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迁怒于我对日本人的谈判策略没有预见性,没有及时提醒董事会,指责我重大职务失误,我忍无可忍,和BOSS激烈争执,提出了辞职……”
“我支持你!”
“你的新婚丈夫恐怕要失业一段时间了。”
“无所谓,我们有房子,还有积蓄,你失业了,我们还有了时间呢。”
“我和你在一起后,好像没有人生低谷这件事了。”
在事业折戟沉沙之际,好在还有幸福的婚姻,鲁尼搂住妻子的腰,拥她入怀,正要亲吻,门铃突然响了,打断了两人的甜蜜。
“谁这么不解风情?”
鲁尼走过去打开别墅门,门外站着几个西服革履的男人,最前面一位先出示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证件和徽章,随即亮出《拘捕令》和《搜查令》。
“鲁尼·斯特朗先生,现在我代表美国联邦调查局,以涉嫌窃取商业机密罪和违反《反海外腐败法》两项罪名,宣布逮捕你!你有权聘请辩护律师,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法庭指控你的证据!根据法院签发的《搜查令》,我们有权拿走属于你的个人电脑和电子产品,并对你的住宅进行搜查并获取证据。”
鲁尼虽然感到震惊,但立刻就意识到东窗事发是因为什么,刘彩琪闻声出现在丈夫身后,从天而降的联邦特工令她惊慌失措。
“是不是抓错人了?你们一定误会他了!”
“请配合我们执行命令。”
“我起诉你们擅闯民宅!”
“斯特朗太太,我们有《拘捕令》和《搜查令》!”
“彩琪,保持镇定!立刻联系我的律师,我需要和他沟通。”
刘彩琪还想阻止FBI特工进入别墅搜查,被鲁尼拉到一边,他知道任何不冷静的反抗都无济于事。看到FBI特工掏出手铐铐住丈夫,刘彩琪捂住嘴,不让自己失声痛哭,特工例行交代。
“不需要随身带任何东西,一切物品都会被收缴保管,联邦监狱会为你提供衣物和被褥。”
就在两名FBI特工带走鲁尼的同时,其他特工鱼贯而入,搜查电子设备。刘彩琪既拦不住丈夫被带走,也阻止不了家园被侵入,她一直追到FBI的汽车前,迈进车门前,鲁尼最后回头凝望了妻子一眼,还努力对她笑了一下。押解鲁尼的汽车开走后,刘彩琪蹲在地上,哭得连追赶的力气都没有。搜查特工抱着鲁尼的笔记本电脑和各种电子设备走出别墅,经过她,坐上另一辆车,绝尘而去。
短短20分钟,刘彩琪的生活就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几个月的短暂幸福,成了一个幻象,瞬间幻灭,霉运依然没有结束,人生还不到谷底。
随着鲁尼被联邦调查局逮捕,即将被联邦检察院正式起诉,MTA接受CE公司聘请进行审计自查的工作圆满收官,律师团队簇拥在一起庆祝,萧清的心情也因为解除了对缪盈、成然,同时也有对书澈的担忧而如释重负,轻松愉快听着汤普逊律师讲话。
“基于所有调查对象的高度配合,团队这次调查审计工作完成得超级完美,即使在过程中意外发现了鲁尼·斯特朗的犯罪行为,也由于中方伟业集团总裁成伟先生出示的视频证据,顺利帮助团队完成了证据采纳收集工作。CE集团董事会对律所团队的成果非常满意,刚才总裁先生亲自打来电话,表示感谢,并告知CE已经向司法部和证交会自我举报,提交了鲁尼涉嫌违反FCPA的证据,获得了司法部和证交会不会处罚CE的承诺。我们的工作,不但还事实一个真相,还帮助CE避免了巨额罚款。现在,我们可以举杯庆祝了!”
萧清长长舒了一口气,随着鲁尼调查案的结束,她为她爱的他们悬着的心,貌似可以放下了。
自从那一晚被萧清的“如来神掌”打脸以后,书澈再出现在斯坦福,都面戴一只口罩,见人躲躲闪闪,尽量减少被人注视。
这天是安德森教授的小课,只有萧清和十来个研究生一起上,书澈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但是他几乎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口罩,还是引起了教授的好奇和关心。
“Kris,你生病了吗?”
“是,我感冒了,不确定是不是流感,担心传染你们,所以戴了个口罩。”
对书澈的就坡下驴,萧清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赶紧一秒恢复严肃。安德森教授瞥了她一眼,继续慰问书澈。
“上帝保佑你,需要休息吗?”
“不用,我很好,谢谢你,教授。”
午休时间,书澈在清静的湖边找到一把无人的椅子坐下,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摘下口罩,露出被萧清扇过耳光,又红又肿、不挡上没法见人的那半边儿脸。拿起中餐饭盒,用勺盛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张开嘴,慢慢地送进去,缓缓咀嚼,不时因为疼痛龇牙咧嘴,一顿午饭吃得艰苦卓绝。他感觉一侧有人正在看自己,一扭头,萧清悄无声息地站在身旁,正用鄙视的眼神斜睨着他。书澈放下饭盒,找口罩,想遮掩惨不忍睹的脸。
“别挡了,都看见了,你有这么不经打吗?”
“你是不是练过铁砂掌?一巴掌下来,我嘴里全破了,吐了半个小时血!”
“活该你!”
“你也算个女的?”
“我怎么就不是个女的!再来犯贱,当心残废!”
“这回不是我招你吧?”
萧清转身要走,走出几步,还是站住了。
“鲁尼案调查结束了,成伟拿出证据,证明他没有参与商业犯罪,你和缪盈、成然不用担忧了。”
她拔腿就走,书澈起身追赶,冲着她背影喊道:“你告诉我这些,不违反律所纪律吗?”
“违反。”
他绕到她面前,丝毫不长记性地又浮现出了欠抽之微笑。
“你是有多——喜欢我?可以为了我,违反职业道德和律所纪律?”
恼羞让她涨红了脸,喜欢他的心虚和违反职业道德的自责在心里反复交织。
“没错,我就是喜欢你!”
“这次比前两次说得动人多了。我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萧清恨死自己既做不到傲娇高冷,又做不到口是心非。
“早在你和缪盈金童玉女天下无双时,我就喜欢你!之前你和她分分合合、藕断丝连,我还是喜欢你!现在你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烂成了一块豆腐渣,可我他妈的不争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你!”
还有比这么直眉愣眼不拐弯更动人的表白吗?书澈收敛起笑意,露出内心的深情。
“我找你,从来都不是为了向你打听什么。”
“那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因为……我想见你,就算你不理我,我还是想每天都看到你。”
萧清里里外外全副的武装,被书澈的一句话统统解除。这是他的表白吗?这是他对自己说“我也喜欢你”的意思吗?她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的眼泪,倾泻在他肩上。
他拥着她,在她耳边说道:“萧清,我每一步心路历程你都了解,你早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亲的人了。你知道,就在不久前,我曾经相信的很多东西,爱情、原则、底线,都在一夜间坍塌……是你让我重新开始相信它们。从你拖着、拽着、逼着我去参加最后一门考试那时候起,我生活的阴霾,就被你吹散了。”
有那么一刻,萧清闭上双眼,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甜蜜又被更多苦涩稀释。她确信了书澈喜欢自己。但两情相悦又有什么意义?爱和应不应该爱,是两回事儿。想到这一点,她用仅存的理性冷却了感情,推开书澈,向后倒退,退出他的温柔怀抱。
“我不能喜欢你。”
“即使我和缪盈分开,你也不能吗?”
“你和她分得开、分得清吗?”
一句话把书澈问住了,是的,至少现在,他和缪盈的感情,还没有一个真正的了断,依然互相缱绻;自己和萧清、缪盈和宁鸣,每一段爱情都被“卡门”,进退两难,无法确定。
“就算你们分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我,我都没法面对自己,更没法面对缪盈……我不想失去你们每一个人,可是,我好像每个人都失去了。”
萧清转身走出书澈的视线。
回国后,宁鸣很快收到了旧金山大学网络工程学院的入学Offer,并向美国大使馆递交了F1学生签证的申请。等待签证的时间里,他从北京返回长春老家,一进家门,宁鸣就发现自己返回美国的可能性一天小过一天。
宁鸣刚对争先恐后冲到门口迎接他的父母说了声“爸妈,我回来了”,就撞上两张失魂落魄的脸,宁妈一把抓住远归的儿子,悲喜交加。
“鸣儿,你回来咋不提前告诉爸妈一声呢?”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怎么了?爸妈,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回来得正好,多个人手,帮我们找爷爷。”
“爷爷怎么了?”
宁鸣变了脸色,拔腿就往爷爷卧室走去,只见爷爷床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焦急地追问:“爷爷去哪儿了?”
“你爷……丢了整整3天了。”
游子回家的喜悦被老人离散的沉重冲得一干二净,父母告诉宁鸣,他在美国的日子里,爷爷被确诊为老年性痴呆,这是老人第三次在深夜里趁着其他人熟睡时出门走失了。
宁爸:“3个月前,你还在美国时,爷爷就被确诊为……啥来着?”
宁妈:“阿尔茨海默病,你咋永远记不住呢?”
宁爸:“反正就是老年性痴呆。开始是忘事儿,什么都记不住,撂爪就忘,骑驴找驴,但是800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他给你记着,动不动就翻出来。”
宁妈:“光是忘事儿也谢天谢地了,后来就是回了家忘关门,出去了忘回家,好几回被街坊邻居从几条马路外给领回来,说见他一个人在路口转,找不着方向,那个吓人啊!再后来,他就把会的事儿一件一件都给忘了,连饺子怎么包,茶叶怎么泡都忘了……”
宁爸:“医生说他这种情况,24小时不能离人了,但我的班得上,你妈的营生儿也不能说扔就扔,正想着入冬前把杂七杂八的事儿交代妥,让你妈回家,专职照顾你爷爷,他就出门走丢了。”
宁妈:“我和你爸这两天,警也报了,居委会也招呼过了,街坊邻居四处帮着找,可就是找不到。”
想到3个月来父母对他只字不提的心力交瘁和爷爷走失几天来的心急如焚,宁鸣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这些急需他的时刻,他都在干吗?
“都怪我!”
宁爸:“怪你啥?你又不在,又不是你丢的。要怪就怪我之前没重视,没想到你爷爷病情这么严重,一下子没看住……”
“就怪我!在家里需要的每个时刻,我都不在。”
宁爸:“好男儿志在远方,你窝在家里算什么?”
“我在远方,都干了些什么啊?”
宁妈:“鸣儿,你这回在家能待几天?”
“不找着爷爷,我就不走了。”
宁爸:“不能耽误你工作事业!”
“什么都没有找到爷爷重要!”
宁鸣每天在长春走街串巷、四处张贴寻人启事、寻找爷爷的时候,缪盈在旧金山收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信笺,还没有拆封,凭着一本书的厚度,她就判断出这是商学院的入学Offer,哥伦比亚大学录取了她。缪盈随时可以起程,转学东迁去纽约了,最终抉择的时间到了。
宁鸣信步走到地质宫广场,这里是全家人带着爷爷经常来遛弯儿散心的地方,此刻的广场上,慈老怡然,顽童雀跃,放风筝的人在奔跑,天上飞着的风筝吸引住宁鸣的视线。
父母在,不远游,当初为了无望的爱情,他是否走得太潇洒轻松,太随心所欲?一旦拿到F1签证赴美留学,再一走,至少三年,甚至可能一去不回,能否走得身无羁绊?随理想而飞时,似乎天空都不是止境;但一落回现实的土壤,理想就像是……正在远去的风筝。宁鸣陷入了两难之中,一边是承担伦理责任,一边是追求自我实现。也许被拒签了,倒省去他的抉择之难。
走还是不走?缪盈也陷入了无解的纠结,拿起手机,进入与宁鸣的微信聊天界面,手指在语音聊天按钮上悬浮了很久,才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