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云一听,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想挣扎着坐起来,刚一动身子,就感觉伤口很痛,难受地笑道：“起不来。”r
田青雨急忙扶着田青云的后背,说：“刚动完手术,哪儿会复原哩恁快!快点躺床上。”r
田青云笑道：“等我哩病好了,就上您老大工作哩地方儿卖菜去。”田青雨笑道：“好!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去挣大钱。”r
田青云说：“这几年家里盖了房子,借了好几万块钱,再去干两年,回来还还帐。”r
郭黎明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要你还账？你想去了去,挣多少钱,你自己花。不想去了,就搁家里享享福,操恁大心干啥!”r
田青云不理他,说：“到时候你说扎多少本儿钱？”r
田青雨笑道：“现买现卖,几千块钱就够了。”r
田青云笑道：“我还有点儿钱,这回花不完,就当做生意本儿钱。”r
田青雨笑道：“你白操恁多心了,先给病治好再说。”r
姊妹俩又聊了一会儿,田青雨说要回家招呼孙娃儿,田青云叫她走了。r
田青雨走后,郭世收给郭黎明说：“也木啥事儿了,我搁街上走一下儿,耳朵都聋了。我嫌着急,今儿个也回家。”r
田青云始终不理郭世收,郭黎明知道郭世收从来没有到过县城,县城街道上的说话声、车声就把郭世收的耳朵弄聋了,再说,郭世收搁医院也不用也不会伺候田青云,郭黎明也没办法,说：“想回就回吧。”r
郭黎明、杜芳华、郭黎青、张青青、郭黎光、郭黎江姊妹几个商量了一下,搁这儿恁多人没地方住,吃饭都不方便,决定轮着伺候田青云。于是郭世收、郭黎青、张青青、郭黎光、郭黎江几个就先回家了。郭黎明在武莜参加组织部举办的后备干部培训班,平时学习时间要求不是很紧,学习结束,就立即跑到了医院里伺候田青云。r
尽管没有动手术,田青云没有了心里负担,也不再吐血了,就感觉好了许多,天天都很高兴,郭黎明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一天学习结束后,郭黎明刚到病房门口,却见杜芳华在门口站着,把郭黎明拉到了一边,说：“咱妈刚才给我说,她都绝经多年了,今儿个身上又来了。这不是啥好兆头,可能是回光返照。”r
郭黎明并不懂得,笑道：“这几天咱妈不是好多了吗!”r
杜芳华说：“只是感觉,我感觉停不了几天,以前那些症状就会出现。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r
郭黎明说：“木法儿。”r
两人进了病房,田青云说：“黎明,给我扶到厕所,我想解手。”r
杜芳华笑道：“妈,你不方便,就搁这儿解吧。郭黎明是你哩亲娃儿,怕啥。”r
田青云就蹲在便盆上解了手。解完,郭黎明去端便盆时候,田青云说：“老了,叫娃儿们恶心。”r
杜芳华笑道：：“这是娃儿们应该做哩,恶心啥？他们小哩时候不也是你给他们擦屎刮尿哩？”r
郭黎明端起了便盆,见里面有血,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端到了卫生间。r
一天早上,田青云说不想吃医院里的饭了。郭黎明就到外面给她盛了一碗稀饭,买了两块钱的酥油饼。那饼烙的外焦里嫩,外面又沾了一点小浑香籽,吃起来非常的香,田青云吃了一块儿还要吃,郭黎明说：“不敢吃了,你刚动过手术,不敢吃硬东西,不好消化。”r
田青云的手立即缩了回去,往床上一躺,不再搭理郭黎明和杜芳华。r
杜芳华朝着郭黎明看了一眼,尽是埋怨之色。r
郭黎明见田青云生气了,心里也很生气,想：“我本来为你好,你也生气。”r
第二天早上,郭黎明又买了些酥油饼,田青云只吃了一块儿,就不再吃了。r
郭黎明知道田青云仍在生气,也不理她。r
郭黎明学习一个月结束,田青云非要出院不可,说自己病好了,不想再住院了。郭黎明知道再住下去,也没有意思,也就办了出院手续,喊了张性霸的出租车,几个人坐上后,听杜芳华的建议到了一个老中医那里抓了二十副中药,郭黎明看着一字摆开的二十副中药,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不知道田青云能否熬到二十副中药吃完。田青云在一旁站着,郭黎明害怕被田青云看见,转过身,来到了大街上。r
车先到了田青雨家里,田青雨说了些好好养病,病好了以后,一块儿出去卖菜一类的话儿。田青云很高兴。r
郭黎明把田青云送到了家里,田青云住到了新房子里面。郭黎明到了老房子看见郭世收正在从屋里出来了,就问道：“我妈哩老屋做木有？”r
郭世收头迈了过去,郭黎明看见郭世收的眼里闪着泪花,没有回答郭黎明的话。郭黎明到了老房子院里一看,棺材已经做好了。r
郭黎明到了新房子里,站了一会儿,想着家里有郭世收、郭黎青、郭黎光招呼着,人多了也没用,办公室还有好多事儿,家里没什么事儿,就跟着车回了政府。r
田青云回家没几天,以前的症状又开始出现,并且连喝水也要呕吐,每顿饭只能吃半碗,吐的血更多了。r
郭黎青跟田青云睡在一间房子里,田青云半夜里总要起来呕吐好几次,肚里东西都呕吐完了,还要往外吐。r
郭黎青听得心惊肉跳,帮着田青云捶背,却起不到任何作用。熬了几天,郭黎青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就给郭黎明打电话说：“哥,你回来招呼咱妈两天,咱妈整夜整夜哩吐,有时候肚里没有东西了还在吐,看着吓人。”r
郭黎明听了,说：“我还有点儿事儿,事儿办完就回家。”r
郭黎明干完了手头工作,到县医院找到了翟医生,翟医生给开了些化疗用的药,郭黎明拿着回了家。r
田青云见郭黎明回来了,并不高兴,见了他也不说话。r
郭黎明猜测是田青云想叫他在家里陪她,这些天没回家,田青云不高兴,就说：“妈,我给你抓些药,再输输水。”r
田青云带着哭腔说：“不输了,木用!你抓哩那二十副中药,我吃哩够死了!再也不想闻见药味儿了!”r
郭黎明说：“这回是西药,不苦,还有输水。”r
田青云仍然不搭理他。郭黎明给郭黎青说：“找个会输水哩人来,给咱妈输输水。”r
郭黎青不一会儿就把村医请来了。村医跟郭黎明是同学,见郭黎明在家,问道：“你那几天上哪儿去了？”r
郭黎明说：“政府忙。”r
村医小声说：“你妈都成这儿了,你搁家伺候伺候她。”r
郭黎明想着田青云一半会儿不会怎样,在家里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儿,政府办公室实在忙,见同学这样说,也没有跟他争辩。村医把水输上后走了。r
郭黎明在家里停了几天,也没有替郭黎青跟田青云睡一个房间里,几天后,又回到了乡政府。r
又过了几天,郭黎明往家里打电话,郭黎青接着了,郭黎明问道：“咱妈这几天咋样儿了？”r
郭黎青在那头没好气地说：“咋样儿？能咋样儿!还是那样儿!”r
郭黎明听出了郭黎青的不满,就说：“药吃完木有？”r
郭黎青说：“白问了!成天不回来,问啥问!”“啪”一声把电话挂了。r
郭黎明想发火,可是发不起来,只好忍了,心想：“本来咱妈有病时候,我兑了四千块钱,叫张青青拿着,手术木动成,钱木花几个,你们都拿回家了。再加上合作医疗报销的,剩下哩你们都拿着。还有亲戚们看咱妈拿恁多礼品,都是代销点卖了。出院后的买药钱,都是我出,你们虽然刚盖了房子,木钱,我不也是连个住哩地方都木有!剩下的钱,都应该给咱爹,叫咱爹拿着给咱妈买药用。这些我都木有给你们计较恁清,给我说个话儿了,还恁不耐烦!”越想越气,就拿起电话给家里打,电话那头只是摁了免提,听见是郭黎明的声音,“啪”把电话挂了。r
郭黎明更加生气了,回到了家里,见杜芳华正搂着女儿睡觉,害怕给杜芳华说了,惹她生气,就丧着脸睡了。r
杜芳华见郭黎明不高兴,知道他因为田青云的事儿心里不好受,也没跟他说话。心里虽对田青云住院剩下的钱弄哪儿去了有疑问,可不想叫郭黎明认为在田青云生病一事儿上兑了几千块钱,自己心里不愿意,进而认为不孝顺,也就闭口不提。r
没过几天,郭黎光给郭黎青打来了电话,声音很急促,说：“哥,你快点儿回来吧,咱妈这几天严重哩很,想不行哩。”r
郭黎明慌忙喊了张性霸,带着杜芳华、郭山红急匆匆往家里赶去。郭黎明坐到了车上,泪立即流了下来。张性霸说：“木事儿,木事儿。”r
到了家里,已是晚上九点了,只见田青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郭黎明以为田青云已经不行了,急忙走到床边,喊了声“妈。”r
田青云吃力地睁开眼睛,说：“你还是到政府上班去吧,去当你哩官儿去吧。”r
郭黎明无言以对,过了好长时间,田青云说：“医生是不是看错了,手术都做了了吗,咋这病一天比一天很？我还想上医院去。”r
郭世收、郭黎青、郭黎明、郭黎光几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都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