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华“嘤嘤”地哭了起来,说：“其实我也不是说你不要脸,只是有点儿急。”r
郭黎明顺势把杜芳华抱了起来,在杜芳华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想死我啦!”郭黎明把杜芳华抱到了卧室放到了床上。r
没过多久,杜芳华苦着脸说：“怀孕了。”r
郭黎明静静地说：“我俩也不小了,怀孕了就要。”r
杜芳华说：“我还不想要,我想要个儿子,咱还没计划好。”r
郭黎明说：“你咋知道怀哩不是儿子？”r
杜芳华说：“预感。”r
郭黎明说：“要吧,不管女孩儿男孩儿,先要一个再说。”r
杜芳华说：“我想要个男孩儿跟我做伴儿,我胆小,一个人时候老是害怕,女孩儿搁跟前没有安全感。男孩儿大小搁跟前都有安全感。”r
郭黎明说：“没事儿,要是个女孩儿,咱再偷生一个。”r
杜芳华说：“我可不想东躲西藏。”r
郭黎明说：“说不定到时候计划生育政策就松了呢!我喜欢女孩儿,先生一个再说。”又笑道：“怀孕是好事儿,看你愁眉苦脸哩,怀孕搁古时候叫做有喜,现在怀孕我看应该颠倒过来,叫有愁。对工作人员来说想着是男孩儿？女孩儿？再生一个计生委、纪检会那边儿咋应付？你说是不是叫个有愁？”r
到了秋季计划生育突击时候,人们看见会场的标语是“武莜县秋季计划生育集中服务”,不是以前的“集中突击”,费用在台上说：“大家不要对这个标语有啥曲解,这是顺应新形势哩需要,要改计划生育工作以管为主成为以服务为主。”接着发表了长篇演讲似的动员会,从康检说起,一直到刮宫流产,最后说到超生费的征收,一套理论严丝合缝,把计划生育的措施和利国利民的极端重要性做了强调,讲到政府部门工作人员的超生问题尤其激动,说：“政府工作人员要是带头儿超生,老百姓当然跟着超生了,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次秋季突击,啊,不,集中服务,一定要把政府部门超生问题作为一个重点问题重点整治!我知道,这项工作很难,据我所知,好多部门百分之九十工作人员都有两个娃儿,不管是抱人家哩,还是自己生哩,反正很乱。涉及工作人员多,阻力肯定很大,但是我将会不畏艰险、不畏流言,坚决把这项工作拿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把咱县人口降下来,计划生育才能搞上去!我们本着治病救人原则,先给人们一个月时间自动申报,过了这个时间,就坚决按照计划生育条例处理!”r
政府工作人员听到这个消息,大部分立即把超生的孩子送到了外地,热热闹闹的县直幼儿园一时忽然冷清起来。r
参加会议的凤歧鸣、孙太梅两人回家给贺勰汇报了会议精神。r
凤歧鸣笑着说：“费主任哩理论一套一套哩,简直能写一本书了。”r
孙太梅说：“还真叫你猜对了,我听说费主任写哩书正在印,印完出版。”r
贺勰笑道：“我知道老费脾气,知道他迟早会拿工作人员开刀,果然如此!他哩理论木啥新鲜,不过是把八十年代初刚开始搞计划生育时候那一套办法儿拿出来了。从这方面来说,是倒退!现在计划生育除了治理一下非农业人员,农民们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只要有钱,吃住罚款就行了!国家还不叫下户口时候设置障碍,现在农村户口超生罚款都不好要,下户口这一道关口再把不住,农民们超生问题就更管不住,农村计划生育基本失去控制了!农村计划生育失去控制了,咱国家农业人口是多少？九亿!就控制那几个非农业哩、上班哩,意义不大!这些人反而是精英阶层,对孩子们哩成长教育最是重视。农村人对这些是也开始重视了,可是比起来城市人还是差很多。这跟我们计划生育提高人口素质这些口号恰好相反,老费呀,也只为了政绩,顾不上挨骂了!”r
孙太梅说：“听他说咱们要争取国家计划生育优质服务县,那得花多少钱？叫各乡乡所配电脑、机器,我算了一下,得十几万。咱是个小乡,超生费收不了几个钱,哪儿有钱往里面投？可这也占分儿。不花钱,就落后。以后费主任说不是春秋两季站队,是月月站、天天站,月月天天排名。我给你说说站队哩项目：孕检率、超生率、超生费、刮宫流产等等,国家提倡结扎凭自愿,费主任把结扎也列到站队项目外头,可是另外规定,结扎一例奖励100分!还有流产一例也奖励100分!您说说咋办!”r
凤歧鸣说：“说着闹人。既然这样规定,也得按照规定干。不过,这样一干,计生工作好像成了咱们哩中心工作了,别哩工作好像都得围绕计生工作转。”r
贺勰笑道：“这就是落后地区哩工作特征,不发展经济,就知道搞计划生育!”r
梓圩接着开了秋季集中服务动员会,照样儿给各村分了超生费征收、结扎、流产等任务。村支书们都表示有点儿难,可是也都没法。r
费用下定了决心要把各部门工作人员超生问题解决了,因为上任时候曾经给王国胜表态超生费一年要给县财政贡献一个亿,到现在仍然没实现,不从工作人员身上下手是不行了。工作人员身上有工作这个紧箍咒,超生弄不好工作都会丢掉。武莜计生委还规定了工作人员自动申报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主动申报超生的,只要按数出了超生费,就不追究别的责任。一对超生夫妇自动申报后,计生委不但罚了款,还双开了。那对夫妇一听,就跳了起来,说要到北京上访,把武莜的计划生育抖个底儿朝天,费用吓得立即跟有关部门协调,解除了双开决定,那对夫妇才罢。r
费用见工作人员超生这一块儿确实难管,为了加大查处力度,就报经县委同意,专门招收了一批人员,组成了计生监察队,专管政府部门超生。经过一年多的摸底,计生委把情况都掌握了差不多。检察院超生最多,费用不敢去找。选来选去,最终挑中了卫生局作为突破口。一天夜里两点多,费用临时把全体人员召集到计生委会议室,说：“现在都把手机先交给上来,放到这个酒盒里。”r
人们莫名其妙,一个个把手机放进了台子上面的一个酒盒里面,说：“现在就去把卫生局家属院包围了,一户一户检查,检查出超生哩,一个都不准放过!我宣布一下工作纪律,谁要胆敢通风报信,按照泄密国家机密罪处理!出发!”r
人们坐上了车,趁着黑夜,把卫生局家属院严密地包围起来。监察队工作人员敲开了大门,一户户敲开门,进了屋,仔细地搜查。户主们还以为是便衣警察来找罪犯,最后才弄明白是计生委监察队的,有些没有违反计划生育的,理直气壮地把搜查人员轰了出去。违反计划生育的,知道他们私闯民宅有罪,却也不敢那么气壮,只得忍受。大部分人们已经把计划外的孩子转到外地去了,搜到天明,只逮着了一个超生的,男的叫李宇,在人劳局上班,女的在卫生局上班,超生的孩子不满月,俩人岁数大了才得了一个男孩,家长不舍得往外送。r
费用一直呆在会议室等候消息,得到这个消息高兴异常,等人们把李宇带来,黑着脸问：“你听说过没有计生委给你们自动悔改时间？过了期限就按规定处理!”r
李宇笑着说：“知道。不过也不是我一个木申报,为啥就抓我一个？那是人家都有后台吧？”r
费用说：“谁叫你碰到枪口上了？无论是谁,只要逮着,坚决按照规定开除公职!”r
李宇笑道：“超生二胎,计生条例规定除了交罚款,还有党政纪处分。超生三胎,才开除公职,木听说超生二胎要开除公职。”r
费用说：“这不是你说了算,县委研究过了,超生二胎就是要开除公职!”r
李宇笑道：“你们难道敢篡改法律？我看谁敢!”r
费用黑着脸说：“我敢!”r
刚到八点,费用就跑到纪委汇报情况,纪委同志说超生二胎就开除公职不符合国家法律规定,他们不敢下通知开除李宇。r
费用又跑到了组织部、人劳局,两个单位答复一样。费用只好向县计划生育领导小组汇报。政策是领导小组制定的,计划生育领导小组同意开除公职,可是没有那个部门愿意下这个通知。最后还是王国胜亲自给杨弈清做工作,杨弈清无奈同意了领导小组的意见。王国胜又给人劳局局长打了个电话,叫他下个通知,开除李宇夫妇俩公职。人劳局只得下了。r
李宇夫妇接到开除通知,冷笑道：“我不信,你们比国家法律还大!”等孩子满了月,夫妇俩抱着孩子上北京上访去了。r
到了北京,国家信访局通知给了省里,省里又通知给了上林市,上林又通知到了武莜。武莜信访局又通知给了杨弈清,叫他去领人。杨弈清立即给李宇打了个电话,李宇说：“我知道武莜县超生多少人!我还要到国家计生委把武莜超生情况反映给他们!费用想搞优质服务县,好给自己升迁捞取政治资本,哼!我不过是超生二胎,费主任超生几胎？头胎是个女儿,就报个小儿残,弄一套假手续办个二胎证,老婆怀一个是女儿,怀两个是女儿,不知道打了多少!最后医生说不敢打了,再打就不会生了,只好要了,又买个娃儿,户口报到别人户头儿上,不是三胎是啥？叫我说费用是心理变态,自家木有亲生儿子,见不得人家有!人家一有,就不想叫人家安生!要是国家计生委领导知道了武莜哩计划生育情况,知道了他实际有三胎哩事实,我看他计生委主任都白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