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说：“所以说里面有鬼。”r
贺勰笑道：“你应该学学你爹,你爹有本事,嘴也不壮,说话做事儿不得罪人,要是你爹参加竞岗,肯定下不了。你白着急,你哩事儿我会给县委汇报,这回不光是你一个,好些人都是从领导职务变成了非领导职务,好多人都适应不过来,以我得到哩消息,县委不会扔那儿不管哩,无非是先到组织部库起来,过一段时间再起复使用。你先稳着,白当露头儿椽子。县委正在看人哩表现,表现好了,说不定过后给你安排个更好哩职位儿也说不定。”r
苗王听了,气方逐渐平了下来,又坐了一会儿,回家了。贺勰又给苗种打了个电话,说了苗王在乡政府院里的表现和两人的谈话。r
苗种笑道：“我这个娃儿呀,就是稳不住!有你搁那儿招呼着,我放心哩很!不过,你清是得上心儿,我家里就这儿一个娃儿搁官场上干着,要是他干不成了,那俺家就跟官场木有联系了!”r
贺勰笑道：“你放心,老哥儿,娃儿哩事儿就是我哩事儿!”r
张清玉知道了消息,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屋里,只听老婆说：“刚才有个算命哩说,咱这两年有煞星罩头,叫我弄一万块钱,用红布包上,放到他拿哩一个箱子里头,好给咱祛病消灾。”r
张清玉听了,头一晕,倒在了沙发上,知道张性霸赔的一万块钱还在屋里搁着,老婆拿的应该就是那一万块钱了,过了半天,方回过神来,急道：“箱子搁哪儿哩？”r
老婆说：“他叫我放到乡政府哩西角上,到晚上去拿回来。”r
张清玉说：“你现在就去看看,箱子搁那儿木有？要是搁那儿,快点儿拿回来!”r
老婆见张清玉的神情,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当时只是想着女儿被人欺负,丈夫也下岗,想着那个算命的算得很准,结果却是骗人的。等她慌忙跑到了西角看时,哪儿有那个小红箱子的踪影,无奈回了家。r
张清玉瘫在沙发上,见老婆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虽然在意料之中,却还是一时接受不了,朝着老婆吼了声：“你真是一头老母猪!”r
老婆无声地抽泣起来,边哭边说：“这还叫不叫人过了呀!”r
张清玉看着老婆后悔的模样,想起了老婆跟着自己这么多年,虽说自己也算是个副镇长,可是一家人过得紧紧巴巴的,经济上从来没有好过一天,老婆吃没吃好过,穿没穿好过,怀孕女儿时候,有人从饭店端了一锅醋焖鸡,经过张清玉的门前,老婆闻见了醋焖鸡的味道,可是家里实在没有钱,就是张清玉想着买只鸡子焖着吃,老婆心疼钱,不叫买。这以后,老婆一想起醋焖鸡的味道,就开始流口水。老婆一直想了好多天,直到生下女儿,醋焖鸡也没有吃到嘴里。从那以后,醋焖鸡成了老婆最喜欢吃的一道菜。r
想到这儿,张清玉叹了口气,说：“算了,命!”r
武莜县的乡镇党政领导班子竞岗可谓新闻百出,一段时间,成了热门谈资。有的乡的副书记弄掉了,纪委书记掉的也有,副乡长、委员们掉的也多了去了,那些下岗的领导们,立即成了武莜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县人大白主任的儿子才刚刚二十五岁,两年前从县直单位下派到一个乡镇,是武莜县最年轻的副镇长,这次因为民评没过关,考试也不好,也回到了组织部。有人从这件事儿上得出结论：武莜的机构改革是公平公正的,你看,连人大主任的儿子都下岗了,组织部副部长的儿子也从乡镇灰溜溜地回到了组织部。r
事后,从临县传来消息,外县的党政领导班子竞岗,根本就没有什么测评、考试之类的东西,都是走走形式：县直单位和领导班子同时改革,岁数差不多的就退居二线,想回县直单位的就回县直,把那些机构改革后改掉的职位,比如组织委员、人大副主席之类的,改任别的职位,即使一半个没有安排好的,组织部也没有不叫干,只还在原单位工作,称呼还是原来的称呼,比如组织委员的通称作“xx部长”,等到一有空闲职位,就把这些人优先补上去,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所以外县的机构改革都很平稳。r
王国胜知道外县机构改革的实情后,在好几个非正式的公开场合大呼上当,连说应该跟外县一样,可是已经晚了。那些下了岗的领导们因在全县丢了脸,对县委的改革恨之入骨,心里更是把王国胜骂了几千遍。r
王国胜见官怨沸腾,就专门儿开了一个组织工作会,在会上放出风说,那些在机构改革中失去领导职务的人只是暂时的,等过一段时间,自会有新安排,现在都先回到组织部,等候组织上重新安排工作。还说要有领导素质,不能动不动就上访,并放出狠话,要是谁上访,组织上就把他的事儿往后放放。这样一来,那些非领导们表面上稍稍安生了些,不再去上访,那些有门路的就开始重新找门路,争取个好岗位。r
过了没几天,上了岗的领导们的位置就安排好了。李庆久由副镇长升任副书记。孙太梅本来想在梓圩当副书记的,没当成,又通过关系,调到了外乡任副书记。这样梓圩的纪委书记又腾了出来,没有党委秘书了,舒新跟贺勰关系一直不错,贺勰一力挺舒新当纪委书记,又领着舒新到县纪委吴书记家里拿去了两万块钱,最终,舒新跳过了副镇长这个隐形台阶,直接当上了纪委书记。武装部长李万吉也成了副镇长。r
苗种为苗王的事儿上至上林的市级领导,下到武莜的县级领导,认识的、能帮上忙的都找了个遍。苗王在官场上经营多年,加上自家的经济实力,在维持关系上不惜代价,因此好多人都答应帮忙。柳承恩、张柏袅也都分别找了王国胜。苗种又给王国胜送了五万块钱。王国胜答应一定给苗王安排一个好位子。r
王国胜知道自己面临着执政武莜以来的最艰难的局面,不想办法把这些非领导干部消化了,武莜就会不稳定。而稳定不稳定已经成为上级领导考察地方干部的一个潜在的尺度,你的辖区里今儿个上访明儿个上访,就说明你这个一把手不称职。王国胜日思夜想了多少个日夜,终于下定决心,把原来小范围实行的到龄退二线制度推广开去,不这样的话,迟早要出事儿。后来王国胜就让武部长在县委常委会上提了出来,常委会上也通过了,具体内容是：武莜的县委为了实现干部年轻化,规定副科级干部五十二岁、正科级干部五十三岁都不再担任实职领导职务,退居二线,是副科级的,转成正科级虚职,工资也跟着提一级。此政策一出,虽然好多人一时接受不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接受了,只除了那些如计生委、人劳局这些要害部门的领导不愿意退职外,其他部门,尤其是乡镇的,基本没什么意见。尽管上级有要求不准领导干部提前退岗,可是现在的领导职位越来越少,特别是机构改革后,乡镇的领导职数一下子减少了五个,要求进步的多,形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不提前退二线,年轻干部们就失去了干事创业的激情,整个干部队伍就难以盘活。那些不想退居二线的,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弄到最后,往往是随便调到一个坏单位了事儿。当事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组织部一说让退居二线,就不敢跟组织部顶牛,都举双手赞成。r
臧天城在机构改革没过多少天,就到了龄,回到了县直单位。苗王逢人就说要是县里早出台这个政策,早点叫臧天成回县直单位,他就是第六名,也不会下岗了。r
没过多久,就腾出了好多的位子。那些回到组织部的下岗的非领导们,就有了地方安排。县人大白主任的儿子到了纪检会,保留副科级,任二室主任。副部长的儿子到了人劳局,任副局级领导。苗王的机遇最好,恰好县民族宗教局局长五十三岁了,按照县里规定,退居二线。民宗局局长要求非党干部担任,苗王就是非党,而且还是少数民族,几大因素一综合,苗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顺利当上了民宗局局长。张红卫则从副书记直接提拔成科技局局长,位子虽然不重要,但是柳承恩说了,这只是一个跳板,等有了更好的职位,一定给女婿留着。张清玉则回到了物资局,副局级干部。梓圩的其他几个委员,都回到了县直一些单位。李青实接了李万吉武装部长一职。上挂省纪委的钱铭早对乡镇领导职位失去了兴趣,办完手里的案件后,省纪委的领导们就要给他办理正式的调动手续,调到省纪委上班,因此对这次机构改革,钱铭犹如坐在云端的神仙,坐看龙虎斗,不发一言。r
那些竞岗中失利又回来的人又在王国胜、武部长这些县领导们身上花了二遍钱,虽说又走上了领导岗位,心里多了一股子的不平之气。柳承恩的钓鱼巷又忙乎了一阵子,到最后结算时候,柳承恩仅是帮忙要官一项,就有好几十万的进项。r
最倒霉的是张金银,想起自己在弄副科时候花的六万块钱的代价,干了这几年的领导,本钱还没有赚回来,心想着一定要弄个实职再干两年,捞回本钱。在组织上找他谈话时候,他根本就不提回县直单位的事儿,因为他知道以他的年龄,到了县直,肯定是不会给实职了,他要求回乡镇给个实职。谈话的领导只说给县委汇报。张金银就找到了亲家柳承恩,柳承恩也勉强答应帮忙。可是最后送钱的人实在太多了,柳承恩把亲家的事儿忘到了脑门后,等张金银给自己打电话时候,才知道张金银被告老还乡,回到了梓圩,任副乡级领导干部。柳承恩安慰了一番,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会招呼好,一定安排个好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