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银听了亲家的话,就知道在敷衍自己,再过几年,自己都多大岁数了!错就错在自己过分相信亲情,没有给亲家送钱,要是送了钱,亲家就肯定不会忘了,因为,恁些找她办事儿的人都没有忘记,都办成了!r
张金银有些不甘心,就到组织部找到了武部长,要求给个乡镇实职。r
武部长盯着张金银脸上密密麻麻、纵来横往的皱纹,不由得心生厌恶,一脸的严肃像,问道：“张主席,你多大了？”r
张金银说：“四十六了。”r
武部长嫌恶地说：“人多大都搁脸上显着哩,不是档案上说多少就是多少,瞒是瞒不住哩,你照镜子看看你脸上哩皱纹,就知道你多大了!”r
张金银说：“我哩档案岁数是……”r
武部长说：“档案是能随意改哩,你想改成十八,谁有门儿你？有些人就是木脸,六十了恨不能改成十六!”张金银笑道：“武部长,你也得理解这些人哩心呀,他们是想发挥余热,多给党干两年工作哩。”r
武部长冷笑道：“哼,说哩好听,说不知道是为了啥？不过是想多谋几年私利罢了!老张,你白说了,你哩事儿谁不知道!我还有事儿,你走吧。”r
张金银想着武部长说的事儿应该是自己找柳承恩的事儿了,今儿个看起来武部长心情很不好,再说下去,说不定就把柳承恩的事儿也要带出来,想到这儿,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走了。r
郭黎明终于忙完了,回到了家里,看着电视出神。杜芳华笑道：“咋了？恁癔症!是不是干活干迷了？”r
郭黎明说：“唉,或者我这辈子就这样儿了。纪委副书记不干了,钱铭不费一兵一卒,轻轻巧巧弄了个副科；等到党委秘书提拔了,政府秘书理应接党委秘书了吧,谁知道不设党委秘书了。你说我是不是木有官运？这辈子木有当官儿哩命呀!”r
杜芳华笑道：“有啥？当不成就算了,水到渠成,白想恁多了,想多了也木用。”r
郭黎明感激地看着自己的老婆,杜芳华身穿淡青色的上衣,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整个一个出尘脱俗的仙人,这个老婆从不像好多别的女人一样,日思夜盼着自家的男人有朝一日当上大官,也好跟着夫贵妻荣。这个女人从不在自己跟前提这些!r
杜芳华见郭黎明看着自己出神,笑道：“看啥看,给,抱着你哩娇宝贝,我给你俩做饭去。”r
郭黎明接过女儿,看着女儿红红白白的像苹果一样的脸蛋,忍不住亲了一下。女儿咿咿呀呀地说：“爸爸。”r
郭黎明更加高兴了,又亲了一下,逗着女儿玩了一阵子,走背运的苦恼暂时抛到了脑后。r
张金银因自己要求回乡镇工作,组织上就叫他回到了梓圩。梓圩街上和政府院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张金银的老相识,人们见张金银又回来了,都有点儿幸灾乐祸地问候：“你又回来了？”r
人们想象中的张金银应该是低着头迅速逃开。可是张金银总是笑道：“我又回来了。”r
回答很自信。使得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都有点儿失望,人们反而觉得张金银有点儿衣锦还乡的味道,也有人说,他说话的神态,跟胡汉三一个样儿。r
张金银到了贺勰办公室去报到,说：“贺书记,我回来了,你准备给我安排啥工作？”r
贺勰说：“你想干啥？”r
张金银说：“计划生育是我哩老本行,要是叫我抓计划生育,我会干好哩。”r
贺书记笑道：“计划生育工作已经定了人,你抓文教卫吧。”r
张金银说：“文教卫是个闲活儿,我正能干着哩,你叫我养老,怕闲出来毛病。”r
贺书记笑道：“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征收两会贷款。”r
张金银急忙笑道：“行呀!我搁那儿干哩就是收贷工作,我相信能干好。”r
班子配齐后,贺勰就给班子成员分了工：人大主席涂勇管计划生育,副书记李庆久主管机关日常事务,纪委书记舒新管矿山、企业、安全、财税,李万吉主管农业,李青实主管民政、劳动保障等,班子成员比以前少了,每个人头上的任务就重了。分完工,贺勰要求班子成员尽快进入角色。r
张柏袅上岗后,分配到了计划生育服务中心。中心的牌子长六米,高一米五,三合板上面定了一块薄铁皮,薄铁皮刷成了猩红色,中间的“计划生育服务中心”八个大字是刷着白铜水的不锈钢,下面是“计划生育服务中心”的英译名：“Familyplanningservicecenter”,省得前来孕检的外国育龄妇女找不到地方。r
牌子是省里统一做的,据说省里只收七千块的成本费,可是到了县里,费用就把价钱加到了两万元。r
各乡镇管计划生育工作的看着那个牌子,怎么也不值两万,又问了那些专做广告牌的人,那些人都说,要是谁愿意要,一千块一块,大量供应。人们知道省计生委的人黑,可是却没有料到黑得那么过分,就给费用说不要,自己做。r
费用就说,这可是省计生委统一给底下配哩牌子,不要哩话,就是不给省计生委领导面子,省里恼了,就来检查你!r
尽管人们都知道费用在牌子上赚了钱,谁也不敢说透,听费用这样说了,都害怕省里过来检查时候,费用把检查组领到自己的乡镇,也不敢说不要了。与其到时候检查出了问题,再拿着钱去求人,不如现在出钱,这是光棍钱,那是眼子钱!花钱买牌子吧——光棍儿事儿不如早做!人们就把牌子拉了回去,还不赊账,拉的时候,现场交钱。r
梓圩因为房子比较紧张,领导们比同志们多分了一间房子,外间办公,里面睡觉。张金银的那一套紧挨着涂勇。可是张金银并不住在政府分的房子里面,而是仍回家居住,分的房子叫张柏袅住了进去。贺勰明知不合适,可也没法给张金银说,只好这样了。r
张柏袅到了政府上班,可是在外的工作经历已经深印在了脑子里,穿着、装扮习惯和在外坐台时候一样。为了满足自己多样化的需求,尽快勾上几个人——好在乏味儿的政府工作之余有个娱乐项目,就在武莜的一个美容店里包年美容。这样,每次开全体会的时候,人们就会看到不重样的张柏袅：有时发髻高挽,穿了一身晚礼服,像个淫档的贵妇；有时是齐耳碎发,穿了一身运动装,像个学生；有时是拉丝长发,性感迷人,像个成熟的少妇……尽管衣服的样式和发型千变万化,一成不变的是脸上的浓妆：涂的白粉掩盖了本色,嘴唇永远红得像是刚喝过鲜血,忽闪忽闪的假睫毛让人看着都觉得上眼皮累得慌。r
于是每次开镇干会时候,人们都在心里偷偷地猜这次张柏袅会穿上什么样式的衣裳,当张柏袅一走进院子,人们立即颠覆了刚刚的猜想,都怪自己的想象力太差了!因为张柏袅穿的衣裳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
这天开会之前,郭黎明、燕乙、马有才、生猛、柴青几个站在院子中间笑着猜张柏袅会装扮个什么发型、穿什么样式衣裳。郭黎明猜的是连衣裙,燕乙猜的是职业装,马有才猜的是露脐装,柴青猜的是短上衣、长裤子,生猛猜的最损,因为自从张柏袅上岗后,就不跟他玩了,说穿的是三点式。几个人正在笑着说着,张柏袅进院来了。r
人们远远看去,只觉得张柏袅只穿了上衣——一件长长的、宽大的、刚刚盖着屁股的体恤衫,大腿全部暴露在外面,看上去,张柏袅好像是只穿了上衣,却光着下身。r
生猛顿时看呆了,心道：“看来我哩思想还真是不解放呀!”r
生猛待张柏袅走近了,笑道：“柏袅,你咋不穿裤子？”r
张柏袅嗔道：“胡扯!我咋木有穿裤子？”说着,把T恤的下摆往上一提,原来里面穿着一个超短裤。r
生猛笑道：“我日,吓我一跳!”r
贺勰刚走出办公室要上楼开会,见张柏袅穿的实在是有点儿过火儿,就把张金银叫到了办公室,说：“老张,你看你闺女穿成啥样儿了!到乡政府工作了,好坏也是个干部,不能跟外头人穿哩一样!你得说说她!”r
张金银无奈的说：“贺书记,我也不停劲儿说她,她就是不听!说哩多了,连家也不回了!”r
贺勰知道张金银也没办法这个闺女,也只得作罢。r
晚上十点多钟,郭黎明从涂勇门前经过,只见门半掩着,透过门缝朝里看,只见朦胧的灯光里,张柏袅穿着一件透明睡衣,半躺在沙发上,幽怨地看着涂勇,在说些什么。r
郭黎明生怕涂勇发现自己,快步走了过去。到了屋里,女儿已经睡着了,杜芳华孩子看电视。郭黎明笑道：“张柏袅穿着睡衣搁涂主席屋里躺着哩!”r
杜芳华说：“你们这些男人呀,就好关心这号事儿!躺着又能咋着了？”r
郭黎明笑道：“你说说孤男寡女,灯光昏暗,穿着睡衣,黑夜里独处一室,会叫人咋想？”r
杜芳华笑道：“你是不是眼气了？眼气,你也勾呀？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哩!”r
郭黎明笑道：“眼气也木门儿!她哩老相好生猛、张性霸们去找她,她不理他们了,这次回来上档次了,副科级以上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