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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4)韦先勇拜会商会会长下


韦先勇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说:“彩屏,今年秋天你中学就要毕业了,你是准备继续升学还是准备找工作呀?”

杨彩屏说:“我倒是想继续读书呢,不知能否考得上。如果是找工作做,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我们女子找工作也不容易的。”

韦先勇说:“如果继续升学自然是好。根据你的成绩你只要再加把劲,到广州或者去上海去考一所学校完全是可能的。”他停了一下又说:“如果是想工作的话不如到报社来工作吧。现在报社刚组建正需要人呢。”

杨彩屏说:“去报社工作,我能做什么呀?”

韦先勇说:“能做的事情多呢,像组稿、校搞、采编、发行等要做的事多着呢。你的文章不是写的很好妈?学着做一名记者不是也很好吗?”

杨彩屏转而问父亲说:“爸,你说我到报社工好吗?”

杨沛鸿说:“到报社工作当然好,不过我觉得你去报社工作文化底蕴还是需要加强。我想你目前还是一心一意把毕业证书拿到手后再说吧。”

韦先勇突然问杨沛鸿说:“先生,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杨沛鸿说:“什么问题,你问吧。

韦先勇说:“刚才听先生说,夫人也应该是一个知书识礼受过教育的文化人,她怎么会如此的笃信佛教呀?”

杨彩屏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呢,我妈平日可以读书看报,有时还看些古文诗词的,怎么会沉迷诵经念佛呀?”

杨沛鸿见韦先勇和女儿又问起自己夫人的事,特别是女儿彩屏,已经长到十七、八岁了但却很少知道父母过去的事情。她曾经多次问道自己和母亲的经历,但自己和夫人都不愿提起那段令人心悸而又痛楚的经历。现在他想,女儿已经长大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过去的那段经历也没有必要再向她隐瞒。于是沉吟了一下说:“你母亲为什么要虔诚念佛,这和你刚才提到的秋瑾女士有关……”

杨彩屏、韦先勇见杨沛鸿说了开来,也就集中注意力准备听讲。韦先勇给杨沛鸿的茶碗加了些开水说:“杨先生,您喝口茶慢慢说。”

杨沛鸿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喉说:“彩屏,你刚才说起你母亲年轻时是不是长的很漂亮吗?岁月虽然抹去了你母亲脸上的青春年华,但仍然留下了她青春年少时的俊俏。”他说这里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杨彩屏说:“爸,看你一提起我妈的年轻时候你就笑容满面的,你心里美呢!”

杨沛鸿豪不掩饰地说:“那是。人们只知道江南的女子长的漂亮,殊不知湖南妹子也长的特别水灵的。”

杨彩屏奇怪地说:“爸,你怎么又扯到湖南妹子呀?难道我妈是湖南妹子呀?”

杨沛鸿说:“对,你母亲是地道的湘女,祖籍湖南湘乡。你外公是当地的米商,光店铺就有上十间之多。你母亲出生在湘江边,自小喝着湘江的水。家中兄长姊妹共有四人,上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你妈是幺女,人又俊俏聪慧,特别受到你外公的宠爱。因为家中殷实富有,从小受着良好教育。小小年纪就开始读诗文、学刺绣……”

杨彩屏说:“那又怎么去到浙江绍兴的呀?”

杨沛鸿说:“这就与秋瑾有关了。秋谨人长的的确很美,而且极具才气,诗词写的相当不错。”

韦先勇说:“秋瑾我知道,她是女中豪杰革命志士,是坚强的爱国者,参加过中山先生的同盟会。自称为鉴湖女侠,在为推翻清庭的起义中不幸被捕。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英勇不屈而慷慨就义。但她留下的《对酒》诗却鼓舞影响着众多的革命志士。”

杨彩屏好奇的问:“表哥,这首诗写的什么呀?你读读看。”

“这首诗是这样写的,”韦先勇说:“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杨沛鸿说:“是呀,秋瑾的豪侠之气确实令人敬佩。她祖籍绍兴山阴人,出生在福建。自幼喜好诗文,尤慕剑侠。性格豪爽奔放,十六岁跟随父亲回到绍兴。第二年父亲秋嘉禾又调往湖南湘潭任职,秋瑾全家即来到湖南。后来秋瑾在湖南嫁给了湘潭的王廷钧,刚好王家与你母亲何家是亲戚。就这样你母亲与你姨妈就认识了秋谨。”

杨彩屏听的很着迷,她说:“这么巧呀,后来呢?”

杨沛鸿继续说:“你母亲和姨妈当时还未成婚,但两姐妹的品貌德才在湘潭也是出了名的……”

韦先勇问道:“夫人俩姐妹叫什么名字呀?”

杨彩屏说:“我妈叫何潇红,我姨妈叫何湘红……”

杨沛鸿继续说:“你姨妈湘红和秋瑾相识后两人惺惺相惜相互倾慕结成了知己好友……”

杨彩屏说:“那我妈呢,他就没有和秋瑾结成好朋友?”

杨沛鸿说:“你妈和你姨妈的年龄要差好几岁,秋瑾和你姨妈一样都把你妈看作是小妹妹,对她非常的疼爱。”杨沛鸿停了一下说:“后来秋瑾跟随丈夫王迁钧去了北京。当时的北京正逢八国联军入侵、义和团运动失败之际,秋瑾亲眼目睹了清朝廷腐败无能、八国联军焚烧颐和园。民族的危难,她随即萌发了‘置生死于不顾’,立下了献身救国的志向。”

杨彩屏问:“爸,那你是怎么和我妈认识的呀?”

杨沛鸿说:“后来秋瑾自费东渡去了日本留学,入日本东京实践女子学校学习……”

杨彩屏听听的很仔细,她见父亲还没有提到她关心的事情便说道:“爸,你说这些与我妈有关系呀?”

杨沛鸿并没有理会女儿的问话,他继续说道:“光绪三十一年三月秋瑾回国筹措学费认识了革命党人徐锡麟,在绍兴加入了革命组织光复会。我当时在浙江行医,与许多革命志士相识,与徐锡麟早就熟悉,因此也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秋瑾女士。”

杨彩屏性急地说:“爸,你怎么还没有认识我妈呀?她可还在湖南湘乡呢。”

韦先勇说:“你别急嘛,让先生慢慢说。”说着他往杨沛鸿茶杯里加了开水说:“先生,你喝口茶慢慢说。”

杨沛鸿喝了口茶又说下去:“秋瑾筹集好学费回到日本后经黄兴介绍又认识了孙中山并加入了同盟会,这就更坚定了秋瑾立志革命推翻清朝统治的决心。光绪三十二年春,秋瑾回国经陶成章介绍到湖南南浔镇浔溪女校任教。这时她又见到了亲如姐妹的湘红潇红两姐妹。不久,秋瑾辞职去到上海,湘红和潇红也随同前往。”

杨彩屏说:“爸,我外公怎么那么放心两个女儿背乡离井去它乡异土呀?”

杨沛鸿说:“你外公是个开通的人,他相信秋谨的人品和才学,更相信秋瑾的为人。他也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像秋瑾一样,到外面去闯荡长见识。他见两个女儿执意要跟秋瑾前往,因为是亲戚,也就同意了。”

杨彩屏问:“后来呢?”

杨沛鸿说:“后来几经辗转,秋谨同你姨妈湘红带着你母亲来到了绍兴。秋瑾担任了绍兴大通师范学堂的督办,你姨妈湘红则担任了这所学堂的教师。就在这个时候我也认识了你母亲姐妹俩。”

杨彩屏问:“爸,你终于说到我关心的问题了。那我妈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呀?”

杨沛鸿说:“你妈这个时候被安排在这所‘大通’学校读书。这所学校名义上是培养小学体育师资,实际上是培养革命军事人才的干校……”

杨彩屏说:“怎么,秋瑾和我姨妈准备培养我妈将来去领兵打仗要她变成一个现代花木兰呀?”

杨沛鸿说:“你姨妈是在为自己妹妹着想,妹妹跟着自己她要为妹妹的前程负责。将来妹妹能当上一名小学教员能有一份工作她也就放心了。”

杨彩屏说:“爸,听你这么一说我姨妈也肯定和秋瑾一样也参加革命党了是吧?”

杨沛鸿说:“你姨妈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子,在与秋谨的交往中深受她的影响。在上海和绍兴期间又与众多的革命志士接触,后来经秋瑾介绍也加入了同盟会。至此,你姨妈与秋瑾会同徐锡麟组织光复军,在浙江新军和杭州备武堂积极发展同盟会组织,伺机武装起义。不想被叛徒告密事发,此时秋瑾已经得到消息,完全有时间撤离。但她听说徐锡麟已经被捕就义,决心不再逃跑。你姨妈见秋瑾不走,决定自己也不走。”

杨彩屏焦急地说:“她们为什么这么傻呀?能逃命为什么就不逃呀!”

杨沛鸿说:“这个时候,你姨妈急忙找到我,把潇红托付给我,要我带着你母亲远走他乡。”

杨彩屏喃喃地说:“真的,为什么这样傻呀……”

杨沛鸿说到此时,声音已含悲怆眼眶里已滚动着泪水,他继续说:“后来清军派兵包围了大通学堂,秋谨和你姨妈同时被捕,在牢中二人受尽了知府贵福的严刑逼供诱降,但她们坚定地拒绝了官府的利诱劝降,最后被残酷杀害、慷慨就义了……”

此时的杨彩屏听的目瞪口呆,她眼睛里也饱含着泪水,但她强忍着沒有让泪珠滚落下来……“

杨沛鸿继续黯然说道:“最后,两人都被官府砍下了头颅……”杨沛鸿眼睛里滚动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此情此景,韦先勇声音低沉地说:“这就是为革命,为民族去抛头颅、洒热血。革命者要为革命的成功去前仆后继的努力奋斗……”

杨沛鸿忍住了悲痛说:“徐锡麟的起义失败后,官府在浙江各地进行了大肆收捕革命同党,许多革命党被捕、家属被牵连。你妈亲眼目睹了这一场血腥的变故,失去了她最尊敬的秋瑾大姐和自己的亲姐姐湘红,她的精神几乎崩溃……”

杨彩屏听到这里神情也显得黯然,他见父亲也神情忧伤便想打破这种情景便说:“爸,你也是同盟会员吧?要不你也是革命党呢。”

杨沛鸿见女儿这样问自己不觉也笑了,他说:“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行医郎中。但我钦佩那些革命党人的气节,他们为了拯救垂危的国家不惜抛弃自己的一切去进行革命。由于我平时与革命党人接触频繁,也在官府搜捕之中。当时最危险的还是你母亲,她已经被人告发是湘红的亲妹妹,并与秋瑾关系密切,也在官兵抓捕的名单当中。我知道如果潇红被官府抓住,那她一辈子都完了。情况万分危急……”

杨彩屏急切地说:“你就带着我妈来到了柳州……”

杨沛鸿说:“不,我是将她送回到湖南湘乡荷塘铺交给了你外公和两个舅舅的身边。将潇红安置好后我准备返回浙江,因为我离开绍兴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家业全都丢在了那里了。”

杨彩屏问:“那你们怎么又来到了柳州的呀?”

杨沛鸿说:“当我要离开湖南的时候,潇红已经是离不开我了。她死活都不让我离开,我只好在湘乡暂时住了下来。不久你外公给我们俩举办了婚礼……”

杨彩屏见父亲说到这里非但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落下伤心的泪水,她奇怪地问父亲:“爸,你和我妈结婚你不高兴?”

杨沛鸿说:“你妈年轻时聪明贤淑漂亮,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杨彩屏说:“那你为什么伤心呀?”

杨沛鸿哽咽地说:“我是在哭湘红……”

杨彩屏似乎明白地说:“哦,我知道了,你当时的恋人应该是我姨妈何湘红。爸,你说是吧?”

杨沛鸿见女儿这样问自己突然失声地痛哭起,杨彩屏见父亲如此的伤感心里有些忙然。她正想安慰父亲却被韦先勇制止了,他说:“让先生哭出来吧,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这时蓝弘也听到了动静,他也慌忙跑了进来想问情况。但韦先勇摇了摇手制止了他,让他离开。

杨沛鸿伤感地痛哭了一阵子后,慢慢地停止了抽泣。杨彩屏见状说:“爸,我给你去拿毛巾吧。”

杨沛鸿说:“不,我自己去吧。”

见父亲离开后杨彩屏问韦先勇说:“表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安慰我爸呀?

韦先勇说:“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先生心里肯定是积压了太多的伤感,一旦被触及便倾泻而出。这个时候让他释放出来对他有好处。”

杨彩屏明白的说:“哦,是这样……”

杨沛鸿洗了把脸回来,心里平静了许多。他坐下后说:“阿勇,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失态了呢。”

韦先勇重新给杨沛鸿倒上热茶说:“先生,我知道您心里积压的太多,这样倾泻一下,你心里会抒坦一些的。”

杨彩屏说:“爸,是我让你伤感了……”

杨沛鸿说:“不,这不能怪你。自从湘红就义后,我心里积压的思念、伤心、痛苦都二十多年了,今天第一次、我想也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得到了宣泄,我心里的确是抒畅得多了。”

杨彩屏说:“爸,你还是继续讲故事吧。我妈就是因为这样才开始信佛的吗?”

杨沛鸿说:“失去了与自己相依为伴的亲姐姐,潇红心中的苦痛是可想而知的。她的性格原来就内向,经过这场刺激后她的言语就更少了。回到湖南后,她受你外婆的影响,也开始诵经念起佛来。她从你外婆那里得到感悟,诵经念佛可以解脱心中红尘的痛苦,所以他就虔诚信佛了。”

杨彩屏说:“果然是这样,那后来你们怎么又来到了柳州的呢?”

柳沛鸿说:“我和你妈结婚后,湖南乡村也很不安静,农民闹腾的很厉害,我也无法开展我的事业。我就和你妈商量;离开湖南外出闯荡。去什么地方呢,潇红的意思除了江浙,去什地方都行……”

杨彩屏说:“那边是她断肠之地,她当然不愿意再回到那个令她伤心惨目的地方了。”

杨沛鸿说:“后来你外公给了我们一些钱,我们选择了南下。从怀化进广西,经三江到融安,最后落脚柳州长居下来。”

韦先勇说:“先生到柳州后回去过湖南吗?”

杨沛鸿说:“回去过一次,那已经是民国初年的事了……”

韦先勇又问:“先生回去过绍兴吗?”

杨沛鸿说:“没有,那里已没有了我的牵挂,湘红的遗魂也不知归附何处,我完全没有回归浙江的必要了。”说着神情依然有些黯然。

杨彩屏问:“我外公外婆还在吗?”

杨沛鸿说:“你外公已于早些年去世了,你外婆和两个舅父都还健在。”

杨彩屏说:“哟,我外婆的命可是够长的了,今年八十多岁了吧?这可能是诵经念佛修身养性的结果吧。爸,你不想和我妈回湖南去看看我外婆吗?”

杨沛鸿说:“我一时抽不开身子,有机会你带着你妈回外祖老家去看看吧。”

韦先勇说:“先生,你今天的讲述令我十分敬仰。没想到先生有如此曲折的经历,先生的人品堪当是我的楷模呢……”

深夜的柳州万籁俱寂,蓝弘伴送着韦先勇向四中的宿舍走去,身后留下的是月光下二人长长的身影……

躺在床上的杨彩屏思潮有如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