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弈清知道费用跟前有个儿子,听费用自己说是买的,见过的人都说长得跟费用很相像,并证据确凿地说是费用的私生子。杨弈清听了李宇说的话,立即传给了费用,费用立即慌了,说：“你先稳住他,千万白叫他上计生委!有事儿好说!”r
杨弈清把费用的话打电话给李宇说了,李宇本来就是吓唬一下费用,叫他收手,就说：“杨局长,你是我哩领导,我听你哩,不过公职一定要恢复,不然哩话,这次回去,下次我还来,反正我也木工作了,闲哩慌!”r
杨弈清还说去北京接他,李宇说自己回来。一天后李宇回到了武莜,过了好几天却不见什么动静,跑到杨弈清的办公室,问道：“咋了,杨局长,难道把我骗回来,事儿就算完了？”r
杨弈清说：“哪儿会不管你？领导们正在商量。”r
李宇说：“我要求给文件撤了,给我俩公职恢复了,其他不说。”r
李宇走后,杨弈清打电话问费用情况,费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猴儿,谁知道堡垒这么不坚固,这么容易就被敌人攻破了,正生着气,说：“杨局长,我给领导们汇报过了,领导们同意恢复他俩公职,但是开除决定不是那么轻易做出来哩,费了多大事儿!你给他说说,叫他等到突击过去,再说行不行？不然哩话,谁还怕你？工作更难干!我给领导们说一下,给他俩发着工资,先不上班,行不行？不然,计生罚款叫他们顶格儿出!”r
杨弈清把费用的意思给李宇说了,李宇勉强同意了。r
消息不胫而走,可人们还是不愿意直接跟计生发生直接冲突,外出躲的孩子们还是不敢接回来。可这样由着费用闹腾下去,正常的生活将会永无宁日。有些冲动的趁着半夜把费用家的玻璃砸了,接着大门上被泼上了大粪。有一天晚上,有人居然把一个花圈放在了费用家门前,同时还有一封打印的恐吓信,威胁费用再这样儿弄下去,就把他的儿子绑架了。r
费用忙把儿子也送到了外地。费用的老母亲受不了这种折磨,对着费用嚷道：“你白胡弄了,再这样儿下去,咱家安生不了了!”r
告费用经济、作风、超生问题的信件也开始多了起来。费用无奈只得稍稍收敛了些,工作人员也跟着松了口气。r
钱铭自从张红卫走后,就接了计生办主任。钱铭笑着说：“人们不懂得,不会告状。他们说费主任头胎女儿身体好,没毛病,费主任做了个假小儿残鉴定,骗取了二胎证。这样告,永远告不赢。谁都知道二胎证是假哩,单位上办假哩多了,有几个娃儿们是残疾？这都是计生系统全程参与办哩证,你叫计生部门儿鉴定自己办哩证是假哩,那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刮子？就应该拿着他抱养三胎这事儿告下去才行!”r
到了突击结束,武莜的超生费比以前有了大幅增加,仅仅工作人员这一项,就多收了一千多万,虽然离一亿的承诺还远,这也是武莜县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了,王国胜还是大大表扬了费用一番。李宇夫妇俩的公职也恢复了。费主任的书也由秘书们整理印刷好了,费用害怕自己的书销量小而惹得武莜那些官员们看笑话,刚开始起名《计生工作百科全书》,通俗易懂,可是这样的书恐怕是没人读的,就舍掉了这个书名,挖空心思为新书重新起了个名,最终借鉴当时最流行的武侠书的取名方法,把书命名为《计生秘籍》,听起来像是一部武林秘籍一样,定价每本五十元,由计生委出资,印了一千本,收录了费主任在各个场合、不同时期的思想和讲话,正正经经摆到新华书店里,整日无人问津。r
费用本来会以为有些销路的,谁知道这么滞销。费用有些恼火,召开了计生委班子会,说这本书是他多年来工作的体会和心血的结晶,包括着国家最新的计生政策,计生干部不懂政策,怎么干计生工作？要求全县计生系统每一个计生干部人手一本,好好学习。r
计生委先把各单位的计生干部做了一个统计,在各单位主抓领导参加的会议上,把买书的任务分了下去。县里单位一把手、乡镇书记乡长,镇计生干部、村计生专干,一人一本,每个乡镇平均在六十本以上,加上县直部门,总共需要五千多本,印刷厂又加印五千本。干部们谁也不愿意掏腰包买这本书,各单位只好呲着牙用公款买了。《计生秘籍》立即荣登武莜年度畅销书的榜首,稿费全都给了费用。r
费用攀不到国家计生委的人,攀上了省计生委的领导,送了十万块钱,省计生委就把武莜计生工作的先进事迹报到了国家计生委。武莜得到了“国家计划生育优质服务县”的称号,外地来武莜学习的计生干部多了起来,看见武莜的街边路旁计划生育标语铺天盖地：“外出的叫回来,隐瞒的挖出来,计划外怀孕的坚决引下来,该扎的坚决拿下来”、“少生孩子多种树,快快奔向小康路”、“见证怀孕、持证生育”等等,计生工作的氛围极为浓重。到了县里,外地领导们问费用计生工作经验,费用神秘地笑笑,把《计生秘籍》递给取经之人,郑重其事地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武莜计生工作全部精华都在书里面。”来人拿回了家,看完方才明白武莜的计划生育工作又回到了改革开放初期的八十年代,武莜的计生户还生活在刚实行计划生育时候、三十年前的历史回忆录里面。r
过完春节,乡镇的干部们除了办公室的在准备工作会材料之外,其他的都没事儿,等于软放假。武莜的工作会定在了正月十四,郭黎明领着村支书们到了县城戏院开会,会议室实行了电子屏蔽,手机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会议到中午开完时候,郭黎明走出会场,却看见手机的来电提醒上有办公室的电话,郭黎明打了过去,值班人员说：“刚才银河村村干部到政府来说有一大车人到银河村下了车,说是来买娃儿哩,挨家挨户问谁家有娃儿,村干部们怀疑是上面计划生育检查哩。”r
郭黎明赶紧给贺勰、凤歧鸣说了。孙太梅急忙跟县计生委联系,计生委的人说不知道。孙太梅挂了电话骂了一声,对贺书记说：“肯定是市里抽查,为年度计划生育奖惩会做准备。”r
凤歧鸣说：“计生委咋了不跟咱说？”r
孙太梅说：“肯定是故意找咱茬儿,他们知道也不给咱说!”r
贺勰对陆文胜说：“问一下村干部,看他们检查完没有,检查完了就做工作,回去也是木用。”r
陆文胜打了个电话,那头儿说人刚走。贺勰说：“孙书记,你立即派人撵上调查组人,我知道街上村计划生育问题多哩很,不用下恁大气力查!花多少钱也要把工作做好,不能叫人家黄牌警告咱!”r
孙太梅立即叫了计生办的车,喊上钱铭,风驰电掣般追赶调查组。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追上了调查组的车,孙太梅超过了调查组的车,横到了路上。r
调查组的车不得不停下来。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孙太梅一眼认出是市计生委的江火江主任,热情地上前握着江火的手,说：“江主任,原来是你呀!我是梓圩管计划生育哩,姓孙,叫太梅。”r
江火略微拉了拉孙太梅的手,见孙太梅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穿着西服、理着平头、双眼皮、棱角分明的嘴唇、一个极英俊的男人,笑着问孙太梅：“这是谁？”r
孙太梅笑着说：“这是钱铭,梓圩计生办主任。”r
江火热情地握着钱铭的手,说：“小伙子,真精神!”r
钱铭感到江火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很是用力,想拔却拔不出来,只得由他握着。握了足有五分钟,江火才放开。r
孙太梅笑着说：“今儿个我请客,江主任,咱到开元酒家去。”r
钱铭也跟着说：“江主任,你就给俺个认识大领导哩机会吧,搁一块儿吃顿饭。”r
江火见钱铭开了口,爽快地答应了。r
开元酒家是上林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钱铭趁着一行人上楼的机会,到附近的银行取了两万块钱,上了楼。r
十来个人都已经坐下了,江火跟前的位儿还空着。江火看见钱铭进了屋,笑着朝他招招手,说：“小钱,过来,挨着我坐。”r
钱铭笑着推让,说：“我哪儿能挨着领导们做,我坐这儿服务好!”r
江火笑道：“我说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来,快!别让了!再让,我生气了!”r
孙太梅笑着说：“钱铭,你就坐那儿去,挨着领导,好好跟领导汇报一下咱镇计划生育工作。”r
钱铭只得挨着江火坐了上座。喝了两瓶酒时候,孙太梅说：“江主任,我们搁基层干哩,挺不容易,你要好好体谅一下基层干部呀!工作中出现一点儿失误在所难免,我们改正就是,可不能一棍子打死,连个改正机会都不给呀。”r
江火欠了一下身子,身子一斜,手顺势摁倒了钱铭的腿上,笑道：“没事儿,孙书记。有小钱你们两个这么负责哩人干计生工作,我相信梓圩计生工作肯定很出色。不过,这次检查也查处了不少问题,超生三胎哩就两个,按照规定发现一例计划外三胎,就要给黄牌警告。”r
江火的脸几乎贴着了钱铭的脸,钱铭笑着说：“江主任,你要手下留情呀,给了黄牌警告,你叫孙书记俺俩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