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武怒道：“杨书记,我问问你,以前我是全供,现在咋变成半供了？”r
张金银抢着说：“我刚才说过了,那是我让你哩!”r
杨书记说：“全武,全供、半供有啥区别？不过是晚发早发两天哩问题,总而言之,你又不少得钱。”r
张金银笑着说：“全武,你要想得开,这以后你也是效益工资,咱农技站经营形势你是知道哩,效益工资肯定比你以前发哩多得多!”r
李全武问道：“能多多少？”r
张金银笑道：“多个千儿八百不成问题!走吧,白搁这儿耽误杨书记工作了,跟着我干,你放心,亏不了你!”r
李全武听得懵懵懂懂的,也跟着出了杨书记办公室。张金银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杨书记办公室,说：“杨书记,你得支持我呀,不然,我都老了,弄哩啥也不是,退休了,说不定一分钱也拿不到,你叫我一家人咋办？这是一万块钱,你帮帮忙,把我办成财政饭。”r
杨弈清把信封推了过去,说：“金银哪,不是我不给你办事儿,这得找常务副县长签字才行,我办不成。”r
张金银把信封又推了过去,说：“你这是不想给我办事儿,看不起我。木事儿,我给乌省长说了,叫他也帮我做做工作。”r
杨弈清正色道：“那你直接找乌省长算了。”r
张金银起身边往外走边说：“这事儿对乌省长来说不是很大。杨书记,你也得招呼,办成办不成,我都不怪你,你得试试看。”r
杨弈清说：“你把钱拿走,不然哩话,我找人给你退了。”r
张金银没等杨书记说完,就快步溜出了书记办公室。杨弈清没有去找王县长,李全武也没有再找他,杨弈清也就默认了张金银的做法。r
杨弈清心想,张金银整天拿乌省长说事儿,也不知道俩人关系到底怎样,找个人问吧,又没法儿问,毕竟省部级官员对乡镇党委书记来说,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大官。正想着,齐辉进来了,杨弈清就问舒络在哪儿。齐辉嗫嚅着说不知道。杨弈清道：“一定是打麻将去了。齐秘书,我整天在会上讲,不允许在政府打牌,不准在上班时间打牌,就是不听!看来,我说着不行,木人听。”r
齐辉说：“他们玩儿一半回。”r
杨弈清说：“你白给他们开脱。舒书记好玩是出了名哩。李书记在这儿时候,当场逮着他过一回,说你看看舒络,都说下乡了,原来搁这儿打牌!是不是？我只是顾及面子,不想把事儿做绝罢了。看来不行。作风一定要整顿,不然哩话,我还搁这儿干啥？”r
齐辉急忙出去到打麻将的地方找到舒络,舒络俩人急忙回政府,舒络说：“杨书记不好玩,也不叫咱玩。”r
齐辉笑道：“这次看来不敢再玩了,杨书记意思借着市里整顿干部作风机会,也要整顿作风,杀杀赌博歪风。”r
舒络笑道：“以前整过多次了,我见哩多了。现在国家局势稳定,也不可能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整顿也只是动动皮毛,过不了实哩。不过是学习学习,写写笔记、心得体会,制定整改措施,最后是总结成绩,查出了多少问题,整改了多少,还有多少正在整改,结束!有哩大干部笔都不用动,秘书代劳。不过是浪费点儿纸张,不是有句顺口溜嘛,忘了前头几句是啥,最后一句是救活印刷厂。”两人都笑了起来。r
舒络说：“你白笑,你应该更清楚,书记、镇长哩笔记一套东西,他们写过木有,不都是舒新你俩弄哩。我看历次学习,谁学哩最透,办公室哩秘书们。”r
俩人说着,到了政府,舒络小跑到了杨书记办公室,诚恳地说：“杨书记,刚才我到外面有点事儿,晚回来一会儿。”r
杨书记笑了笑,说：“木事儿。”r
舒络一愣,说：“那我出去了。”r
杨书记又叫住了他,说：“你知不知道张金银跟乌省长是啥关系？有人问呢,我也不知道。想着你是这儿老人手,家又是这儿哩,你知道老底儿。”r
舒络笑道：“确实他俩在文革中是战友。”r
杨书记笑道：“知道了。”说完低头看报纸。r
舒络见问得奇怪,见杨书记一副送客的模样,就出去了。r
舒络受了这次教训,只得把牌瘾暂时压下去。一天下午,见杨书记坐车回县城,就立即喊了臧天城、贾天生、鲁望岳几个人到他办公室打麻将。杨弈清吃罢晚饭,又坐车回到了梓圩,到了政府门外面,不让小车进政府院子,自己偷偷地溜进了政府。见舒络办公室里的灯亮着,门关着,悄悄到了窗户下面,听见里面舒络几个人在打牌,抬脚想把门撞开,又缩了回去,悄悄出了政府大门,坐上了小车,用手机给潘高志打了个电话,说：“我是群众,给派出所举报,有人在舒书记屋里聚众赌博,派人把他抓走。”r
潘高志听出了是杨书记的声音,也装做没听出来,说：“好,我现在就去。”r
杨弈清回了武莜。潘高志把舒络几个人弄到派出所,问了笔录,关了一夜,第二天就放了出来。杨弈清第二天只当不知道,依然上班,见了舒络几个人热情打招呼。舒络几个人合计来,合计去,一致认定是杨弈清揭发的,虽说心里不得劲,也没办法,舒络给那几个人说：“只知道杨书记搁领导们跟前有一套子,听说在以前那个乡里干时候,有一次给送煤球哩给书记送煤球,他恰好也在,就帮忙搬煤球,弄得一身黑。”r
臧天城说：“煤球用他搬？那不是搁煤球价钱里头含着哩吗!”r
舒络哈哈一笑,说：“表现呀!搬完煤球,书记要去买面,他争着去买,又背上楼。结果回家时候下了雨,脸上雨淋得黑一块、白一块,街上人都想着是要饭哩。”r
几个人一齐笑了起来。此后,舒络打牌除了星期天之外,再也不敢打了。r
转眼到了春天。郭黎明觉得哪儿的春天也比不上郭家庄的。岔峰隐隐笼罩了一层淡绿色时候,预示着郭家庄春天的来临。南来的燕子穿窗越户,寻找着去年的家,生生燕语沁润着郭家庄明净的天空。r
郭黎明不很喜欢春天,可是郭家庄的例外。郭黎明觉得不能再等了,田青云催着自己结婚。郭黎明只觉得喜欢杜芳华,可是不知道想不想跟她结婚。直到有一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杜芳华穿着一身大红婚装跟自己结婚,才意识到爱上了杜芳华。郭黎明想着就进了杜芳华办公室,杜芳华正在写些什么。郭黎明笑着问道：“又忙呢？”r
杜芳华笑道：“没什么。”r
郭黎明笑道：“这星期木事儿哩话,到我们老家玩玩吧,老家春天山上哩景色特好。再说,我妈想见见你。”r
杜芳华笑道：“我不想去。”r
郭黎明笑道：“去吧,不然哩话,我跟家里人木法儿交代。”r
杜芳华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好。这星期天吧。”r
星期五下午,郭黎明领着杜芳华坐上了班车,杜芳华头轻轻地靠着郭黎明的肩膀说：“我怕。”r
郭黎明轻轻地拍了拍杜芳华的手,说：“别怕。我哩事儿家里人听我哩。”r
到郭家庄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岔峰,郭家庄显得懒洋洋、雾蒙蒙。银河也从冬眠里醒了过来,河里的小鱼儿游来游去,河边儿混和着腥味儿的空气里弥漫着丝丝花香,银河里春光荡漾。r
杜芳华蹲下身子,撩起河水细细地洗着脸,郭黎明说：“洗了我老家河里水,就得当我媳妇儿。”r
杜芳华双手掬起一捧水泼向郭黎明,笑道：“想得美!”r
俩人到了家里,田青云正在厨房忙,见俩人进了门,笑着说：“回来了。”r
郭黎青、郭黎光、郭黎江在院子里站着,郭黎光上前拉着杜芳华的手,让座、倒茶。薛氏见了杜芳华,笑得合不拢嘴,杜芳华礼貌地喊了一声“奶奶”。薛氏更喜欢了。r
杜芳华见郭黎明的家上屋是三间土墙瓦房,下午是两间石条垒的平房,院子很窄、很脏。r
郭世收到了吃饭时候回来了,杜芳华慌忙起身喊了一声“叔”,郭世收笑着示意坐下。田青云从庄上喊了一个人打帮手弄了八个菜,一家人坐下来陪着杜芳华吃了饭。r
到了休息时候,郭黎明见家里唯一一张大床上面挂了一个粉红色的蚊帐,两个新枕头放在床的一头,霎那间明白了田青云的意思,知道杜芳华肯定不会和自己睡一块儿,悄悄把郭黎光喊过去,说：“今儿晚上你给你芳华姐做个伴儿,我跟你哥们睡。”郭黎光笑着点点头。r
第二天,郭黎明跑到附近的代销点给杜芳华买了一双运动鞋,说：“咱俩上岔峰去,你看好好欣赏一下岔峰哩景色。”r
山上刚刚蒙上一层浅绿色。各色野花肆无忌惮烂漫山间。黄莺、布谷杂乱无章的叫声回荡在山谷里。r
杜芳华身体娇弱,走不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歇,到了山半腰,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说：“不上了,我从来没有上过这么陡的山。”r
郭黎明笑着说：“你真是娇小姐,我小时候一天也不知道跑上跑下几个来回。你看那个石崖上有个石缝,石缝里面猫头鹰搁里面垒哩有窝,我小时候为了逮小猫头鹰,中午放了学,木往家拐,直接跑到这儿,爬上去逮猫头鹰。谁知道到了石缝口,见里面黑洞洞哩,有两个夜明珠一样哩东西发着光,吓了一跳,慌忙爬了下来,后来想着那是母猫头鹰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