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这个故事老人有点累,见没劝动我们,休息一会接着聊。于是,老人又给我们讲了第二个故事：r
时间大概是文化大革命后期,当时的红卫兵造反造得厉害,这楼被一对造反派夫妻抢了去。可自从搬进楼那天起,两人一夜的安稳觉也没睡过。她们夜夜听到楼里有人走动的声音,碗柜里碗碟哗啦相碰声,可起床察看,竟然什么人也没有,碗柜好好的。熄灯,又听到有人说话声音,第二天起床,竟然发现柜里的饭少了不少。更可怕的是,过年包饺子,下饺子时竟然一个饺子也没有了。全在眼皮子底下不亦而飞。r
没办法,夫妻俩干脆白天睡觉晚上轮流巡夜。手握木棍,想看看到底是人还是鬼？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r
女人发现男人总是无精打采的,且人越来越瘦,形容枯槁。是夜,女人装作是熟睡了样子轻轻地打起了鼾声。一会儿,果见一女子一袭白衣飘然而至。那女子美貌如仙,足下轻如飘移竟直来到两人床前,无声地躺在她和男人中间。男人看见那女子,像是老相识似的立即欲火中烧两眼放光,两人当着妻子的面搂抱在一起。r
“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背着老娘搞狐狸精。”女人翻身而起,扯起女人的衣服和她撕打起来。r
奇怪的是明明就在眼前,女人总是抓不到那女子,她轻得像一团气。r
那女子长叹一声,倏忽不见,床上只剩下一袭白衣。r
男人似是睡醒了一般望着老婆发愣。男人问：“你咋啦？”r
女人哭泣：“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竟然一个床上—”女人羞愧得说不下去。r
男人更是不解,他刚刚搂着的明明是自己的老婆嘛,咋成了狐狸精？两人一个说没有,一个说亲眼所见。夜夜如此,几番折腾下来,女人彻底地发疯。r
直到有一天,男人遇到一位老人,老人察他面相说他身上有鬼魂附体,才明白过来,领了女人离开小楼。但为时已晚,老婆痴痴傻傻的了。r
老人说得很玄乎,容容托腮听得痴迷。老人以为我们相信了他的话,拾起地上的马扎想回家。r
我叫住老人问：“你贵姓啊？”r
“我姓任,人称任大胆便是。”r
“任洪福是谁？”r
“那狗日的是我儿子。”r
容容嘿嘿笑,这老人自个骂自个哩。r
现在我闹明白了,两个任先生原来是父子关系。儿子想卖楼得钱,老子不乐意卖,于是老人就编了这么多鬼的故事来吓唬我俩。先前,一定有不少来买房子的人,都给老人给吓跑了。也亏得他吓唬,要不哪还轮得到我和容容来住这洋楼呢？r
容容好象是还不满意,扯着老爷子不让走：“老爷子,那女鬼漂亮吗？”r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碰到,”老人嘀咕,“要是叫我碰到啊,准用狗血喷她现出原形。”r
“成志,你可爽啦,住进楼等于是拥有两个美女哦。”容容蹦跳着：“要我说肯定是画上那人,晚上从画上跳下来…”r
这女人的脑袋往往比男人多个脑细胞,能充分发挥她的想象力把许多的事情想得美仑美奂。但我想真要有那么美的事情发生时,她准会叫苦连天披头散发发泼,把男人搞得六神无主才罢。r
“哎,哎,说什么呢？她要是鬼还用得着挂在墙上吗？早脱生去了。”r
“干嘛拖生啊？在这有山有水的多好,整个浪漫的事。”容容撇嘴说。r
老爷子费那么大的劲没能劝说动我们,心情激动。“这房子不是我的,也不是我那狗儿子的。”r
老人说这小楼是我家主人的,我是他们的管家。战乱时主人走了一去不回来,他就在这等啊等,空着房子等主人回来。我说：“你咋这么忠诚啊？主人对你就那么地好？”r
“还不是人家对咱不错？受人之托啊!”老人说我等了商家人等了五十二年呐!r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任洪福反复问容容是不是姓商,和商家有没有亲戚了,原来他是看容容和画上那女子长得相像以为和商家有瓜葛。我倒是想容容能和商家有关系,那怕久远的一种,沾上点说不定还能挣得点房产。看在老爷子对商家忠诚的份上,他们肯定会分给容容房子的。但生活不是如果,那是小说才有的啊!重庆和山东是风马和牛不相及。r
任大胆替商家守护着小楼。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造反派整得厉害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时红卫兵天天游行批斗开飞机,斗他这个漏网地主。曾有一般时间这楼被造反派们抢占着,后来闹鬼闹的,他们不敢住在里面才空出小楼。r
改革开放后,小楼又回到任大胆手中。村里考虑到商家后人没出现,1991年农村房改时把房子分给任家。任大胆的脑子里还不时回放着五十年前的事,不敢搬进来居住,偶有想租居的,打听清楚了也打消了念头。r
房价一天天地涨,小楼周围新盖起幢幢崭新别墅,村里先富的人适应经济大潮流盖起重屋,发展旅游业办饭店开小旅馆。任洪福看着家家变富,自家守着小楼生不来钱。任洪福瞒着任大胆张贴售楼广告,想把楼偷偷卖了。父子俩打开了游击战,一个贴一个撕。但到底还是碰到了我和容容。r
我理清楚了两老人之间的关系,从情理上来讲,我应该成全任大胆完成他的夙愿。但同情不等于现实,我和容容需要有一套房子,而且是不贵的,我们一大家子的人希望我们有套房子。在这个新兴的城市,每平米房价只有1500元左右,且不说它的格式具有建筑文化价值,单从地理位置来看,只要桥前通往海边的路硬化完与沿海路路相通,这楼今年就会疯涨。它的周围早晚会被各色小洋房占满,成为高层人士度假最佳选择。到时的渔家度假村会连成片。想到这儿,我内心有一种危机感,拉起容容跨上我的“劳斯莱斯”飞驶。得赶快凑齐订金和任洪福签个协议书,把房产证搞到手。不然,到手的鸡会飞的。r
我也害怕任洪福早晚有一天知道地下的秘密,把文化变卖。r
身后传来任大胆仍不舍弃的声音：“记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