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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又会牺牲在哪里?(2)


  我像一摊烂泥一般,靠坐在楼梯扶手上,抬起头骂道:“程建邦,我***的。”骂完我含着泪笑了。我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甚至我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好了,骂也骂过了,配方给我。”程建邦用手里的枪撑在地上,蹲在我面前冷冷地看着我说。

  “我给你妈了。”我挑衅地看着他,说完我对胡经说:“你信任一个背叛自己兄弟的人?”

  胡经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说:“不不,你们都对我有点儿误会,我只信任平等的交易。我是用他需要的东西换我需要的,从来不讲那些虚头八脑的义气。”他说着一拍周亚迪的肩膀,“不信你问问迪哥,我跟他说了很多次,他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钱没了,兄弟也没了。”

  程建邦拍拍我的脸,说:“你是不是以为你不怕死,我就拿你没办法?”他站起身,对周亚迪说,“他的确不怕死,不过不知道怕不怕你死?”

  程建邦一把扼住周亚迪的喉咙,周亚迪就像一个被捏住嘴的鸭子,张大了嘴。程建邦把枪口塞进周亚迪的嘴里,将他的脸顶出一个包。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等我说什么,程建邦又将枪口从周亚迪嘴里抽了出来,自言自语地摇摇头,说:“不对,一个刚被兄弟背叛的人是不太在乎兄弟的。”说着他朝胡经一个手下打了个响指。很快,苏莉亚被人揪着头发拖了过来,丢在我的旁边。

  她满眼惊恐地看了看周围胡经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手下,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周亚迪,目光显得更加慌乱,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的头发被那些人揪扯得好似一丛杂草,被汗水和泪水胡乱贴在被吓得煞白的脸上。鞋子也丢了一只,光着一只脚。一支乌黑发亮的枪口慢慢地抵到了她的太阳穴。她的头下意识地向后躲,那支枪管却始终不肯放松。一直到把她的头抵到楼梯的扶手处,无法再退让一寸时才停了下来。

  “秦川!”周亚迪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说,“我求求你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的没了,看在她细心照顾过你的份上,看在她这两年苦等你的份上,我求你了!”

  周亚迪开始对着我磕头,磕了几个又示意苏莉亚与他一起求我。苏莉亚看看我,似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慢慢往远处挪了挪身子,学着周亚迪的样子面对我跪好,怯怯地准备磕头。

  我一把将她拦住,说:“你救过我,真心真意地照顾我,为什么要给我磕头?”

  苏莉亚茫然地朝周亚迪望去。我说:“迪哥,你别这样,万一我给了他们配方,他们还是要杀我们怎么办?”

  周亚迪抬起头朝胡经望去。胡经正捂着腋下的伤皱着眉头不知嘟囔什么,此时见事情的转机出现了,慢慢直起腰,说:“我早说过了,我是个真正的生意人,我要你们的命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钱,我想了想你是有资本继续活下去的,不过就得听我的了。”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又说,“秦川,迪哥那边好办,不过你……我这个人说话直,我就直说吧,我老觉得你不是好人,一定会害我,所以我现在很为难。”他说完扭头看程建邦:“对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程建邦说:“你把我问住了,他还小,很多道理讲不通,打又打不疼……”

  我说:“别为难了,动手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亲自动手。”

  “好,先把东西给我。”程建邦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我答应你,留着那个哑巴的命,再给你个痛快。”他咬着牙捏住我的脖子说,“你他妈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手?”

  看到他瞪着眼睛,脖子上青筋暴露低吼的样子,我却好像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丝曙光。是的,他在告诉我他不会对自己的战友动手,他害怕了。无论是他被我的要求所吓倒,还是想变相地告诉我他还是那个程建邦,总之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从他一直以来的反应来判断,我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他设计的一个局。哪怕他这时突然调转枪口站到我的这一边,然后与我一起杀出重围全身而退,从此我再也不提,甚至佯装这一切就是他布置的一个局,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得接受他在我心目中变节过的事实。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与他较着劲儿,想把他的手掰开。我很清楚他的力量和耐力,在这方面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这么做并不是想向别人表达什么不屈或是无畏,而是想试探。试探程建邦胸腔里那颗摇摆的心到底将要偏向何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栋楼里随着我俩较劲儿的手腕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被这看似毫无任何意义的较量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只有我和他明白,很多抉择将在这一刻作出。

  我一点一点地加力,他也很默契地一点一点地抵抗,没有加力一分,也没有减弱一毫。当我使出了八成的力气时,他明显犹豫了一下。或许他只记得我不如他有力,却忘了到底差多少。我看到他眼里的踌躇之后,毫不犹豫地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我眼神分毫没有离开他的眼睛,而他已经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与我对视。

  突然我发现这场比赛胜负没有标准,但我知道我要赢了。他想赢我只需使足全力,不出半分钟我必定会被他制住,但是他没有。我想他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继续与我成为生死与共的战友,不离不弃的兄弟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但不错过,真的有回头路吗?

  就在我使尽力气,将要被制服的一瞬间,他突然将目光从手腕移到了我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眼睛里那熟悉的狡黠的笑意。那一刻,我的眼泪几乎再次夺眶而出。我知道,他回来了。接着他手腕一松劲儿,整个身体随着被我扭住的手腕侧倾到一边。我攥着他的手腕说:“好,能给我多少钱?我把这条命卖给你。”

  借着余光,我看到还因为刚才那场较量而紧张得紧绷着脸的胡经突然笑了。程建邦乘人不备给我使了一个认可的眼色。我知道,一场新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我之前答应给建邦二百万,既然你愿意帮我忙,我给你们两个五百万,怎么分你们自己看。”胡经说。

  我追问道:“美元?”

  胡经一摊手,说:“除了美元,我手头没别的,哈哈哈。”他有点儿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腋下肋骨的伤,这一下笑得有点儿猛,牵扯到伤,顿时疼得龇着牙直吸凉气。

  “建邦,你们两兄弟合作多年了,我信得过你们,你们继续搭档,一会儿拿到配方,明天我就得开始麻烦你们了。现在开始你们考虑两件事就好,一是怎么把活儿干得漂亮,二是那笔钱怎么花。”胡经高兴地摸摸下巴,又说,“不过以我的经验,最后你们会发现两三百万可能不够,没关系,等你们觉得不够用的时候,可以继续找我。”

  胡经在其他人的拥簇下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程建邦说:“等我电话。”走到门口,他回过头看着还站在楼上的周亚迪说:“迪哥?还要我请你吗?他们的事谈完了,咱俩的生意还没谈呢。”他对周亚迪招招手,示意他下楼。

  周亚迪看看我,好像希望我能帮他一下,不等我说什么,我感觉衣角被人拽了拽,我一看,正是苏莉亚。于是对周亚迪说:“去吧,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故意抬高声调说,“我觉得胡老板是个好生意人,生意人只要谈好生意就好,不会无端让谁吃亏的。”

  “没错,谈生意,我最喜欢谈生意。”胡经在楼下大声说。

  周亚迪冲我点点头,临走前摸了摸苏莉亚的头,随胡经踩着倒在门口的门板碎屑离开了这栋小楼。

  这里突然间就剩下我、程建邦和苏莉亚三人,要不是屋内一片狼藉,和楼下那辆从门外冲进来的车,我几乎不敢相信这里刚才发生过的事。我跑下楼站在破败的门口,看着胡经的几辆车卷着尘土渐渐消失在公路上,思量了很久也没回过神来。

  一回头,看到程建邦站在我身后,说:“走,去拿配方。”

  胡经如此放心地把我们以及我手中那张他梦寐以求的配方丢在这里,并没有让我觉得轻松,反而让我真切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胁就在我的周围。而此时我的旁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苏莉亚,另外一个就是程建邦。

  “你想怎么样?”我问程建邦这个问题无非就是想看看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如果他还是我的战友,那么他应该告诉我他为完成这次任务而制订的计划,否则我只能重新审度刚才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烦躁。曾几何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开始防备自己的战友了?我宁可怀疑自己,都不愿意去揣测一下别的事。

  “边走边说。”程建邦搭着我的肩膀往外走。我一把将他的胳膊甩开,指着破损的大门说:“你没看到这所房子没有门吗?你没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女孩吗?”

  程建邦看着我,愣了一下,摸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大概是叫胡经的人过来修理破损的门。打完电话,说:“现在可以走了?”

  我摸出烟点了一根,狠狠地抽了几口,把他拽到一边,心平气和地说:“告诉我你的计划。还有,为什么胡经突然变得这么信任你?你有什么软处被他捏在手里了?”

  程建邦没有回答我,看了眼站在远处的苏莉亚,清了清嗓子,思量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你怀疑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许久说:“怀疑你什么?”

  他搓了搓脸,说:“我必须赶在胡经到达这儿之前得到他的信任,和他站在一边然后一起来这里,不然就凭你和周亚迪手下那几个人还不是胡经案板上的肉?”

  “你是说你找到胡经的时候他已经在往这里赶了?”

  “嗯,周亚迪和他抢的生意,和那个配方给他带来的利益差不多,所以他的计划是能拿到配方就拿,拿不到就把你们全收拾了。是我跳出来说服他的,不然现在倒在地上的,可不单是那扇门。”

  我看了他一会儿,不论是他的神情语气,还是他所说的逻辑,都没什么问题。我问道:“那么短的时间,你用什么方法说服他的?”

  程建邦笑了笑,说:“这些不重要了,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一点,这里的局面已经呈白热化了,一触即发。而结果也显而易见,胡经必将一统金三角成为整个东南亚的毒王,到那个时候,以他的作风和实力,你觉得我们能有多大胜算渗透他?你觉得那时候再来这里,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程建邦看了看手表,显得有些焦急,但好像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并没有催我,叹了口气,又说:“时间不多了,大姐不能白死,我们要全心全力得到胡经的信任,得到他在内地那些工厂和贩毒网的情报,然后向上汇报。”他用手指微微指了指上面。

  我闭上眼,尽量让心绪平静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我必须得快速理清这里的曲直对错。就算按照程建邦刚才说的计划来继续这次任务,也得做好随时出现变化的应对准备。可是我能想到的变化,每一个都是致命的,都会给我、给整个任务,乃至给整个缉毒战线造成巨大的损失。我的一个不小心、一次错误,就有可能造成一万个我都无法承受的事实。毫不夸张地说,我站在象征着英雄的那座湿滑的独木桥上,桥下就是滔滔不绝湍急的罪恶之河,一旦失足,必将万劫不复。程建邦虽然就在我的身后,但我不知道关键的时候他到底会扶我,还是推我。

  这时,一辆破旧的卡车从公路上急速驶来,嘎吱一声停在程建邦的面前。车上跳下来几个光着膀子的人。其中一个像是带头儿的走过来说:“老板让我们来干活儿。”

  我想这些人应该是胡经派来修门的,那个带头儿的正是刚才在屋里揪着苏莉亚头发将她拖到我面前的人,我上前一步指着带头儿那人的鼻子说:“屋里屋外给我收拾得和从前一样,我回来如果看到有一个木屑、一滴血、一个子弹壳,你下半辈子就抱着尿布趴在床上等死吧。”

  那人刚下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劈头盖脸一顿训,顿时脸一红,梗着脖子就要抓我指着他的手指。我的手稍稍一偏,躲开他的手掌,使了三分力在他喉咙上“砍”了一下。他登时捂着脖子张着嘴翻着白眼身子往后一仰,我就势将手中没抽完的半支烟塞到他嘴里,随后左右开弓扇了他两个脆生生的大嘴巴,缓了半天,他才开始一边咳嗽,一边惨叫着低下头不停地往外啐口水。

  我扭头看向其他几个跃跃欲试的人,那几个人一下站在原地不敢再动。程建邦忙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去把活儿干好。”

  那几个人不敢再看我,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扛起工具和材料朝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