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梦游了!梦游哩人劲儿大哩很,你们几个人把他摁到地下。”r
几个人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郭黎明摁倒了地上。郭黎江把郭黎明的双手朝后扭着,一条腿压在郭黎明的脊背,郭黎青摁着郭黎明的双腿,郭黎明在地上乱动着,挣扎着想起身,就是起不来。r
郭世收蹲到郭黎明头前,说：“黎明!黎明!你醒醒!你醒醒!”r
郭黎光说：“你一半会儿喊不醒他!哥!哥!回家吧!”r
地下的郭黎明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几个人说的话,使劲儿挣扎着。r
郭世收对着田青云的坟祷告说：“青云!青云!是我对不起你!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害你哩亲娃儿呀!我也想对你好,就是不行,我也木门儿!要是你想想咱娃儿了,我就叫他们经常过来看你,你叫咱娃儿回家吧!”r
郭黎光也不知道该咋办,“扑通”跪到坟前,说：“妈!妈!你白吓俺了!叫我哥醒醒吧!”r
郭黎青见弄不醒郭黎明,就放开郭黎明的双腿,走到郭黎明的头前,照着郭黎明的脸猛地扇了一耳巴子。r
郭黎明“嗯”的一声,不再挣扎了,抬起头迷迷糊糊地说：“咋了？”r
郭黎光见郭黎明醒了,就说：“咱哥醒了!”r
郭黎江放开了郭黎明,郭黎明站起身,说：“咱一家儿咋都跑这儿来了？”r
郭黎青没好气地说：“谁知道!”r
郭黎光忙把郭黎青推到一边,对郭黎明说：“哥,木事儿,咱回家再说。”r
郭黎江、郭黎光两人一人搀了一只胳膊。郭黎明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靠在郭黎江身上。回到了家里,薛氏也起了床,见郭黎明浑身是土,说：“娃儿,你咋了？”r
郭黎明没有一点精神,坐到了椅子上。r
郭世收把薛氏拉到一旁,小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儿。r
薛氏说：“不会有鬼,我才不相信有鬼。肯定是他妈老了,他受不了,才会去找她。你去喊世凡去,叫他看看,是不是黎明有啥病了。”r
郭世收说：“明儿个再喊吧,天快明了。我看木事儿。”r
郭黎光说：“我去喊。”r
郭世凡已经听了郭黎光给他说郭黎明的事儿,给郭黎明号了号脉,说：“脉跳得时快时慢,黎明这娃儿心事儿很重,可能是嫂子哩死对他刺激太大了,明儿个就叫离开家,叫他回政府,过两天就好了。”r
薛氏说：“我就不信有啥鬼!就是有,也不会害自己亲娃儿!”r
几个人听说郭黎明没事儿,方才放下心来,把郭黎明扶到了床上,郭世收陪着郭黎明睡了。郭世收提心吊胆,生怕郭黎明再起床,躺在床上不敢合眼。郭黎明好像是累极了,身子刚一沾床,就睡着了,到了中午才睡醒,只觉得浑身疼,脸像是肿了,昨夜的事儿模模糊糊地在记忆中复活了。r
“我怎么到了妈妈的坟前？咋会扒坟？看来,昨天是我给妈妈坟挖开,把妈妈背回来了……我咋会起来了？是了,我听见哼、哼的声音了!难道真是妈妈的魂附到以前门前流下来哩血上复活了？她死前对爹、对姊妹们肯定是怨恨的。爹爹不说了,两人几近仇人,谁也不理谁,不过妈妈得病后,爹不是也跑前跑后的伺候吗？两人格和不住,也不是爹一个人的责任呀!妈妈太强势,在爹爹跟前一点儿都不想让,特别是开了门市部后,一件儿东西,爹哪怕是少卖一块钱,妈妈也要大吵一顿!妈妈,你为什么不自己反省一下,找找自己身上的不对,跟爹爹好好沟通沟通呢？爹爹也是的,妈妈待你再过分,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也不是没有操外心吗？就看在这一点儿上,你也不应该把我妈冷落几十年!那一年,你得了病,妈跑前跑后伺候你,给你熬的中药,你怕我妈下毒,就等我妈尝过才喝,你把我妈的心伤透了呀!过错方面,爹还是多些呀!妈,自你从广州回来,我们姊妹几个谁也不敢搁你跟前劝你一句话,你太要强了!要是不那么要强,叫骗走那点儿钱,算啥!可你就是放不下!”r
郭黎明正想着,薛氏走了进来,笑道：“黎明,起来,一会儿芳华跟娃儿也回来一块吃饭。”r
郭黎明起了床,洗完,杜芳华就抱着小女儿慌里慌张地进了院子,见郭黎明刚洗过脸,除了脸色有点儿不太好外,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样子,笑道：“懒虫,刚起床？娃儿,喊你爸,喊他懒虫!”r
郭山红刚学会说话儿,呜呜啦啦地说：“懒虫。”r
郭黎明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想起了杜芳华在医院生下她,出院时候,田青云曾说俩人工作忙,她搁家里没事儿,要把郭山红抱回家养的话。“如果那时候把郭山红抱回家,叫妈养着,或许,妈的心情就会好起来,说不定就不会得这个病了!现在,一切都晚了!”r
薛氏把女儿抱了过去,笑道：“娃儿真乖!”r
一家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薛氏说：“千万不要给外人说起黎明挖坟哩事儿,叫外人听了,还想着是咋回事儿,想着咱黎明神经了。”r
吃完饭,杜芳华说：“咱回政府吧。”r
郭黎明顿了一下,叫杜芳华等着,自己到了院子外面田青云摔倒的墙角前,血痕早已不见了。r
郭黎明心想：“看来是我幻听,没有血哼。”r
郭黎明知道家人不想叫他在家,就回到了政府。r
晚上,杜芳华怕郭黎明再发作,睡一会儿醒了,看看郭黎明,郭黎明睡得很沉。r
杜芳华正要睡着,忽听得郭黎明说道：“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无穷尽也!”r
杜芳华立即清醒了,想着郭黎明又要梦游,扭头一看,只见郭黎明还在睡着,才知道是在说梦话。r
政府还是有人知道了田青云的死讯,民政所的李济春找到了郭黎明说：“你妈老了,你也不吭声。”r
郭黎明说：“简单,木安排。”r
李济春说：“有人举报到镇里孙书记那儿了,但是指望镇民政所是不会叫你出钱哩,怕哩是举报到县里,就麻烦了。”r
郭黎明想着没有把别人得罪到了要挖祖坟的地步,应该没人举报,说：“到时候再说。”r
李济春走了。r
杜芳华说：“是不是李所长想找事儿？她话里有话,看来你得给她送点儿东西呢!不送东西,她要是举报到县里咋办？”r
郭黎明说：“不会。她是民政所所长,我是政府秘书,好坏是一个层次上共事儿哩,她不会办我难看。”r
杜芳华说：“李所长比咱精明多了,事儿也难缠,我看还是找她一下儿为好。”r
郭黎明想了想,说：“不用去。”r
没过几天,郭黎青就给郭黎明打电话说：“县民政局起尸火化队到咱家,要把咱妈弄出来火化。”r
郭黎明急忙赶回家,只见门前停着那辆火葬场的运尸体的车,院子里站了一院子的人,郭黎青、郭黎江正在跟他们理论：“我妈才死几天,五七还木过哩,就叫起尸火化？你们还有木有点儿人情？”r
队长说：“我们讲哩是国法,不讲人情。”r
郭黎明拉着队长说：“到屋里商量。”r
两人到了屋里,队长讲了一大堆国家政策,这些政策郭黎明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也只好忍着听完。末了,队长说：“请郭秘书原谅我们,我们只是执行国家政策。郭秘书是政府工作人员,相信在执行国家政策方面,会配合好工作。”r
郭黎明说：“那是。不过能不能等两天,因为我妈才走,还没埋几天,现在就起尸,我怕不好。”r
薛氏也进了屋,说：“现在我们也不敢挖青云哩坟,青云刚埋到坟里,那天晚上就回来了。我们慌哩又找个看地先生看看,有哩看地先生说她埋到天坑里去了。现在说不定已经长了一身白毛,成精了。”r
队长饶是成天起尸,对鬼神之类的东西也是半信半疑的,听了薛氏的话,还是毛骨悚然,强笑道：“不会吧？哪有这事儿？”r
薛氏笑道：“你不信,就问问郭家庄上哩人。”r
队长出了郭黎明的家门,问了一个人,果然有这事儿,就说：“反正,你们一定得执行国家政策,你们不叫我们挖,你们就自己挖开,送到火葬厂。”说完,带着一帮子人上车走了。r
郭黎江狠狠地骂道：“啥东西,人死了,也不叫安生!哥,这就是你们政府干哩工作!要是成天收完活人钱,再收死人钱,你还是回来扒地吧!干这些事儿,老百姓骂你!我们可不想跟着挨骂!”r
郭黎明说：“我不管这号儿工作。”r
郭黎青说：“你还搁政府工作哩,咱妈刚死,政府哩人就来了!丢不丢人!”r
郭黎明哑口无言,也没有心思在家里吃饭,就走了。r
到了政府,杜芳华说：“弄不对就是李所长给县里举报哩,我说叫你去,你不去。”r
郭黎明说：“不一定。我是后备干部,弄不对是别哩后备干部背后告哩状,叫我以后提拔哩时候提拔不成。”r
正说着,凤歧鸣给郭黎明打电话,叫他上他办公室一下。进了凤歧鸣办公室,凤歧鸣说：“你妈老了,你也不给我说一下儿。是不是不想叫火化？”r
郭黎明说：“嗯。”r
凤歧鸣说：“那有啥!你不说,县里不还是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