘴里涌出一口鲜血,咽了气。

  胡经显然看到我身体的那一颤,扬起嘴角说:“怎么?心疼吗?”

  我说:“我想好你的死法了。”

  “呵呵。”胡经笑着将枪口对准了我。

  “胡经!”刘亚男喝道。

  胡经看了眼刘亚男,说:“姐,他烧了我的货,杀了宁志,宁志也是你的人。”

  刘亚男说:“我知道,但那是误会,他现在是我的人。”

  胡经冷笑了一下,将枪口垂下,说:“今天我就让你看清他是什么人。”他冲自己的手下摆摆手。他的手下跑到门外,不多时又拖进来一个人。

  我没有回头朝门口看,只是余光里看到的那一抹橄榄绿就让我不敢正视。我抬头朝刘亚男看去,只见她安静地看着我,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被拖进来的那个战士身上时,对我轻轻地摇摇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苦涩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咽进了肚子里。

  这次这个战士看上去二十出头。他一进来看到地上自己战友的尸体,开始疯了似的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却被胡经的手下从背后狠狠地一脚踹倒在那个尸体前。他跪在牺牲的战友面前,已经泣不成声,张着嘴巴,足足一分钟之后,才发出一声哀号。他大概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发出长长的号叫。鼻涕和眼泪顺着下巴流到了地上,不停地、一下接一下地将头往地上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心中的悲痛。

  我走上前,蹲在地上,伸手想替他整整歪在一边的领花。谁知他猛地一口朝我的手咬来。我急忙将手缩回。胡经的手下立刻上前将他按死,使他无法再动弹。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我,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没了声音,断断续续地骂着:“我***,我***,我***……”

  胡经这时快步走了过来,抄起身边手下的步枪,一枪托捣在那个战士的脸上。那战士闷哼了一声,仰面倒下,接着挣扎着侧过脸开始咳嗽,大股的血从他嘴里和鼻子里喷出。

  “操,见了自己首长不敬礼,还他妈敢操你首长的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胡经提着枪站在那儿咒骂着。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胡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边慌乱地举起枪对着我说:“操,你想干什么?”

  我说:“你想干什么?”

  胡经笑了笑,没有理我,对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上前将那个战士按住。胡经蹲在那个战士面前,说:“我想让你杀了他,就像这样。”他说着对着那战士的腹部开了一枪。那战士顿时像是被抽了筋一般,蜷起身子,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成一团。鲜血从身下流淌出来。

  胡经的眼睛一刻不离我的脸,说:“怎么?下不了手吗?”说着看都没看就朝那战士又开了两枪,一枪打到了那战士的腿上,另一枪打偏了,子弹射进了那战士身边的泥土里。

  我回过头对刘亚男大声说:“大姐,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看他们杀人玩的,来之前你没告诉我要想入伙还得乱杀人。”

  刘亚男一直低着头,此时慢慢将头抬起,咬着牙瞪着胡经说:“你玩够了没有?”

  胡经嘻嘻一笑:“这就够了,马上就好。”对着那战士的头又开了一枪。那战士顿时停止了挣扎,睁着眼停止了呼吸。

  胡经说:“大家是不是觉得我胡闹?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个,这人可认识秦川。”

  我心里不禁一抽,难道程建邦被他们抓了?不等我多想,就见胡经的手下从门外带进来一个头上套着头套的人。我看了一眼,那人穿着便装,形态却并不像程建邦,也不像我记忆中的任何人。正想舒口气,转念一想,难道他们真的抓了一个来执行秘密任务的缉毒警?这两年因为毒品形势越来越严峻,各职能部门不断加大对毒品犯罪的打击力度,也不乏把人派往制毒贩毒集团内部的事。而此时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我宁可暴露自己与胡经同归于尽,也无法容忍胡经在我面前杀戮军警了。

  我迅速扫了眼这院里的情形,发觉想要突围绝不可能,至少不下四十支枪口正对着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挟持丹雷和胡经了。不过那样一来,不光是我,刘亚男的身份可能也会暴露,那将会对整个组织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而且能否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

  我偷偷瞄了一眼刘亚男,她的注意力也在那个戴头套的人身上。我试图与她作眼神的交流,她却一直不朝我这边看。我只好作罢。

  那人被带到院子中央,跪了下来。胡经上前揪着那人的头套看着我说:“有没有一点点小期待呢?”

  我说:“有,我只期待你早点儿演完,我好把你的屎打出来。”

  胡经笑着说:“你又吓我。”一把将那个头套拽了下来。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我扭头看刘亚男,她冷冷地看着那人,一边摸出一支烟点上。

  胡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警用手枪递到我面前说:“这支枪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真正的警枪,我想没人愿意跑到这里来冒充警察吧,如果他是来陷害你的,那你亲自处理他吧。”

  看着胡经,再看看地上那两个战士的遗体,我心中的血气又开始剧烈地翻涌,一时间所有理智都被愤怒和仇恨掀翻。我在裤兜里将一直紧攥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开始判断与胡经和丹雷的距离,脑中盘算着用什么顺序的动作在第一时间夺过胡经手里的枪,然后挟持丹雷……

  突然,刘亚男在我身后叫道:“秦川。”她这一声将正全神贯注准备发动攻击的我吓得一哆嗦。她说,“把枪拿来我看看。”

  这一声断喝好似一瓢冷水将我浇醒。我提溜着那支枪,走到刘亚男面前。

  刘亚男拿过我手里的那支枪看了看,贴在我耳边轻声说:“假的。这人是胡经在内地的心腹,胡经派他去查你,身上背着我们几条人命。”她将那支枪还给我,眼里掠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

  我被她的一番话惊呆了,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她。她又对我微微地点点头。我看了眼手里的那支枪,将那支枪在手中轻轻掂了掂分量,枪里果然没装子弹。这更肯定了刘亚男刚才的那番话——此人根本是胡经的手下。

  “你们两个商量够了没有?”胡经不耐烦地催着。

  我转过身走了过去,围着那人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他破烂的衣服和伤口,再回头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两个战士的遗体。问道:“你是警察?”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又问:“你认识我?”

  那人说:“来之前上级怕我误伤你,给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秦川。”

  他这么一说我就确定了,这是胡经的一个局,只是这个局未免太过幼稚。可见这些年他并没有与真正的缉毒警打过什么交道,或者,他根本没有机会。这倒不是因为缉毒警是神,而是每个缉毒警都知道,一旦落在这帮人手里,定然是生不如死,所以他们宁可选择自尽,就像那个边防战士一样。那么刚才那两个也应该是胡经抓来的不知道什么人,给套上了武警的衣服而已。他这兄弟的命明显金贵,连破衣服下的伤口都是假的。

  既然他能用我们的语调回答我的问题,看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想到这里我笑了,指着刘亚男问他:“那你认识她?”

  他抬头看了眼刘亚男,点点头,说:“刘亚男,来之前上级也交代过。”

  我冷哼了一声。刘亚男的身份有多机密连我都不好判断,就连徐卫东都一直避讳和我们谈起,别说是一般的缉毒警,恐怕整个公安部知道的都没几个。

  那人又装模作样地说:“首长,对不起,我真的扛不住了,他们给我注射了毒品,我已经上了瘾……”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对胡经说:“你随便找来这么个人说我是警察,我就是警察?那我也可以随便找个人来说你是。”

  胡经笑笑,说:“那我就把他头拧下来,就像你前两天见到的一样,又或者……”他指了指地上那两个穿着武警衣服的尸体。

  我说:“你的意思我把他杀了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此时,我和丹雷与胡经近在咫尺,他们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允许我拿着一支枪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忘了我不仅会开枪,而且很会开枪,我的枪口能对准任何人,当然包括他们;第二,那枪里没有子弹,如果我有丝毫的迟疑,或将枪口转向他们,我会第一时间变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