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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四签名(4)


  “他接着说:‘我会告诉你们摩斯坦是如何死的。他这么多年以来,心脏本就衰弱,可他就没有告诉过别人,只我一个人知道。在印度的那会儿,我和他经历了一系列的千奇百怪的事情,好容易得到了一大批宝物。我先把这些宝物带回了英国。在摩斯坦来到伦敦的那天晚上,他就直奔我这里来要他应得的那一份。他从车站走到这里,是已经死了的忠心老仆拉尔·乔达开的门。摩斯坦和我之间因如何划分宝物的意见分歧很大,争论得特别厉害,摩斯坦一怒之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之后突然把手放在胸侧,脸色黑了下来,就向后倒了下去,头重重地撞在宝箱的尖角上。当我弯腰去扶他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就在椅子上坐了好久好久,精神错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刚开始我也想到了报警,可我考虑到当时的状况,我可能会被指控为凶手。他是在我们争论时断气的,他头上的伤口对我来说更不利。还有,法庭上肯定会问到宝物从何而来,这更是我要特别保守的秘密。他告诉过我:没人晓得他来这里。所以这件事别人知道与否都无所谓。

  “‘当我还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抬起头来,突然就看到仆人拉尔·乔达站在门口。他悄悄地走进来,回手关了门,说:“主人,不要担心。没人知道你害死了他。咱们这就把他藏起来,还会有谁知道呢?”我说:“我并没害死他。”拉尔·乔达摇摇头笑着说:“主人,我都听见了,我听见你们的争吵,我还听到他咣当倒了下去,我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家里的所有人都睡着了。咱们现在就把他埋起来吧。”这样一来我就决定了。我自己的仆人都不相信我,我还能指望十二个坐在陪审席上愚蠢的商人会判我无罪吗?拉尔·乔达和我当天晚上就把尸身埋好了,没过几天,伦敦的各大报纸都登了摩斯坦上尉失踪的疑案。在我所说的来龙去脉中你们应该知道,摩斯坦的死很难断定是我的过失。我的错误就是私自掩埋尸身还隐藏了宝物,我不仅得到了我应得的宝物,还强占了摩斯坦的一份,所以我希望你们把他女儿应得的宝物还给她。你们把耳朵凑过来来。宝物就藏在……’

  “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刷地变白了,他的两眼紧紧地盯着外面,他的下颏突然下坠,用让我们难以形容的声音喊道:‘把他赶出去!一定要……一定要把他赶出去!’我们回头看他紧盯着的窗户。黑暗里有一个面孔正看着我们。我们看到他那在玻璃上被压得煞白的鼻子。满脸是毛,两只眼睛恶狠狠的,还真是一脸凶相。我们兄弟二人立即冲到窗前,可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再回过头来看我们的父亲,只见他头低低地垂下,没有了脉搏。

  “当晚我们仔仔细细地搜查了花园,除了窗外花床上的一个鲜明的脚印之外,这个不速之客并没留下其他痕迹。但如果只有这一点迹象,我们或许还会怀疑那个恶狠狠的脸是来自我们的幻觉。没过多久,我们另外得到了更确切的消息,我们附近有一帮人正在对我们进行秘密活动。第二天早晨我们发现父亲卧室的窗户大开着,他的橱柜和箱子全都被翻过了,他的箱子上还钉着一张破纸,字迹潦草地写着:‘四个签名’。这句话如何解释和偷偷来过的人究竟是谁,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们所能下结论的只是:虽然房间都被翻遍了,可是我父亲的财物都还在,一个子儿不少。我们兄弟二人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这件事情和他平日的惶恐不安有很大关系,但我们依然还是无解。”

  这小矮人重新燃着了他的水烟壶,深深地连吸了几口。我们还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这个离奇怪诞的故事。摩斯坦小姐在听到有关她父亲死亡的那一段,面色惨白。为了防止她晕倒,我从隔壁桌上的一个威尼斯式水瓶里倒了杯水给她喝,她这才缓过神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就靠在椅上闭目深思,看着他的时候,我就琢磨:就在今天早上他还说人生枯燥无味吧。但现在至少这个问题就要最大地考验他的智慧。塞笛厄斯·舒尔托先生挨个地看了看我们,因为他叙述的故事所带给我们的影响,他觉得很自豪,他吸了一口水烟壶又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你们想得到吗,我哥哥和我因为听到我父亲所说的宝物,兴奋极了。我们花了好几个礼拜,甚至好几个月,我们把花园的所有角落都挖遍了,也没找到。想想他临终才说这些宝物藏在何处,也太让人发狂了。我们仅仅从那个项链就能够推测到这批遗失的宝物是有多贵重了。关于这个项链,我哥哥巴索洛谬和我也曾商量过。这些珠子确实是很值钱的,他也不舍得。当然,在待人接物上,他和父亲有着相同的缺点。他又琢磨着,倘若把项链送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后还可能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我能够做的只是劝我哥哥让我先找到摩斯坦小姐的住址,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寄一颗拆下来的珠子,如此一来让她也能生活宽裕一些。”

  我的同伴发自内心地说:“你心眼真好,这样做真是太感人了。”

  小矮人漫不经心地挥手说:“我们只是暂时保管你们的财产,这是我的想法!我哥哥可不是这么想的。我们家有很多财产,我觉得够了,不想再有其他的。再说对这位小姐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我们心里也不好受。‘鄙俗是罪恶之源’这句法国谚语是很在理的。因为我们兄弟两个对这个问题分歧很大,最后只能分居,我带着一个印度仆人和威廉离开了樱沼别墅。

  “昨天发生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宝物找到了。我才联系摩斯坦小姐,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一起到诺伍德向他讨回咱们应得的一份宝物,昨晚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对我哥哥巴索洛谬说过了。或许他并不欢迎咱们,可他同意在那里等我们。”

  塞笛厄斯·舒尔托先生全都说完了,坐在矮椅子上手指不停地抽动。我们全都默默无言,我们全都在想着这个离奇古怪的事。福尔摩斯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说:“先生,您从头到尾的做法听上去滴水不漏,或许我们还能告诉您一些您还未必知道的事情作为报答呢。可正如摩斯坦小姐刚才所说的,夜深了,咱们办正事要紧,就不要再拖延了。”

  我们的新朋友盘好水烟壶的烟管,从幔帐后面拿出一件羔皮领子的又大又厚实的衣服。尽管晚上还很闷热,可他却从上到下全都扣上了纽扣,最后还戴了一顶兔皮帽子,还把帽檐扣过耳朵,他全身上下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就只露着清瘦的脸庞。当他带我们走出走道的时候,他说:“我的身子太弱,我应该算是一个病人吧。”

  马车在外面候着,对我们的外出早已做好了准备,车夫在我们上车后马上就赶车急行起来。塞笛厄斯一直不断地说话,他的声音都高过了“骨碌骨碌”的车轮声。

  他说:“巴索洛谬可是个聪明人,你们猜他是如何找到宝物的?他最后断定宝物就藏在室内。他把整栋房子的容积都精确地计算出来,每个角落也仔细量过了,没有落下一寸之地。最终他发现这栋楼房的高度是七十四英尺,他把全部房间的高度都分别量了量。还用钻探方法,确定了楼板的厚度,加上室内的高度,共计七十英尺。还差了四英尺。那这个差别只能在房顶上找。他在最高一层房间的用板条和灰泥修成的天花板上打穿了一个洞。就在那儿,一点儿没错,就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密封着的、任谁也不知道的屋顶室。那个宝物箱就放在天花板中央的两条椽木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宝物箱从洞口取了出来,看到了里边的珠宝。他估摸着这批珠宝的价值不少于五十万英镑。”

  听到了这个庞大的数字,我们都瞪大了眼睛互相望着对方。倘若我们可以帮摩斯坦小姐拿到她应得的那一份,她将立刻由一个贫困的家庭教师变成英国最富有的继承人了。当然,她的好朋友们都应当替她高兴,可我却惭愧得很,我的良心被我的贪心都遮住了,我心上就像有着一块大石头沉沉地压着。我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就低着头坐在那里,默默无言,之后其他朋友说的话什么也没听见。他应该是一个忧郁症的患者,我依稀记得他似乎说出了一系列的症状,还从他的皮夹里拿出了很多秘方,希望我跟他解释这些秘方的内容和作用,我真希望他忘掉我那天晚上对他的回答。福尔摩斯都还记得我告诉他不要服用两滴以上的蓖麻油和建议他服用大剂量的番木鳖碱作为镇静剂。

  不论怎样,到马车停住,车夫跳下车来打开车门的时候,我总算是缓了一口气。当塞笛厄斯·舒尔托先生扶她下车的时候,他说:“摩斯坦小姐,这就是跟你提过的樱沼别墅。”

  五、樱沼别墅惨案

  我们到达今晚冒险历程的最后阶段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钟了。伦敦的雾气逐渐消散,夜景绚烂,轻柔的西风轻轻吹开了乌云,弯弯的月亮从云际间透露出来。虽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了,可塞笛厄斯·舒尔托还是拿来了一只车灯,想把我们的路照得更明亮一些。

  樱沼别墅建筑在一片广场上,四周都围绕着高高的石墙,墙头上插满了碎玻璃。一扇窄小的钉有铁夹板的小门是唯一的出入口。塞笛厄斯在门上咚咚地叩了两下。

  里面传来一个粗暴的声音问:“是谁?”

  “是我呀,麦克默多。到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

  里边传来一阵抱怨声,接着还有钥匙的响声。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矮小而健壮的人,手提灯笼,就站在门里面。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他那向外伸出的脑袋和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

  “塞笛厄斯先生,是您呀。他们又是谁?没有主人的命令我不能放他们进来。”

  “不能让他们进去?麦克默多,你竟敢如此无礼,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告诉过哥哥今天要带几位朋友来。”

  “巴索洛谬先生今天从早到晚都没有出屋子,我也没听到他的吩咐。主人的规矩您是晓得的,我可以请您进来,您带来的朋友就暂时在门外等吧。”

  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塞笛厄斯·舒尔托狠狠地瞪着他,尴尬极了。他大声嚷嚷着:“你这像什么话!我给他们做担保还不可以吗?里边还有一位小姐,总不能让她大晚上的在街上等吧。”

  可守门的还是坚持道:“塞笛厄斯先生,真的很抱歉,这几位也许是您的朋友,但不是主人的朋友。主人付我工钱就是为了让我负责守卫,这是我的职责,我没有办法。您的这些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福尔摩斯缓和地说:“麦克默多,你应该认识我吧!我想你应该不会忘了我的。你难道忘了四年前在爱里森场子里为你举办拳赛,还和你打过三个回合的那个业余拳赛员吗?”

  这拳击手嚷道:“您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天哪!我怎么会忘了呢?您不要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干脆给我来一拳得了,那我早就认出您来了!噢,您是天才但又会自暴自弃,您挺奇怪的!倘若您继续练下去,您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呀!”

  福尔摩斯冲我笑笑说:“华生啊,你看看,即便我一事无成,可我还能找到一种职业呢。咱们的朋友肯定不会让咱们在外边挨冻了。”

  他回答:“先生,您请进来吧!就连您的朋友一块儿进来吧!塞笛厄斯先生,真是对不起,主人的管理很严,得知道您的朋友是谁,我才能请他们进来。”

  门口就是一条铺着碎石子的小路,弯弯曲曲穿过一片荒凉的空地,一直通到隐藏在丛树里的一所齐整而结构平常的大房子前。枝叶密密麻麻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只有一束月光斜照在房子的一角,映照在顶楼上的天窗。偌大的房子,阴惨恐怖到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塞笛厄斯·舒尔托也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手里提着的灯摇晃着吱吱地作响。

  他说:“我真的搞不清楚,这里肯定出事了。我早就跟巴索洛谬说过,咱们今天晚上要来,可他的窗户连灯都不亮。我真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啦!”

  福尔摩斯问道:“他往常都是如此戒备吗?”

  “没错,他跟父亲一个样。您知道吗,父亲最宠爱他,有时候我还会想,父亲跟他说的秘密比我要多很多。月光照着的窗户就是巴索洛谬的房间。窗户被月光照得那么亮,可我觉得里边没有灯光。”

  福尔摩斯说:“里边确实没有灯光,可门旁边的那个小窗户里闪着灯光。”

  “噢,是女管家的房间。那就是博恩斯通老太太屋里的传出的灯光。她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咱们。就请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她事前不知道,倘若咱们一块儿进去,她也许会觉得奇怪。不要说话!那是什么?”

  他把灯高高地举起,手抖得厉害,灯光摇摆不定。摩斯坦小姐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臂,我们紧张地站在那里,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侧耳倾听。夜深了,这所巨大而漆黑的房子里不断发出一阵阵凄惨恐怖的女人叫喊声。

  塞笛厄斯说道:“不用怕,这是博恩斯通太太的声音,这所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就在这里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他立即跑到门前,用他惯用的方式敲了两下。我们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就像见了亲人似的请他进去。

  “噢,塞笛厄斯先生,您来得真是时候!真是太巧啦!哦,塞笛厄斯先生!”这些听了让人高兴的话,一直等到关门以后,还能隐约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