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铃声还没有落地,教室里几乎走得没了人.好不容易等个星期天,谁不愿意早点回家.冷冰儿却慢腾腾地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在桌角贴着的日历上懊恼地打了个X.r
别人都是盼周末,她却是怕周末,怕回家.十八年来,她的心上扎着一把刀,那就是父亲.打她记事起,父亲就从没给过她一个笑脸.他的话就是圣旨,稍有违逆,便会大祸临头:他罚她跪搓板,让她吃老鼠啃过的窝头,用打牲口的鞭子抽她.即使这样,她也从未怨恨过他,父亲毕竟是父亲,家毕竟是家,父亲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r
为了逃避和亮亮订婚的事,她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了.是母亲偷偷地让任慧给她捎的干粮.任慧还说,上次去她家时,父亲正在打母亲,好象是因为她的事.其实不说她也知道,母亲这两个星期肯定又活在地狱中了.r
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从清早一直下到中午.看情况,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铺盖雨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天.冷冰儿站在廊檐下,看着不大不小的雨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地落下,真是心急火燎,忧心如焚.她没有带遮雨的东西,伞是买不起的,只有塑料布.可现在连塑料布也没处找啊.但是她的心里是那样的惦记母亲!僵持了片刻,她咬咬牙,挽起裤腿跑进了雨中.r
冷冰儿还没跑出校门口,冷雨已经打湿了她的外套.毕竟是深秋了,秋雨打在她的脖子里,冰凉冰凉地.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把那件旧外套的领口往脖子上提了提.就在她提领口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发现了王睿.王睿就站在校门口不显眼的角落里,他的头顶打着一把雨伞,手中也拿着一把雨伞,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看到冰儿,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冷冰儿却悻悻地转过了头,顾自走了.r
整整一个星期,冷冰儿没有和王睿说过话.因为张放的事,伤了冰儿的自尊.王睿屡次试探,试图和冰儿和好,都被冰儿给拒绝了.r
冷冰儿冒雨赶回家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她远远望见了自己家的木栅栏.马上就到家了,可以拿热毛巾擦把脸,换身干爽的衣服,更重要的是能看见母亲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加快了步子.r
冷冰儿走到街门跟前,伸手推门,却吃了个闭门羹:r
门居然是关着的!她把手伸进门缝里,试图拔开里面的插关,没有成功;原来插关上面加了一把锁.她用力晃了晃,不起任何作用.却见弟弟小虎在门背后鬼头鬼脑地偷窥.r
小虎,给姐开门.r
我不敢,爸不让我开门.爸让我看着你,回来了报告他.r
妈呢?r
妈让爸打病了,她不让我告诉你.她说让你回学校,先避避风头,等爸气消了,你再回来.r
打病了?打得厉害吗?冰儿急切地问.r
反正这次比以前哪次都厉害.上午打了,下午就躺在床上没起来.脸上都是青.r
小王八羔子,你和谁说话呢?给老子滚回来.杨木头一声暴喝,吓得小虎撒腿就跑.r
冷冰儿只觉得背脊发冷,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不回来,父亲就迁怒于母亲.可怜的母亲啊!她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雨水,隔着栅栏喊道:爹,我是冰儿,你开门啊.你听我说.r
说个球,一句话,这门亲事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你就进门,回家.不答应,拔脚走人,我杨木头没有你这不孝子孙.r
爹,你不能这样无情.我是你的女儿啊.r
你无情还是老子无情?人家把彩礼送到了门上,你她妈却不认帐,让六老太把老子数落的横竖不是人,唾沫都吐到了老子脸上.老子几时丢过这样的人.你不是有主心骨了吗,欺负亮亮的那个小子是不是你挑的汉子?他是不是打算领着你私奔.你有梗气不听老子的话,你就别回这个家.r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女儿?我是那样的人吗?女儿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对,你也不该把女儿嫁给一个白痴,我还要读书啊.r
读书?读书对老子有啥好处?念得书越多,心越野.你就越不听老子的话.读不成,白填馅子,读成了,与老子蛤蟆乌龟.到时跟个奸夫一跑,老子竹蓝打水一场空.老子又没神经了,会相信你的话?r
爹,女儿不是一只狗,一只猫,一件随意变卖的物品,我是人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哪.女儿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爹,你就让我念书吧,我一定要念出个样子来,老了好好孝顺父母,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养育之恩.爹,你就开门吧!r
将来?老子说不定明天出去就死了呢.废话偎?你到底同意不同意.一锤定音.r
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非把女儿往绝路上逼.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爹,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开门吧!冷冰儿缓缓地跪倒在泥地上,泪流满面.r
嚎丧呢,家里还没死人呢.跪死了老子也不开门,除非你愿意嫁给亮亮.否则以后再别想踏入这个门半步!r
冷冰儿见回家无望,只好退而求其次.爹,订婚的事再商量.让我看看我妈好吗?就一眼.行吗?求你了,爹!r
哼!痴心妄想.如果你乖乖听话,马上就能见到你妈.如果你非要往南墙上撞,哼-------杨木头省略的话让冰儿不寒而栗.你妈病得很厉害,你自己看着办吧.r
你让我再考虑几天好吗?等妈的病好了,再说这个事行吗?r
发疯躲不过死,你别和老子来这一套,老子没那个耐心.如果你心疼你妈,就快刀斩乱麻,利索点.如果你想把她折腾死,你就钻你的牛角尖.r
我----冷冰儿如滚油浇心,答应吧,一辈子等于毁了;不答应吧,母亲受她连累,以后可怎么活呀!罢,谁让自己命苦,认命吧!爹,我---我----我答---r
不能答应!隔着栅栏,冷冰儿看见母亲挣扎着爬到窗台上,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紧接着杨木头的拳头就跟着落下,母亲又倒下去了.r
冷冰儿心如刀绞.她知道母亲这一声呼喊耗尽了她本就虚弱的体力,知道母亲在拳头下喊出的这一声掷地有声;知道母亲这一声呼喊中满含的倔强和不甘;知道母亲对她的期望和对这件事的坚决态度.r
冷冰儿跪在街门外,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早已分不清.她声嘶力竭地哭喊,血泪斑斑地哀求,但是杨木头全然无动于衷.门仍然死寂地闭着,只有雨点悲伤地打在门上.....r
不知道跪了多久,冷冰儿的膝盖跪得麻木了,眼泪也流干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外走去.仇恨的火焰在她的心里燃烧.此前,她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不明事理的庄稼汉,有重男轻女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却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拿她的前途开玩笑,拿她的终身幸福当儿戏.为了贪图钱财,父亲竟然绝情绝义,不惜断绝父女情分.这次,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她不再对父亲,不!他不配做她的父亲,她也从此不再叫他父亲,她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她要发奋读书,念出个子丑寅卯来,让他看看,让他后悔.r
冰儿边走边想,边想边走 ,走到村口拐弯处的陡坡,一不留神滑倒了,整个身体顺着坡势骨碌碌一直往下滚去,坡的两侧就是悬崖,冷冰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情急中看见前方左侧有一个枯树桩,求生的本能使她忙用脚尖一勾,身形受阻缓冲,慢慢地停了下来.冷冰儿惊魂未定,她坐在泥泞中,欲哭无泪.她浑身泥水,狼狈不堪.更倒霉的是她的脚扭伤了,一触地就钻心地疼.r
不解人意的雨沥沥拉拉地下个不停,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伤心,害怕,绝望,一点一点吞噬着冷冰儿的心.天渐渐地黑了,生不如死的冷冰儿被吞没在孤寂凄凉的夜雨中......r
王睿艰难地爬着坡,嘴里不断地诅咒着该死的天气.要不是他妈从省城回来看他,他才不在这鬼天气出门.王睿随着父母在省城呆了十几年,他走的时候也就是个四五岁吧.所以故乡的好多人都不认识了.自从他回镇中复读,这还是第一次回村里.r
我妈也真是的,早不回晚不回,挑了这么个天气,她给回来了.真是妨得紧.王睿抱怨到这儿突然打住了,他掐了掐自己的舌头,做了个鬼脸说:我怎么可以咒我妈呢!她要不是想我,才懒得回这小地方来呢.王睿想到他妈,猛然想起他妈叮嘱他带的手电筒,现在不正好派上用场了嘛.还是妈好!r
王睿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终于看到坡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拐过弯就到家了.他抖起精神来,往前奔去.忽然,王睿隐隐听到有微弱的声音,似隐似现.鬼!王睿的第一个反应是头皮发紧.刹时,电视里,书上演得那些鬼一齐涌到他的大脑里来.他抱着头就跑.r
救我.还是那个微弱的声音.这下王睿冷静了,他把胳膊从头上放下来,暗自嘲笑自己,哪有什么鬼,自己吓唬自己呢.他循着声音走过去,用手电筒的光线一照.这一照才让他大吃一惊!竟然是冷冰儿!只见她的头上,脸上,身上都糊满了泥,简直无法形容的狼狈!r
冷冰儿,这么晚了,你怎么呆在这儿?r
冷冰儿不语,她看到王睿也有些吃惊.真是冤家路窄!r
哦,你也是这个村子的吗?你不是早回家了?怎么还在这儿晃悠.别歇了,赶快走吧,天都黑了!r
也?冷冰儿愣了一下,难道王睿也是自己村里的,那她怎么不认识他啊. r
走了啊,还在生我气啊.不管怎样,回家再说,想淋雨啊!王睿把手伸到冷冰儿跟前,想拉她一把.冷冰儿一把推开王睿的手,坚决地说:我不回家!r
你还真是固执啊.好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这下走了,再淋下去会生病的.王睿用力去拉冷冰儿.r
我的脚!冷冰儿痛得叫起来.r
脚?啊,肿得这么厉害.王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冷冰儿坐在泥地里是因为脚伤了,自己真是傻了,哪有在泥地里淋着雨歇息的.赶快,我送你回家,找个医生看看.闹不好是错了骨头了.来,我扶你,还能走不?r
不,我不回家,死也不回家!你走吧,我不用你管!r
还在和家人耗气?王睿见冰儿一提家就情绪激动,好象受了刺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话题说:好,不回就不回,那你想怎样?r
我要回学校.r
开玩笑!这么黑的夜,这么远的路,怎么回?r
就是爬,我也要爬回去.冷冰儿从牙缝里斩钉截铁地挤出这几个字,说着挣扎起来要走,脚伤的疼痛却使得她又坐回原地.她使劲地攥紧拳头,没哼声.r
王睿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不再说什么.他把雨伞交给冰儿,说:你驮它,我驮你.r
你驮它,我驮你.冰儿轻轻地重复了一遍.r
还扭捏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以为我愿意背你呀!你还不好意思,封建.r
哦.冰儿乖乖地伏到王睿背上,也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天亮了被人看见,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就这样王睿背着冷冰儿,返上了回学校的路.r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愿意,就当我没说.王睿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r
冷冰儿固执地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她岔开话题问道:你也是本村的吗,我怎么不认识你啊.r
我小时侯在这长大的,后来就跟着爸妈去了省城读书.r
哦,你命好,不像我---冰儿又难过起来.r
咳,又来了.这样吧,我们说说小时侯的事吧,解解闷,开开心,路也显得短一些.r
嗯,好吧.冰儿沉吟良久,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我的童年并不快乐.由于我是个女孩的缘故,父亲对我不甚喜欢.他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个整日抱着酒瓶喝酒的醉鬼.喝醉了,就瞪大眼睛骂人,甚至打人.我对他只有恐惧,没有依恋.而母亲很怕父亲,纵然心里宠我,也不敢表现出来.为我的童年撒满灿烂阳光的是我的邻居小朋友-----大眼哥哥.r
大眼哥哥?王睿重复问了一句.r
恩,大眼哥哥是个可爱的小男孩,他聪明热情,但是很淘气.乡下的孩子是群居性的,不像你们城市,有优越的条件.我们没有遥控小汽车,也没有积木,但是我们有玩不完的游戏.其中最棒的是打仗.一群人分成两派,一方是正方,一方是反方.正反两方都有角色分工.最高长官往往是孩子中最有威望者荣任.大眼哥哥人缘最好,司令一职便非他莫属.而我由于胆小,爱哭鼻子,属于不受欢迎之列,甚至被规划出局.每逢这时,大眼哥哥总是胳膊一挥,昂首挺胸地说:让小眼妹妹做我的参谋长.谁有意见,就是和我过不去.如果你们不让她参加,我也不玩了.那时,大眼哥哥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呢!r
你们俩也真会叫,一个叫大眼,一个叫小眼.大眼瞪小眼.哈哈.有意思.r
我的眼睛小,他的眼睛大,巷子里的大人都这样叫啊.就你觉得不好!r
我没说不好啊,我随便说说而已.继续.r
还有一次,大眼哥哥的妈妈从保健站要回两个白色的气球.这对于农村的孩子,可是个稀罕玩意,我们把气球吹得鼓鼓的,用线扎紧口子,在院子里放飞.气球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飘浮,我的心也在快乐地飞翔.忽然,我手中的线断了,气球飘飘悠悠,越飞越高,最后看不见了.我伤心地哭啊,哭啊,哭个没完没了.是大眼哥哥忍痛割爱,把他的气球让给我,我才转悲为喜.再后来,我俩都上了学.记得班上有个小霸王,老抄我作业,我特别讨厌,可又不敢得罪他.大眼哥哥就悄悄地把沥青滴在小霸王板凳上,把他的新裤子都沾坏了.小霸王怀恨在心,就等我和大眼哥哥路过他家门口时,故意放出狼狗,咬了大眼哥哥腿上一口.留了很深的一道疤.r
对不起,打断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狗可不是咬得我的腿.r
你,你是?冷冰儿听到王睿说狗咬的不是他的腿,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问道.当时,狼狗咬了大眼哥哥的屁股蛋儿,她不好意思说,就改成了腿.r
听我给你继续往下讲:那年,我姨给我从省城买了一块水果橡皮,有个馋丫头闻见很香,以为是糖,就趁人不备,狠狠地咬了一口.把我的新橡皮也咬坏了;还有一次,我为了得到妈妈许诺的小自行车,就把我的卷子和小眼的百分卷换了;小眼的妈妈以为小眼不好好学习,狠狠地打了她一顿.都是我不好,连累她受冤枉了.还有,在下雨的时候,在一个铺满石子的小巷,我挽着裤腿背着一个打伞的小眼睛女孩,对她说:小眼妹妹,你驮它,我驮你.r
小眼妹妹顺从地伏在大眼哥哥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说:大眼哥哥,你的脖子好过瘾哟!然后两个人开心地大笑起来.冷冰儿接过王睿的话头,激动地复述着往事.r
你真的是大眼哥哥啊.激动使冷冰儿的话音都变了.r
如假包换.r
原来你真的是大眼哥哥.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啊.r
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哇,难怪电影里要这么演,原来现实中就是这样啊.怎么样,这些年过得还好吗?r
你不是都看见了,一直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冷冰儿这才把父亲逼婚的事和盘托出.王睿听得是义愤填膺,他握着拳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当爹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冰儿,你放心,有我在,决不让你失学.你爹不供你,我供你.你不信?我是认真的.r
我信,只是怕哪天我话说重了,你又要跟我翻脸.r
你还提那壶呀.再说我可钻到地缝里去了.r
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吧.r
恩,小眼妹妹,你驮它,我驮你.r
王睿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对着他咪咪地笑呢.我怎么也躺这儿?我没病啊.r
你是没病,可你是瞌睡虫呀.昨天我给你们那个女同学捏骨头的时候,你早坐在地上睡着了.r
哦,我太累了.王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你了,大夫.我同学的脚怎么样?严重吗?r
骨头错位,已经接好,没什么大碍了.回去按时涂药就行.你们可以走了.r
可我.....我们没钱.r
是镇中的学生吧?哪天方便了再送过来吧.来这边背一下你同学,她脚还有点肿,你最好不要让她那只脚着地.r
啊?还得背?王睿暗自叫苦.昨天下雨,而且天黑,确实情急,别无他法.今天要背冰儿回学校,简直是找菜.让别的同学看见,那还了得!r
怎么?有困难?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医生善意地揶揄道.r
王睿背着冰儿从医院往学校走,一路上躲避着行人的目光,祷告着不要碰上别人,想趁上课时间偷溜回去.r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刚走到校门口时,迎面停下来一辆三轮车,车上下来的是六老太和杨木头.冰儿的心顿时揪紧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r
哟哟,木头,你不是说你闺女上学了嘛,怎么让一个后生家在街上背着晃来荡去的,游街示众啊?我可告诉你,钱你已经收了,白纸黑字给我打着条子呢.今天说成什么,你也得给我把人带回去.六老太连说话都咬着牙根儿.r
放心,六婶儿,我杨木头答应你的,一定办到!杨木头说着,就从王睿背上来拉扯冰儿.r
住手!杨木头,你女儿腿断了,你要把她拉残废了.恐怕六老太会退亲吧!r
腿断了?怎么回事.我可不要一个瘸子做外孙媳妇.r
你说,你小子把她怎么了?是不是打算带她私奔,跑得跌断了腿?他妈的,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把你小子的腿也打断了!r
请你放尊重点!我们的父女情分从昨天离开家门的时候就断了,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女儿,我以后是死是活也不需要你管.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姓你的杨,我姓我的冷.你也别想收了别人的钱,拿我顶债.你们把我逼急了,我去公安局告你们强抢民女.r
告我,我他妈不怕!老子白白养了你十几年,你说不是我女儿就不是?你想断绝父女关系就断绝.你想飞也行,把老子养活你的钱都吐出来.只要你一天没还清这个钱,老子就一天有权利管你.六婶儿,取绳子来,我就是绑也要把这个丧门星绑回去.r
我看你们谁敢?只见冷梅柳眉倒竖,目露凶光,手里举着一个瓶子,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原来冷梅见六老太去叫杨木头一起来学校,知道对冰儿不利,就顾不得生病,也搭了个顺车来了。r
妈----冷冰儿颤声叫道.r
这是一瓶硫酸,谁敢逼迫我女儿,我就和他拼命!走啊,愣着干什么,把冰儿背学校去.快!王睿醒过神来了,赶紧背着冰儿就往高扬办公室跑.r
高老师,出事了!高扬听王睿说冷梅在校门口拿着硫酸,火箭般发射了出去.r
冷梅依旧高举着硫酸瓶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r
你个疯娘们,你神经了!你泼呀,照住老子的脸泼.为了护你那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居然跟老子玩阴的.看老子回家不剥了你的皮!r
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女儿!我反正也不想活了,今天我就陪你一起死,我女儿以后就不受你的折磨了!杨木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现在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反抗!r
不要!冷梅.高扬大声制止,冷梅愣了一下,手中的硫酸瓶子顺着惯性扔了出去,但是减慢了速度.落在离杨木头不远的地方,溅出的硫酸把杨木头的裤脚烧了几个窟窿.杨木头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真的用硫酸泼他.r
六老太也吓得脸煞白,哆哆嗦嗦地说:犯得着这样吗.犯得着这样吗?r
还不是你们逼的!谁要再打我女儿的主意,你们就先准备好棺材吧!冷梅像一只受伤的狼,凄厉地嚎叫着.r
杨木头,回去把一万块钱还我,你家就是皇家公主,我们也不娶了,还遭人命呢!六老太惊魂未定地爬进车斗子里,三轮车突突冒着黑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