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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对不起,我信不过你(1)


  一路上我和程建邦都有些三心二意,以至于洪林几次从后视镜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意识到自己应该集中注意力应对将要面对的胡经,因为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稍有不慎都足以让我们失去性命。可是刘亚男、徐卫东以及苏莉亚的脸一直不停快速地在我脑中重复闪现,使得我沉浸在一种慌乱又焦躁的环境中无法自拔,又好像根本不愿自拔。这种自暴自弃的情绪让我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好似将本该把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又交还给了运气。

  突然车子被路上一块来不及避开的土坎颠起,我和程建邦不由自主地在后座撞了一下。在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那种焦躁与慌乱是来自于他,来自于自己朝夕相处、肝胆相照的战友的退缩。

  当退缩这个字眼从我脑中闪过时,我所有的消沉情绪突然沸腾了。我怎么能够说自己的战友背叛我们的誓言和使命呢?多少次在我命悬一线的瞬间,他及时出现把我救下,多少次我在任务与现实中迷失了自我,是他几句话将我唤醒。如今他遇到了同样的困惑,我怎能草率地给他下一个“背叛”的定义就将他抛弃?

  “停车!”我说。

  “什么?”洪林顾不上回头,双手牢牢控制着方向盘,紧张地盯着崎岖的山路。我喝道:“停车。”这一声将洪林震住,他猛地一脚刹车将车速降下。我不等车停稳,一把拉开程建邦那边的车门,不顾他惊恐地瞪着我,一把将他推下车,随后跟着也跳下车。他在惯性作用下就地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没等他停稳,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照着他的腮帮子就是一拳。

  “***的,你个包!”我啐了口唾沫,甩了下手腕说,“起来,你不是很能打吗?当初是谁他妈说我是菜鸟来着?”

  程建邦躺在地上,侧过脸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活动了一下腮帮子,喘着气看着我,没说话。他不仅没起来,反倒索性躺在那里,看着天空。

  “怎么回事?”洪林将车停稳跑了过来。

  “车里待着去,这儿没你事。”我头也没回地喝道。

  洪林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返回了车内。

  程建邦慢慢地爬起来,跪在那里,脸上带着挑衅的神情看着我,用拳头在自己脸上比画了几下,说:“接着来。”

  我走到程建邦身边,蹲下身,在他耳边说:“建邦,站起来,我们去把他们欠我们的血债全部讨回来,回去就让老徐跟咱回家,跟咱爹娘解释清楚,咱要跪也得跪在自己父母脚下。”

  程建邦眼中的挑衅瞬间不见了。他慢慢地垂下了头,将脸埋在胸前无声地抽泣。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始到终我都没有听到他发出一点儿声音。只见他膝前的地上,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他站起身抬着头对着天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快步朝车子走去。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来,说:“你他妈还想再给我来一下吗?”他弯腰往车里钻,我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那两把匕首,露在刀鞘外的刀刃划过了一道刺眼的寒光。

  洪林并没有多问一句,见我们上了车,再次将车子开动。我和程建邦坐在车后,等车开出好几公里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尽管只是对视不到三秒钟,但我明白,程建邦又回来了。他一边揉着刚刚被我打过的脸,一边磕了磕牙齿指着我说:“算你走运,敢把我牙打掉,我就镶你脑门上。”

  我正想回嘴,余光从后视镜中看到洪林正红着眼睛,偷偷地抹眼泪。我问道:“怎么了?”

  洪林笑了下说:“看到你们,就想起我以前的那些兄弟,也和你们一样。”他伸手将马上就要从眼角流出的眼泪擦掉,叹了口气,说,“都死了,呵呵。”

  我说:“我不是还活着?没把我当兄弟?”

  洪林扭头看着我笑笑,说:“我和洪古,从开始跟着周亚迪的父亲出生入死,后来又跟着他,到现在一个死了,一个跟鬼一样。”他指指脸上的伤,“现在什么都没落下,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在这里和野兽一样,到了城市里又提心吊胆的,每天晚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我那些死去的兄弟,稍有点儿动静就摸枕头底下的枪。”

  我突然发觉他好像说的是我,又或者本来我和他就是一类人,我摸出一支烟,点燃塞到他嘴里。正准备再给自己点一支时,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正有点儿惆怅,就见程建邦已经摸出一支烟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点着抽了一口,想说点儿什么,想了半天不知从何说起。如果洪林知道,他的亲兄弟洪古是死在我的手上,不知要作何感想。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洪林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我是说,要去哪儿?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没想那么多,干完这一票再说吧。”

  “我想,跟你们一起。”洪林似是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我现在无亲无故,唯一能当兄弟的人就是你了,这次我不要钱都行,我自己有点儿积蓄。我只想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这种日子,真过腻了。”

  我没想到他突然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本来我大可满口兄弟情谊地答应他,让他心甘情愿地协助我完成这次任务。但他最后那句话让我心头鼻尖都一酸,更加不愿意,不忍心欺骗他。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犹豫,忙补了一句:“没关系,都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你就当我没说……”

  “我同意!”程建邦这时突然打断了洪林,“虽然我没和你共过事,但过去总听秦川提起你,他的兄弟就是我兄弟。”

  我知道他是为了完成任务才说出这番话的,他还是那个理智果断的程建邦。他大概看出我的顾虑所在,才站出来替我决定的。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好!”

  “谢谢。”洪林在后视镜里看着我们笑,被烧伤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我却觉得有些酸楚,避开了他的眼神:“你说什么?”

  洪林反应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说:“一高兴又和自己人客气了,呵呵。”他显得很高兴,烧伤的那个嘴角流出了一丝口水,他熟练地抬起肩膀擦了一下。

  程建邦说:“这么说其实你跟胡经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他这么信任你?”

  洪林说:“可能他料定我们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程建邦说:“难道他不担心我们三个拿着配方自己干吗?”

  洪林呵呵笑了,说:“除非你有工厂,还得有销路,这东西又不是榴莲,摆在那里就会有人闻着味道来买。”

  听见榴莲两个字我忍不住就乐了,程建邦白了我一眼,说:“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他那么在乎那张配方,却敢让我们三个拿着配方到处跑,就说明他确定我们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洪林点了点头,说:“现在这里,还很难找到他办不到的事来。”

  程建邦说:“也包括他得逞后再杀了我们吗?”

  程建邦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但听得我背后蹿起一丝凉气。我分明看到洪林也打了一个寒噤。不论那配方是真是假,实验成功与否,我都找不到胡经能放过我们的理由。五百万美金足以买通成百上千的人来要我们的命。除非,我们都傻到坚信他是一个规矩的生意人。

  洪林慢慢降下车速,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程建邦说:“他让你带我们去哪儿?”

  洪林说:“他家。”

  程建邦冷笑了一下,摸摸腰间的匕首说:“先下手为强,不然我们难逃一死。”

  我说:“你什么时候改玩刀了?”

  “大姐把它们送给我的时候。”程建邦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说,“怎么样?我玩刀帅不帅?”

  我想起刘亚男被胡经手下用枪击中后,程建邦那疯狂失态的样子,不寒而栗。我岔开话题说:“你刚说得对,你和我都杀过他的人,和他有过节,按他的个性,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更不要说会给我们钱,之所以能留我们到现在,就是我们手中那张配方,所以那张配方才是我们的护身符。”

  洪林说:“看来以后胡经要在这里做皇帝了。”

  程建邦说:“如果我们自己干呢?”他眼睛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洪林的表情。我立刻明白他是在试探洪林,于是补了一句:“我也觉得就算我们全身而退,恐怕也摆脱不了胡经。”

  洪林似乎不愿意再解释什么,只是轻轻地说:“我们干不了。”

  车已经拐上了一条相对宽阔平整的公路。我看了看路两旁的树,不像之前那么矮小,而且路边有不少砍伐的痕迹,看样子这个地方被开发出来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胡经所谓的家已经快到了。

  果不其然,又拐了一个弯就看到每隔大约五十米就停着一辆悍马,每辆车上都驾着轻机枪,而且车下还有三五个人端着枪溜达。见到我们的车,那些人紧张地端起枪示意我们停车。

  洪林一边减速一边说:“看到没有,防卫森严。”

  程建邦说:“看样子还真的是想在这里当皇帝了。”

  车被拦停后,围上来两个人,凑近看了洪林一眼,没有说什么就冲他摆摆手。接下来的几道岗,都没有多问什么,甚至连检查都没有就放了行。

  车开到一个路口处,洪林再次放慢车速,拐进一条两旁古树参天的林荫道,路的尽头是一幢石青色的欧式三层建筑。洪林说:“想好怎么做了吗?”

  程建邦看了看我,说:“看情况,风向不对就先制住胡经。”说完对我使了个眼色。我顿时明白其实他并不信任洪林,这么说也只是试探洪林。一旦有危险的兆头出现,以我和他的素质,可以等待危险最大的时候再动手,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会比我们先出手。到时候如果洪林不论先出手还是后出手,我们都有足够宽裕的时间来判断他是否如他所说,是不是真的打算站在我这一边。程建邦作出这样建议的前提是时刻都准备牺牲洪林了。

  车厢内突然静了下来,缓慢地车速使得引擎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忽略,只听到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我不知道洪林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神色显得分外凝重。

  程建邦一直一声不吭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当车驶到那座建筑前大约三十米的地方时,他用胳膊肘捣了捣我,用眼神指了几个地方。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看到三处狙击点,而且隐约看到埋伏的狙击手。我看了下那所建筑以及周围的布局,迅速找出所有可以埋伏狙击手的地方,发觉胡经的布局略有瑕疵。即便是已经布置好狙击手的点,那些狙击手的素质也稍显逊色。至少换作是我,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觉。一个狙击点被人发现很简单,但埋伏的狙击手如果被人发现,只会引起敌人的警觉,这是大忌。

  车子开到那所建筑的门口时,门内出来几个荷枪实弹的枪手。他们枪口冲下,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冲我们点点头,示意我们下车。此时胡经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从偏门走出,老远就对我们张开了双臂,说:“可来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我们绕到那所建筑的后面。

  一片明显被人工修饰过的草坪上,摆放着几张躺椅,十多个端着枪的男人看似不经意地围在周围,但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们。周亚迪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看着我们。从他的神色上,我看不出什么异样,或许他根本也不想提醒我们什么。

  胡经把我和程建邦分别安排坐好,对洪林说:“要不要和你前老板打个招呼?”他没等洪林回答,快步走到周亚迪旁边说:“迪哥不介意吧?”

  周亚迪苦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胡经对附近那几个手下打了个手势,顿时那几个人冲上来将洪林团团围住,四五支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的头。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洪林身后一人照着他的膝盖上就是一脚,洪林闷哼了一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紧接着后脑就挨了一枪托,他翻着白眼侧倒在地上。胡经的人拿出绳子,将洪林结结实实地绑好,这才退开。

  难道胡经知道洪林想要跟我的事了?我第一反应是洪林身上或者我们刚乘坐的那辆车上被安装了窃听装置。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只等稍有不测,第一时间扑上去制住胡经。程建邦显然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他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摊开双臂扶在扶手上,双手垂在躺椅扶手下,指尖几乎碰得到他腰后衣服里藏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