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华顺着郭黎明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绝壁上有一个黑点,就是郭黎明说的黑洞了,黑洞旁边一株映山红开得血一样的艳。向上看去,好像看不到悬崖的尽头,不由得晕起来,身子晃了晃,郭黎明赶忙扶着了她,把她拥入怀中。郭黎明想象着杜芳华会挣脱他的怀抱,可是杜芳华没有,反而很温顺地让郭黎明静静地抱着。郭黎明低头看杜芳华,往日青灰色的脸上泛起红晕,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她一下。杜芳华触电似地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似嗔非嗔地瞪了郭黎明一眼。郭黎明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亲异性,看见杜芳华的脸色,脸也飞快地红起来。俩人谁也不再说话,山泉的水小声地顺着山谷流淌,不愿惊醒岔峰的春梦似的。郭黎明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薛氏经常讲起的祖宗上山造反的时代。郭黎明小声地跟杜芳华讲着祖先的故事,杜芳华一动不动地听着,讲到祖先的魔法一节,杜芳华问道：“你说,这事儿真的存不存在？”r
郭黎明笑着说：“这是我奶奶给我说哩,郭家庄人都想着是真哩,我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木有想着是假哩。”r
杜芳华如有所思地说：“你能不能叫我看看哪一张咒语？我老爷是学医的,家里好些医书,里面也有好多奇奇怪怪的符号,我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中医里头那号驱邪避病的符咒。”r
郭黎明笑着说：“行呀,不过,这可是我们老郭家哩祖传之物,外姓人要是看了,就得姓郭。”r
杜芳华低头笑道：“那好,停停看也不晚,反正我对这些东西也不信。”俩人坐在泉边,杜芳华倚在郭黎明的肩上,闭眼听着泉水轻微的叮咚响声,谁也不想再说话,感觉天籁渗进了骨子里。r
郭黎明现在感觉岔峰其实很高,小时候或许精力过剩,有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溜到顶上去玩。杜芳华看来真的是爬不上去了,俩人快中午时候下了山。r
晚上,田青云趁只有郭黎明俩人的时候,问道：“杜芳华家里是干啥哩？”r
郭黎明说：“原来是一个外贸单位职工,现在是个包工头儿。”r
田青云说：“长得有点儿瘦,脸有点儿黑。”r
郭黎明说：“不是黑,是发黄。现在哩女孩儿都不喜欢自己身子发福。”r
田青云笑道：“俗话说要想发,家里坐个胖达达,瘦了不结实。”r
郭黎明笑着说：“木事儿,好多女哩结了婚就发胖。”r
田青云知道郭黎明的倔脾气,已经决定了的事儿,是不能更改的,再说杜芳华看起来脾气蛮好、蛮贤惠的,也就不再说什么。r
俩人周日早上坐上班车回到了单位。舒新、鲁望岳几个却不看好这门亲事,因为郭黎明、杜芳华俩人脾气都很倔。郭黎明坏脾气外露,杜芳华内柔外刚。人们都认为俩人不大可能走到一块儿,可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郭黎明到了杜芳华家里见到她的父母时,才发现杜芳华的父亲就是那个曾经在岔峰顶上见过面的杜老大。r
杜老大一见到郭黎明,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说：“想不到是田青云哩娃儿跟我闺女谈恋爱,哈哈!我还想着是谁哩,原来是田青云哩娃儿!”r
郭黎明随即笑了起来,说：“杜叔,木想到芳华跟您一家儿。”r
杜老大笑着说：“谁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凑巧哩事儿!你婶儿生芳华时候,你妈还来送过米面哩。芳华小时候,你妈就可喜欢。唉!”r
杜老大热情地跟郭黎明聊天,倒省了杜芳华许多事儿,到厨房忙去了。杜老大问道：“你妈哩身体咋样了？你可得招呼好呀,你妈年轻时候出力大,天天早起三点起床,中午睡觉时候,你爹才替一会儿,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用现在话说是超负荷运转,我就担心她到老时候身体不行。”r
郭黎明笑着说：“杜叔,这一点你放心,我妈身体好哩很,感冒发烧就木有吃过药,平时也木发现有别哩病。”r
杜老大说：“就是这儿,你要多关心关心她。平时越是看着身体好哩,病起来就不是小病。俗话说病恹恹,活一千。你妈年轻时候是你们那一片儿有名哩干家儿,我搁外贸站收丝时候,一块儿去哩卖丝哩,就你妈打哩最多。打哩丝虽说有点儿萝卜快了不洗泥,质量不是很高,可是我看你妈那儿干劲儿,打心眼儿里佩服,老是把丝提高一个档次,二等哩就验成一等。”说着,又叹了一口气。r
郭黎明笑道：“我妈还不知道芳华跟你一家儿哩,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哩很。”r
杜老大哈哈一笑说：“你跟你妈差不多,是个干家儿。”r
说着饭已经上来了,吃完饭,杜老大催着郭黎明休息,郭黎明就上楼休息去了。r
杜老大看见杜芳华从楼上下来,说：“芳华,你过来。”r
杜芳华笑着说：“爹,啥事儿？”r
杜老大说：“看得出来,黎明遗传他妈哩多。这娃儿有想法,认准哩事儿轻易不会放弃,脾气应该跟他妈一样,很倔。你脾气也很倔,我担心你俩不合适。搁一块儿时候,肯吵架不肯？”r
杜芳华笑道：“没事儿,好些事儿他都让着我。”r
杜老大说：“他妈跟他爹格和哩就不好,我是担心你俩真要是一家儿过活儿过不到一块儿。他妈脾气虽不好,可是对她婆子不错,想着对你也不会坏,我就担心你俩自己。说来说去,还是你俩要合适,最重要哩是你俩要过一辈子。你上过他家哩木有？他家里现在咋样儿？”r
杜芳华笑道：“家里一般化,房子怪旧。”r
杜老大说：“我不是嫌弃他家条件好坏,黎明看着也很能干,最重要是自己正干。我是担心你呀!”r
杜芳华的妈妈说：“哎呀,你担心个啥,我看这娃儿挺好哩,长得胖乎乎哩,看着挺有福气。”r
杜老大笑道：“我不是相不中黎明,只是担心俩人结了婚,过不到一块儿。”r
杜芳华笑道：“妈,那时候你跟我爹是咋认识的？你俩不是过哩怪好吗!”r
杜妈说：“那时候人家给你爹介绍好些,你爹都不同意,我也是。后来人家给我俩一介绍,头天介绍哩,第二天你爹就骑起个自行车带着我上街买衣裳去了。”三人笑了起来。r
杜芳华说：“那你俩搁哩挺好。”r
杜妈说：“你爹哩脾气也不是可好,就是不冲我发脾气就是了。俩人格和最主要是互相让着些儿,两好格一好。”r
杜芳华说：“我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让着我。”r
杜妈说：“你小时候脾气也不好,啥事儿有点儿不对,你就跳起来,跟那儿蹦蹦枣儿样。现在长大了,脾气也木改多少,不过是有时候会忍了。人有时候一结婚就不会忍了。黎明看起来脾气好些儿,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让着你,这是最重要哩。”r
杜芳华笑着说：“木事儿,放心。”r
杜老大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大闺女,我不放心呀!你要是过哩不好,你妈俺俩不好受。”r
杜芳华笑道：“不会的,放心吧。”r
杜老大说：“黎明他妈肯定催着结婚了吧,我知道她那儿急脾气。你白慌,多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婚事儿不晚,只要是你觉得能过到好上,你妈俺俩木啥说哩。你给黎明说一下,白说我是你爹,省得田青云上咱家找我。”r
杜芳华笑道：“好,都听你哩。我睡去了。”r
杜芳华走后,杜老大对老婆说：“我怕郭黎明遗传他妈脾气太多,倔得很,跟咱娃儿过不到一块儿,就跟他爹妈样,那咱闺女一辈子不是毁了？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呀!”r
杜妈说：“我看咱闺女也很有主见,要是不到一定程度,也不会草草结婚。”r
杜老大说：“这我放心,只要是娃儿觉得好,咱俩有啥好说哩？”r
杜妈说：“想到这儿就好了,咱也睡吧。我记哩田青云有一回不是说要给咱做娃娃儿亲哩,想不到!人各有命,有时候咱干涉不了恁多。”r
俩人到了政府没几天,郭黎明给杜芳华说：“咱们订婚吧。”r
杜芳华犹豫了一下,说：“那得给双方老哩说好,不是小事儿。”r
郭黎明笑道：“那当然。咱两家离得远,到时候上你家里？”r
杜芳华脸色一沉,说：“嗯。”r
郭黎明给田青云打了个电话,田青云到了县城时候喊上了郭黎明的小姨田青雨。三人在县城买了几十包白糖,郭黎明拿出积攒下来的工资,付了帐。雇了一辆三轮车到了杜芳华家里,田青云见杜老大在路边朝着自己笑,急忙下车,说：“你在这儿干啥？”r
杜老大笑道：“我来迎接亲家母呀。”r
田青云一愣,随即笑道：“你是芳华哩爹呀!我说看着娃儿长哩眼熟,想不起来随谁,原来随你!这可好,亲上加亲!”r
杜老大说：“黎明这娃儿真老实,我不叫他给你说我是芳华哩爹,真木有跟你说!”r
田青云笑道：“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上你家找你直接说。”r
杜老大笑着说：“那倒不是。这是孩儿们哩一场大事儿,我不想大人们搀和进来,还是自然哩好。”r
田青云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有主见,比我强。”r
几个人说着到了家里,田青云上前拉着杜妈的手说：“嫂子,想不到咱两家儿真成亲戚了!这是黎明哩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