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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章 蝗灾


  大庆殿内,皇帝赵祯一脸疲惫地坐在龙椅上。

  京东和江淮一带又闹蝗灾了,怎么办呢?

  凉办!宋仁宗赵祯想。

  他当皇帝以来,以往有时候两年闹一次,有时候四年闹一次,平均也就三年半,这些死蝗虫就得闹上一闹。

  糟糕的是,他亲政后,是连续两年都在闹!这蝗灾可是如影随形,要吃死他赵祯似的。

  假如世上真有办法治蝗,宋太祖宋太宗这么牛,刘皇太后这么霸气,就算掘地三尺他们也会把法子给翻出来!她这么能干的老娘们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朕能做什么呢?不就是等天气一凉,或下场雨就过去了么。

  听完灾情后,赵祯坐在朝堂正中,用尽仅余的精力去抑制自己打呵欠,一点表情,一点表示也没有。

  “陛下,臣奏请前往京东,而后再去江淮救灾。”

  范仲淹迈步走出来跪下奏请。

  “这……”

  仁宗对范仲淹向来可是既爱又恨,最烦他什么都开骂什么都监督。但赵祯又对他充满感恩之情。

  要知道仁宗皇帝二十岁的时候,六十开外的老刘娥一夜突发奇想!这位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竟然决定要在冬至,让仁宗这位皇帝跟百官一起,在前殿给她叩头庆寿!

  这个老女人简直是突发心火上攻空前膨胀!

  当时朝堂之上,众臣听了后,鸦雀无声。唯有这位范仲淹一听,立马不顾晏殊的阻止奏上章疏!

  老范声如洪钟,字字铿锵入耳地狠批了这一计划,大声道:“家事国事不可混淆,一国之君,尊严不可损!”

  此话一出刘娥那生不出崽的老女人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让已经二十岁的仁宗给她叩头了。事实上,这也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对自己那狸猫换太子换回来的所谓儿子赵祯,刘娥向来不看在眼里。可没法子,谁叫自己生不出崽呢?再不愿意,仁宗也实实在在被她一手扶上龙椅,已经坐了八年光景了。

  老刘娥终于让步,不再提要仁宗给叩头了。

  可这雄纠纠气昂昂的老范,居然还不罢休,乘胜追击再上一奏!这一谏竟然是斗胆奏请刘太后撤帘罢政,把大权还给仁宗!

  哇!

  这下连仁宗自己也震惊了!虽说当时仁宗赵祯都已经二十岁了,但刘娥凶得像个母老虎,谁敢惹她呀?这老范不要命了么?

  朝廷对此当然默不作应,却很快下来一纸诏书,把多嘴又强硬的老范贬到山西!

  三年后,刘太后死去,仁宗第一个就把范仲淹召回京师,封他为右司谏,就是专门评议朝事的言官。

  有了这职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一届忠臣范仲淹,更是事无大小,不对就怼!

  怼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让懒散又心慈手软的仁宗好生无奈。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没为滕子京写《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是十几年之后的事。

  说回上朝时,范仲淹奏请去救灾。

  仁宗听完发了一会呆,看着耿直又公事公办的范仲淹狄直地杵在那,露出满是倦意的笑容,说:“爱卿为民请命,实在值得称道。但蝗灾几乎年年有,转眼雨季要来,自然就消失了。”

  范仲淹敬躬身抱拳迈上一步,恭谨却威严地说:“陛下,那,如果宫廷之中半日停食!陛下该当如何?”

  “啊……”仁宗随即大汗淋漓,惭愧不已!

  “陛下,蝗灾,没错是终会过去的,但皇上知道饥荒多拖一天,要死多少黎民百姓?人命关天!一刻不拖延啊!”

  “是是是。”仁宗想到这,满脸羞惭,觉得自己一时懒散,竟然罔顾黎民百姓生命安危……

  “好!爱卿忠言!朕下旨,即日起,派右司谏前往京东、江淮救灾!”

  “陛下英明!”文武百官齐声道。

  久旱必蝗。

  这一年,蝗灾特别严重!京东和江淮,蝗虫所到之处,一片凄惶。饿死在路上的灾民瘦骨嶙峋。

  因为仁宗派出的赈灾粮食远远不够,事实上,是受灾面积过大了,也是没有法子。范仲淹在铺天盖地都是蝗虫的田间数度痛哭流涕。

  是啊,官粮有限,灾害太深。如何是好呢?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范仲淹跪在干裂的大地上,恳求天降甘露救救可怜无助的百姓啊!

  他一边哀嚎一边磕头,久久不肯起来。

  可天上仿佛真的有九个太阳,依然喷着火一样炙烤着大地,漫天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全是蝗虫!

  七七四十九天后,救灾物资用完,蝗灾依旧猖獗。

  与饥民一起挨饿瘦成了皮包骨的范仲淹回到朝堂。他带回几把灾民充饥的野草,送给了仁宗和苑宫眷。

  仁宗拿着草,让侍卫洗干净,自己默默地啃了一条。真的好难吃。

  仁宗心里好生难受。

  做皇帝,真累啊……

  “让我们吃草吗这是?哼!”几乎所有宫人都对范仲淹这行径十足的鄙夷。唯有尚充儿,手接过野草,哭晕了过去。

  这事传到朝臣那儿去,大家都当是尚美人善良爱民。其实,只有尚充儿自己知道,她更是想起了可怜的女儿,身为大宋帝姬,却不知身在何方。

  外面闹饥荒啊,星宿帝姬不知道有饿着没……

  这是明道二年。吕夷简向宋仁宗提出八条规劝。

  就是: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仁宗皆虚心接受。尤其是绝女谒!

  赵祯绝女谒?大家相信吗?让仁宗不要过人沉湎女色哦。

  且看郭皇后,这天特意装扮一翻,带着奶娘和另外两个新进宫的小宫女,在皇上下朝回福宁宫的途中守候着。

  此时,只见吕相陪着仁宗正一边谈着什么,一边走过来。郭皇后迎上,携宫人一道翩然地盈盈下跪。

  依礼仪,仁宗十分不愿意也得伸手扶了郭清悟,作平身状。

  郭清悟目光流转,满含娇羞地看着仁宗。可惜睛睛并不大也不亮,没有传说中一汪盈盈秋水,眼神也不大好使,完全没有勾魂摄魄的效果。

  仁宗也替她好生一阵尴尬。

  见仁宗没有半点反应,郭皇后立马拉下了脸!

  这郭清悟老大不小了,一时凶悍得像个老苍鹰,一时又大失方寸地学着年纪轻轻的尚美人杨妹妹装扮成仙气飘飘的小样儿,有失了体面。

  反倒她身边新添的两个小宫女……

  郭皇后见仁宗那不安份的眼睛盯着两小宫女,狠了一狠,换了张讨好的脸说:“陛下,眼看要入秋了,延福宫桂花已经吐芳华,臣妾备了上好桂花糕桂花茶,欲邀陛下一同前往赏之。顺道,听听臣妾新培养出来的两个妹妹如莺莺和如燕燕的歌声。”

  “如莺莺如燕燕!”仁宗一听,两眼都发直了!正要满口答应,在一旁的吕夷简吕相,忽然咳嗽了两声。

  仁宗立马就蔫了。

  “呃……这个……”仁宗才不傻,郭清悟分明是拿两个小宫女诱惑朕来了。不过要是从前,仁宗肯定会来个顺水推舟半推半就的哈,可现在,吕相庄严肃穆地挺直老腰,忠烈石雕像一样杵在身边!

  “陛下,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吕相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提醒。

  啊,不是才刚答应了严厉的吕宰相接受并践行八大规劝吗?仁宗大呼罪过!一时也为自己的轻浮闹个满脸通红。

  郭皇后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外面蝗灾,朕还跟莺莺燕燕去赏什么桂花呢?

  可是,郭清悟找这对莺莺燕燕可是花费了一翻功夫,还专门做了好长的准备。为了今天这身轻盈的装扮也费了好多个时辰呢!要知道仁宗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过她一眼了!

  这时候,一旁的吕相面色沉重,死了祖宗似地肃穆!气得郭清悟直接朝这老吕“哼”了一声。

  仁宗吓了一跳!

  仁宗自十二三岁登基以来,弱弱地一直只有名臣怼天子的份儿,本天子从来都不敢哼这些老吕老范老欧半声的。郭清悟真是的,胆子太大了。

  吕相严肃而恭谨,朝郭皇后抱拳作揖,行了个大礼,然后郑重道:“请皇上,以社稷为重。”

  “吕相!现在已经下朝了!帝后在后宫可是寻常夫妻!赏个花听个曲,莫非哀家却要倒过来奏请大臣吗?”

  “不敢,郭皇后。”又深深一个大礼,吕夷简不说话了。

  仁宗知道再烦也得出来圆场了。

  “朕明儿再陪皇后用膳。花暂时不赏了,曲也暂且不听了。大事为重,大事为重。”

  郭皇后恨恨地盯着这个一向让她很不爽的死老头吕夷简!吕相再躬身行一礼。

  这郭清悟被刘娥宠得也太横蛮了,人家几十岁的……仁宗使了眼色让郭清悟退下。

  郭清悟甩袖离开!

  当然,仁宗马上也就忘了要去陪这郭清悟用膳的。反正,他一直就想尽办法躲开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