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华联看出李中远在说谎话,就笑着说：“以前计划生育方面儿的事儿国家不叫报导,现在叫了,你看我们的报纸前几天还报导了一个计生新闻。”r
李中远接过报纸,看见在报纸的右下角果然有一篇关于某省计划生育办学习班一事儿,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偷拍的透过窗户照的照片,照片上一位七十多岁老太太的侧面,脸上写满了无奈,看看文字介绍,说是老太太的儿媳妇怀了计划外三胎跑了,就把她娘家妈抓到计生办学习。李中远心想这些措施跟梓圩的一个样儿,说：“我再看看别哩领导在家不在,叫他们来接待一下。”r
李中远不敢再进齐辉办公室,跑到一边给齐辉打了个电话说：“那个记者拿着一张《群众日报》,上面有关于地方政府违法干计划生育工作哩报导。”r
齐辉说：“我看过,那是学习班,是小事儿。咱这儿是恶性案件,你放心,他们不敢报导,也木有报纸敢刊登。你找着郭黎明,叫他问问宣传部,看看这俩记者是真是假,不管真假,中午留他们吃饭,喝醉就完事儿了。”r
郭黎明电话打到宣传部,问了一圈子,宣传部的人说,这俩是假记者,但是不可怠慢,要认真对待,不能叫他们胡乱报导。问明白后,郭黎明跟着李中远进了办公室,郭黎明跟两人握了握手,说：“欢迎上级领导到梓圩督导工作。”接着把李队长事件儿前后叙述了一遍,说：“李队长死于心脏病,那天是他不小心被地上哩石子儿绊倒,发了病。政府工作队是按照省里要求开展工作的,计生工作干不好,要一票否决。”r
郭黎明讲了足有半小时,两个记者听着不耐烦,打断说：“反正,你们不采取这种粗暴的工作方法,李队长也不会死。”r
李中远学的是哲学,辩证法学得尤精,接过话头儿辩论道：“不是我们想采取这种工作方法,而是上级要求我们这样做哩。不采取这些办法,工作就搞不上去,上级就要一票否决我们。”r
记者说：“那也不能以牺牲群众的生命作为代价呀!这是对群众的严重不负责任!”r
李中远说：“根据唯物辩证法,工作中难免会出现失误,事物是曲线式前进,波浪式上升,发展中难免会出现挫折,真理也有走歪时候,干工作也是这样儿,难免会出现失误。哪个领导人不是说过吗,可怕的不是犯错误,而是不干事儿。要是害怕工作出现失误,就不去干工作,那是不符合事物发展规律,上级也不允许。”r
贾华联拉长脸,说：“你这叫狡辩。”r
郭黎明看记者有点儿生气了,忙笑着说：“走走,晌午了,到饭店吃着说着。”r
李中远说：“今儿个轮着我值班了。”r
郭黎明不想跟这些记者们纠缠,见李中远给他俩讲哲学怪有趣,就说：“我重找个人值班,你陪陪两位领导嘛。”r
四人到了饭店,边吃菜,边喝酒,郭黎明已经接到齐辉的电话,要他好好招待,但是一分钱不给,就不停地给记者倒酒,把两人灌得醉醺醺的。李中远喝得也有点多,仍旧缠着两人讲哲学问题。r
贾华联不听,翘着舌头问郭黎明说：“你们能不能订我们十份报纸？一份三百块钱,十份三千。订了报纸,这事儿拉倒。”r
郭黎明说：“我俩都是当兵哩,钱上哩事儿我俩都不当家儿。”r
李中远说：“我们政府里面就订哩有《群众日报》,都木人看,不用订!”r
贾华联说：“说哩啥话!党员干部不看党报,还是党哩干部吗!”r
李中远忙改口说：“不是我们不看党报,而是订一份儿我们全体机关党员干部轮着看,这样不仅节约纸张,还能节省政府经费,领导们好给我们发工资。”r
郭黎明听着想笑,知道记者说的订报纸,只是借口,不过是钱拿走,开个发票,哪里还给你订报纸？别说是假记者,就是真记者,他也不管这些宣传部门管的事儿。r
贾华联被辩驳的无话可说,起身说：“那我们就只好回去给报社领导汇报一下,再把这些资料寄给上级纪检部门。”r
郭黎明有了齐辉的话做底儿,笑着说：“可白这样干!不看僧面看佛面,政府都订着你们哩报纸呢!”r
两人本想捞点钱,谁知道遇见个哲学家,把两人辩得张口结舌,连油费也赔了进去,气呼呼地出了饭店,坐上车走了。r
李中远问郭黎明：“他们会不会真哩报导咱？”r
郭黎明笑道：“俩野记者兴不起风浪!纪检会是不会查死人这回事儿,最多就是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罢了。”r
李队长事件倒是没上新闻,在风波逐渐平息后,纪检会来了三个人。带队的是监察局副局长李森林,还有案件一室主任李立庚。郭黎明是梓圩的纪委副书记,贺勰叫郭黎明全程陪同案件组调查。r
案件组的人怕李队长的家人见到县纪检会的人产生什么新想法,就想派个人前去调查。商量来商量去,认为郭黎明虽然是李队长案件当事人之一,但不是主要当事人,李家人对他也没有什么大的成见,决定叫郭黎明到李队长家里调查。凤歧鸣知道臧天城跟王杨好多年,怕贴身秘书受伤害,就叫臧天城陪着郭黎明到李奇家里调查案件。r
两人到了李队长家里,王杨见是臧天城陪着郭黎明来了,倒也不说什么,臧天城安慰了几句,郭黎明开始问笔录,问完后,李奇摁上了指印,回到了政府。事实很清楚,案件很容易定性。调查组人说张清玉、钱铭逃跑了,没有罪。郭黎明、张红卫一班子人则是当兵的,也没有罪,只有王清是带队的,应该受到处分。r
王清就找杨弈清,杨弈清说：“你跟他们一样,他们受处分你就受,他们不受你也不用受。可这些道理都木用,总得找个人出来受处分,才能了结这事儿。我问过了,也就是个警告,半年以后自动解除,这半年之内绝对不会调人,影响不了你。为这事儿找这个找那个木意思,也显得你不顾大局。现在你受了处分,领导们心里都明白哩很,都知道你是个替罪羊,觉得你受了委屈,下一步对你进步反而有好处。”r
王清听表哥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写了份检查,交给了调查组,调查组给了他警告处分,并提请梓圩镇党委撤了王清的职。这超出了杨弈清、王清的预料,王清的老婆柳树跑到纪检会找着了李森林,说：“俺王清明明是替人受过,你们还要处分他,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吧？干工作哩受处分,临阵逃跑哩啥事儿木有!这样处理哩话,谁还干工作？”r
李局长笑着说：“小柳,这只是暂时处分。杨局长也给我说了,你放心,不会影响王清前程。”r
柳树说：“我可不听你们说,先说只是警告一下,谁知道我们王清委曲求全,你们要得步进尺,再弄下去,还不把王清开除了!”r
李局长笑道：“你放心,不会!这样儿哩话,我咋给杨局长交代？”r
柳树还要继续往下缠,李森林给杨弈清打了个电话,杨弈清叫他把电话给柳树,柳树接了过来,杨弈清说：“柳树,你回家吧,白搁那儿说了,我跟王清说了,多说也木意思!你要是认我是你表哥,就回去!”r
柳树知道丈夫的前程全系在表哥身上,也知道再缠下去没什么意思,今儿个不过是来泄气而已,遂即说：“好,表哥,我听你话,现在回家。”r
贺勰开了党委会,由孙太梅把县纪委对王清的处分决定宣读了。宣读完毕,贺勰说：“这事儿影响很大,纪检会要求镇党委免去王清计生办主任职务,镇党委也不得不这样做。今儿个讨论一下叫谁接任计生办主任。孙书记,你是主管计生工作哩,你先说一下人选。”r
孙太梅说：“要说是对计生工作熟悉程度,计生办哩人我看钱铭不错。这娃儿机灵、聪明。”r
涂勇接着说：“我说句不该说哩话,王清因为这事儿受牵连干不成主任,却叫钱铭干,那不能服众,钱铭也是当事人之一,并且逃跑了,搁镇干中间影响不好。我看倒是红卫这娃儿还行,虽也是当事人之一,却受了伤,镇干们还是很同情他,以前也干过统计,是老计生了,叫他干,镇干们也服气。”r
孙太梅还想说什么,贺勰接着说：“我看红卫这个人选也行。”r
凤歧鸣说：“红卫这娃儿有能力,又受了伤,镇干们很同情他,他干哩话,叫别哩镇干们看看,镇党委还是扶持正气哩,也不会打击同志们工作哩积极性。”r
贺勰又逐个征求了齐辉、李庆久、舒新、李万吉、张清玉几个人意见,都同意由张红卫当主任,事情就定了下来。涂勇立即给张红卫打了个电话,张红卫从病床上蹦起来,马上要回来上班,涂勇笑着说：“你是受了伤才会受到同志们同情哩,现在听说当主任就回来,人家会怀疑你装病哩。”r
张红卫立即又躺倒了病床上,说：“那我啥时候回家上班？”r
涂勇说：“急不死你!再过半月!”r
柳承恩当夜把张红卫喊到了钓鱼巷男士专业休闲大观园,两人狂欢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