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哩不是完全木有道理,就是需要很长哩过程。假如我们每个人都有了正确信仰,干每一件工作时候,你都知道为啥要这样做,也是好哩。”r
“是呀。假如你知道你在政府工作的目的是为了干出政绩,而不是为了当更大的官儿、贪污更多的钱,而是为了干出政绩,青史留名,你的人生就会更有意义。”r
“青史留名都是大官儿们哩事儿,我哩目的是做点儿让自己人生变得有意义哩事儿。”r
“但愿你如愿以偿。”r
银冬天河的水清得连一丝的杂质都没有,河底发黄的水藻缠绕在石头上,随着水的流动左右摆动着。那些鱼儿也怕冷,不知道藏在哪些石缝里面,偶尔一半条小鱼游了出来,静静地浮在水中,一动不动。r
郭黎光笑道：“哥,小时候咱村子里的小孩子就你捉鱼技术最高,就是河上结了冰,你也要把冰面砸开去摸鱼。今儿个摸不摸？”r
郭黎明指了指涨起的肚子,说：“现在连弯腰都是问题了,还摸啥鱼？那时候摸鱼纯粹是为了玩,捉回家哩鱼吃过几回？还不都是喂扁嘴了？现在哪儿还有闲心哩!”r
郭黎光说：“是呀,我们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多好!现在呢,整天不是为工作所累,就是为别的什么所困,我们要是长不大,一辈子不走出郭家庄,一辈子生活在郭家庄,一辈子跟谁也不打交道,该多好!”r
郭黎明笑道：“黎光,你又说起这些了,人是群居动物,独居或者与世隔绝都是不好的。好了,白想恁多了,你啥时候走？”r
郭黎光说：“没事儿,过了破五再走,咱妈没了,咱奶都一百岁了,咱爹也六十了,得多陪他们两天。你看咱奶也是出身地主家庭,心态多好,能干动活儿了就干,不能干动了,就歇息。实际上,什么活儿也不干,咱也应该好好孝顺她。可我有时候想想,或许就是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心里有所牵挂,才活到一百岁,如果什么活儿也不干,或许身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了。”r
郭黎明说：“我明天上完坟就走。我得上领导家里坐坐,到你嫂子家停两天。”r
两人在银河里不知不觉玩到了吃饭时候,才回了家去。r
过完春节,王国胜还是照样交给县纪委十万元,照样没说是谁给他送的。纪委按程序上交县财政。r
王国胜在武莜当县委书记也有八个年头儿了。省里出台了个政策,在一个地方干够十年的县委书记,就地提拔成副厅级。再有两年,王国胜就能享受副厅级待遇了。可是王国胜不甘心这样守株待兔,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借找领导们汇报工作和思想的名义,钱送了一遍又一遍,市领导抵挡不住金钱攻势,终于同意过来考核王国胜提拔副厅级的事儿了。r
先是座谈。全体武莜的正科级以上领导的座谈,形势一片大好。可是市考核组正在常委会议室跟常委们座谈的时候,县里几个退休的老干部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考核的消息,到了常委会议室的门前,强行要往里进。r
门卫不让进。r
老干部们就说,他们是来向考核组反映问题的,为什么不叫进,接着,大声嚷道：“市领导们,我们是来反映王国胜哩问题哩,你们叫不叫我们进？不叫进哩话,我们现在就到市委上访去!”r
王国胜早就听见了门口的嚷嚷声,只希望县委办来几个人把人劝走,谁知道县委办的人耳朵聋了,眼也瞎了,嚷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劝人,这会儿嚷嚷起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考核组的人看着王国胜。r
王国胜大汗淋漓,对门口值班的秘书说：“群众们过来向考核组反映问题很正常,为什么不叫人家进来？去,现在就把人请进来!”r
老干部们进来了,带头儿的王国胜认识,是退休的老干局余局长,拿着厚厚的一沓材料。r
王国胜看那厚厚的一沓材料,足有五十页,头“嗡”地一下懵了,从这群老干部气势汹汹的神色上可以看出,材料绝不是来给他歌功颂德来了。r
只见带头儿的老干部整衣理冠,双手捧着那沓子材料,当着王国胜和考核组的面,慷慨激昂地诵读开了：“王国胜到武莜县任县委书记以来共犯了五条大罪：一是勾结****做买卖。王国胜到武莜任县委书记不久,迅速跟皮包公司老总柳承恩勾搭成奸,专门低价进、高价出,跟政府部门做买卖,赚取暴利,估计达两千万以上,超过了武莜县一年哩财政收入；二是空手套狼骗资金。利用武莜国家级贫困县的头衔,以政府名义向上争取国家项目资金,虚报项目,扶贫资金据为己有；三是勾结黑道霸资源。王国胜勾结武莜黑道大哥,霸占矿产资源,高价卖给外地客商,成为武莜名副其实黑道老大；四是贪赃枉法卖官帽。每次提拔干部时候,通过柳承恩明码标价,大肆卖官,一般干部提副科两万五,副科提正科十万元以上,尤其提拔成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科局长,更是因人而异、因乡镇而异、因局大小而异,乡镇富了就要二十万以上,局大了,就要三十万以上,想提拔哩,资格再够,再称职,不送钱坚决不提拔。五是知法犯法生二胎。王国胜和老婆已有一个女儿,和柳承恩勾搭成奸后,柳承恩为其生下一个儿子。别哩干部生了计划外二胎不能提拔受处分,县委书记生了计划外二胎,你们今天还要来考核提拔？说说这是为啥？别哩小罪状搁这儿也就不再耽误市领导们哩时间一一念了,都搁信上写着,你们拿回家仔细看吧。这里面说哩事儿,你们不一一落实,王国胜提拔哩事儿就白想!”r
说到这儿,老干部们用挑衅的眼光看着王国胜。r
王国胜心里恨不得上前去,抓过告状信,撕成碎片,摔倒几个人脸上,可还是扶着桌子站起来,稳了稳神,强笑道：“县委对老同志们的意见一直都很重视,至于你们今儿个所说的事儿也得经得起调查。我请求组织上对这些事儿进行调查,属实的话,我愿意接受组织处理。”r
余局长说：“那就请上级领导们进行调查,啥时候给我们回信儿？”r
市委的领导说：“按照组织程序处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时间能给你们回信儿,你们回家等着,调查完毕,就把你们重新召集起来,给回信儿。”r
带队的知道这些老干部们把事情处理到这地步,信上所说应该非假,老干部们退了休,无所顾忌,说的应该是真的,但也得慢慢落实。考核的人就给老干部解释说,一定尽快查证落实的,就把老干部打发走了,就看着王国胜。r
王国胜强笑道：“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调查。”r
市纪委调查组很快就进驻到了武莜。r
王国胜早已得到谁要来的消息,早早地做了工作,给组长送去十万块钱。r
组长不敢接。r
王国胜就给省纪委领导打了个电话。r
那个领导给市纪委的说王国胜同志是个好同志,只是工作太过认真,得罪了不少人,应该体谅一下基层工作人员的辛苦,等等。r
组长知道省纪委的领导打这个电话,一定是王国胜在省纪委工作做通了,也不敢不看上级领导的面子,就接了王国胜送的钱。查了几天后,把那几个老干部集合起来,说：“我们对信上反映的问题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你们反映的问题经查不属实。”r
余局长有点儿激动,说：“我搁官场上混多年,知道官官相护哩道理,既然都不属实,那就算了,你们走着瞧!”r
说完,起身走了。r
组长见人走了,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道：“信上反映哩问题多半属实,可是王国胜都活动到省里了,我是市一级哩,按照组织原则,我也得服从上级。反正我查不出来问题,至多是能力的问题,上级也追究不到我哩责任,差事先交了,管他呢!”r
调查组走后不久,关于王国胜副厅级的公告就在武莜县委大门前贴出来了。告状信立即满天飞,飞到了省市纪委、省市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领导们就要求推迟王国胜提拔的事儿。r
王国胜空欢喜了半天,恨不得把告状老干部的脖子扭断,可现在把他们打死,组织上多半会怀疑自己,就忍了下来,耐心等待十年之期的到来,是以市委调动干部,在征求王国胜意见的时候,王国胜断然回绝了调走的意见。r
年前,王国胜考虑着自己要调走,就没有对干部进行考核,现在眼看无望,就下令对各单位进行考核。于是,又传来消息,武莜的人事这次真的要动了。人们立即都相信了,因为武莜这些年来老老实实执行上级意见,遵循五年一调干部的原则,可是王国胜执政的第五年并没有大动干部,只是小范围动了动。这次王国胜走不成了,对武莜的干部们来说是件好事儿,假如王国胜走了,新来一个县委书记,肯定要稳定一段时间再动,不知道又要等多长时间!那些想要提拔的人都说,我们从少年等到中年,还没有提拔,叫县委书记尝尝等待的滋味也可以。r
郭黎明刚上班时候,人人都说郭黎明年轻会写无量前途,谁知道郭黎明等呀等的,“入时十六今六十”,郭黎明转眼已是三十出头了,再也没人说他郭黎明年轻了,像他这样没根儿的乡干部,到这个岁数,基本没有年龄优势了,就是弄个副科干上,也没有多大的前程了。郭黎明对提拔的事儿也没有多大的激情了。可是人人都说轮也要轮到郭黎明了,郭黎明知道自己弄不上,就要落个笨蛋的骂名,于是硬着头皮给交代参加考核的人们打电话,请人家投自己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