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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至此陌路1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将杜家会帮忙佟家还债的许诺化为灰烬。

远达纱厂意外失火,杜允威手上工厂商行倒闭,杜家实业其他工厂也都处于半停工半怠工状态,只有两家勉强维持的米行因事先囤储不少储备冬粮,暂时还能维持些许时日,焦头烂额的杜瑞达想从其他工厂调配资金周转,奈何停工工厂已无产出,一时根本筹集,杜允唐将所得货款补贴远达纱厂所需用度后,再想留些空余腾挪给佟家三十万用于清偿先前债务,难比登天。

眼看又到了佟家允诺债主的还债日期,那氏左盼右盼仍不见毓婉过来送钱,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虽然她与佟鸿仕都已知晓杜家纱厂被烧的新闻,但她不敢相信孝顺的毓婉会失信父母,当然也不会相信杜家居然当真连三十万腾挪的办法也没有。这样的执着迫使那氏需要见到毓婉用行动来证实,可派去的佣人回来禀告,杜家二少奶奶一天不曾出门,央告人传了消息进去也不见回音,倒是亲家太太说有空请老爷太太闲来时去杜家做客之类的客套话。

杜凌氏的婉言拒绝使得佟鸿仕瘫坐在太师椅上,那氏仿佛已经明白大事不妙,疲倦的转回身对佟鸿仕苦笑:“想来婉儿也是没办法了,不然怎会让亲家太太说这样的话来。”

入冬的上海空气湿冷入骨,天阴沉沉的压在佟苑门口,云中零星滴落几滴小雨。冰冷的空气吸一口进入腔子,连带得心都能冷透大半,似佟家令人绝望的境遇。

佟家门口戛然停下几辆车,车门打开,为首朗声大笑的人居然是身穿长袍的周鸣昌,他身后是若干与佟家有债务的债主们,不知为何,他们会凑到一处。

佟福见周鸣昌也参与其中,心已知不好,将所有人迎入花厅,再通知佟鸿仕和那氏出来见客。那氏徐步进入花厅,乍看见周鸣昌心已有些厌烦,甩了袖子转身准备离开,周鸣昌神色从容,顷身上前挡住两人去路:“佟兄,佟夫人,别来无恙?怎么才与周某见面就要回避?”

“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比不上周家涉及产业广泛,周老爷不仅与沈督军做了朋友,还能与黎家一同经营码头生意,甚至连日本人也敬重周老爷,不久将来怕是半个上海滩都要归周老爷所有了。”察觉不能拒而不见,那氏冷冷别开身,由素兮搀扶着坐在一旁,身体虚弱的她挨不住的撑住桌子直喘。

佟鸿仕即便心中也如同妻子一样烦躁,也要勉强卖周鸣昌面子,“周兄,请坐,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周鸣昌笑拍拍一旁椅背,轻描淡写睨了佟氏夫妇:“说起来倒也没什么正经事,只是听说佟苑要卖,想来看看。”

那氏在旁听得恼火,猛地站起身,声音骤然提高几个声调:“谁说佟苑要送人?这是佟家产业,没有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去卖。”连日生病,她的身体已经孱弱至极,由素兮搀扶前后不停摇晃,但还坚持着对周鸣昌昂起头:“周老爷莫要说笑,便是周老爷想给这份钱钱,我们也不会卖的,且死了这条心吧。”

周鸣昌呵呵冷笑:“是吗?如果真是不卖佟苑,我可是把这些钱都拿回来了。”说罢,他将手中的一叠纸摊在那氏面前,每一张落款都加盖了佟鸿仕明晃晃的印章,“一共是三十三万元,佟兄,拿钱吧!”

那氏抓过这些凭证,不敢置信的盯住周鸣昌身后的一干亲眷熟悉面孔,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迸出的:“你们!你们怎么能将债务转给他?”

那些佟家远方亲友们自觉理亏,畏畏缩缩向周鸣昌身后躲了躲,间或偶尔有两人胆大上前扯破脸皮:“佟太太,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大家都知道杜家远达纱厂已经着火,又倒了许多厂子,他们杜家根本救不了你们,又拿什么还债?我们把借据抵押压给周老板好歹也能将那些损失弥补些,如今兵荒马乱,谁也不能眼见着钱打了水漂。“

那氏凌厉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颊,冷冷的仿佛能将这些人丑陋行径冰住般,贪得蝇头小利的亲友们被她的目光逼住,不自觉闪躲了目光,气得那氏全身不住的颤抖,咬了牙:“你们为什么不肯再宽限我们几日?婉儿既然答应我们了,总会想出办法的!我们佟家何尝是言而无信的人!”

周鸣昌耸肩,将手中烟斗点燃后哈哈大笑:“佟小姐,不,杜二少奶奶,如今杜二少奶奶婆家自身难保,如何还顾得了佟家是死是活?”

那氏压不甘示弱当场回敬周鸣昌:“莫非周老爷现在就能顾得了自己了?听说青龙堂码头已经被沈督军占用,你跟在黎家身后没得到什么便宜,不仅鸦片生意一落千丈,周少爷也避而不见了。”

周鸣昌皮笑肉不笑的盯住那氏,低声笑起来:“那又如何,今天佟苑我是买定了!”

佟鸿仕愤然拍桌,站起身:“你仗着帮派的势头在佟苑强压他人,眼中还有王法吗?”

周鸣昌不阴不阳的怪声大笑:“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还有,别把你女儿说的有多高贵似的……”他从怀里抽出一块喜帕,在众人面前抖开:“杜二少奶奶结婚当日还与我儿子在花轿之中勾勾搭搭,若不是怜悯她痴心一片,我儿子早就将她那些违背闺门礼教的丑事说给大家听了。”

“笑话,是你儿子先来佟苑妄图抢亲的,我与老爷从不肯同意他们两人婚事!”那氏冷笑:“像你们这样的市井出身,还妄图高攀我们家,简直是做梦!”

“杜二少奶奶可不嫌弃我们家霆琛出身低贱,婚后还常与我儿子见面给杜家二少爷戴绿帽子呢,杜家这次临阵反悔肯定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偷情端倪!”周鸣昌悠悠一笑,将那块喜帕掷在那氏脚边:“来,大家看看,这可是你们世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那氏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令人难堪的粗鄙言语钻入耳中,仿佛能连同祖上所有的荣耀都被一概抹杀了,她厌恶的瞪着周鸣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全身抖如筛糠。

她不气愤周鸣昌粗鲁,他本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地痞流氓,穿得衣冠楚楚仍是学不会礼义廉耻,没什么好指责的。她气的是毓婉,自己用心教导这么多年的孝顺女儿,居然甘心一辈子顶着满身污秽过日子,只因为失心给了不该给的男人,就不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书写了,这样下去,未来的道路又怎能顺畅?杜家又怎么会容忍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子?思及至此,更多的眼泪流淌下来,紧紧攥住素兮的手,“你可瞧瞧,她惹得都是什么样的人!”

那氏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憋住哭泣,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对周鸣昌道昂起头:“周鸣昌,我告诉你,你若真敢收购佟苑,我就敢一把火点了这里,就算全烧成灰烬也绝不给你!”

毓婉一早被大嫂黎美龄拖到黎家做客,说是雪梅回娘家开了宴会,邀请众多姐妹前去开心。因想到这几日就是自己娘家欠款到期时,毓婉在宴会枯坐始终闷闷不乐的,任凭黎美龄如何开解也是无用。

黎绍峰冷眼瞧毓婉寂寂坐在一旁,端了酒杯走过来,朝她和大姐微微一笑:“杜二少奶奶正在愁什么,怎么也不见你过去跳舞?”他抬起头四周打量,嘴角笑容更大:“怎么不见允唐陪你一起来,他也舍得让美丽的杜二少奶奶独身在此,不怕被人惦记去?”

“允唐还在忙其他事,晚些时候会过来,雪梅呢?”毓婉抬头,避开黎绍峰别有深意的目光,刻意忽视他言语中的情色暧昧。不知为何,毓婉对黎绍峰总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受,他注视她的目光内容实在太过复杂,再察觉她厌恶后,根本豪不掩饰自己探查她背后隐私的特别用心。

黎美龄听弟弟调侃允唐,有些吃味的嗤嗤发笑:“他们夫妻俩如今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允唐连蔡园那里都怎么肯去了。”

黎绍峰下意识握紧高脚杯,挑了挑眉:“哦?那可真是好,我们也都为你们夫妇琴瑟和鸣贺喜呢。”他又抬手指了指楼上:“雪梅还在换衣裳,你稍等片刻,晚一点,沈督军也会来。”

听得沈之沛也会来,毓婉心中又起了厌恶,表面上还需勉强维持笑容:“雪梅回娘家,沈督军也来,果然恩爱的令人羡慕。”黎绍峰对毓婉的评价只是笑,并不多做解释,抬手抿了一口水晶高脚杯里的酡红葡萄酒,“你和允唐的恩爱,也令人羡慕,听说,他要做父亲了?还没说一句恭喜呢。”

这一句毓婉倒是听出了真真切切的酸味,她蹩眉,纷乱念头一起涌上来。他与杜允唐的关系似乎已经超过寻常兄弟情谊,看似亲密的两个人,竟像分不开的情侣。

还没开口,面前已经走来雪梅,她穿一身孔雀蓝是压花缎旗袍,旗袍似乎并不合身,空荡荡的随着步子前后直晃,惨白发青的脸庞早不见当初的红润,毓婉连忙站起身拉住她的手:“雪梅,快一年没见了,你过的怎么样?”

雪梅垂首没有说话,偷偷瞥了眼坐在一旁闷头喝酒的大哥,凄然苦笑:“过的还不错,之沛很疼我。”

如此甜蜜的话如果是从前的雪梅嘴中讲出,定不是这样落寞语气。毓婉点点头,顺雪梅视线望去已明白言不由衷的理由。她欲拉着雪梅去另一边,回头却先与黎绍峰笑打了招呼:“黎少爷,我们先说些姐妹体己的话儿,不会不同意吧?”

沙发另一头的黎美龄妩媚笑笑,扭去一旁跳舞,黎绍峰则暗暗注视毓婉和雪梅下一步行动,视线并未离开,毓婉暗中较劲拉了雪梅手向舞池另一边走去,身后听得正在品酒的黎绍峰低沉的叮嘱:“雪梅,二少奶奶可是你的老同学,听说又怀了身孕,你可挑些开心的说,别惹杜二少奶奶伤心,动了胎气。”

雪梅身子一震,动作细微正被毓婉看出,毓婉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往昔俏丽的女子如今被驯服得怯弱:“你是不是在督军府受了委屈,怎么瘦成了一把骨头?”

雪梅木然摇头,含满泪水的双眼始终闪躲毓婉逼视,隔了半晌才哽咽开口:“我在督军府能受什么委屈呢,既能挽救黎家产业,又不愁吃喝用度,还能得到督军宠爱,这样的日子旁人想寻也寻不来的。”毓婉屏息听她继续说下去:“大哥总让我惜福,说是……这事就算交给二姐,二姐也做不来的,全家只有我才有本事让督军这般疼爱。”

“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快乐?”毓婉心中早已经有些不妙预感,将雪梅袖子向上撸起,雪梅不住扭捏挣扎不肯给看,毓婉怕伤了自己的肚子只能无奈放弃,其实也不必再看了,单是黎雪梅露出的手腕上已经是青紫成片,伤痕赫然明显:“督军打你?”

雪梅怯懦呐呐:“不是打的,是掐的。如今我也不怪别的,这是我本应得到的报应。毓婉,我想好久了,一直想对你说,那时你误会周少爷和周家姨太太约会的事,是你喝醉后对我说的,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就告诉了大哥,本以为当做风流韵事说笑没什么,可是没想到他想害你,千方百计利用了这些关系设下圈套引你上钩,你要小心他,他恨你入骨。”

毓婉有些听不懂了,忧虑追问:“他为什么想害我?如果上次我坐牢是他害的,不也会间接害到周家?他与周霆琛并没有仇恨,又何必联合日本领是做事打垮周家?”

提起黎绍峰心事,雪梅似乎难以开口,拉住毓婉央求:“求求你,毓婉。别问了,只管听我的,你,周少爷,佟家,周家,最后都是他的对手。他早晚是要将你们都害掉的,你们都不该……”

毓婉隐约已经感觉到雪梅急急的是想说什么了,黎绍峰的每一次出手都与杜允唐有关。她回想先前那些经过,一样一样从眼前过滤,似乎每一次杜允唐暴跳如雷时身旁都有黎绍峰阴柔笑容伴随。如果说,黎绍峰从一开始就在设计她和周霆琛的感情,那么,不巧连同杜允唐也被设计进去了。

不,不对。也许杜允唐的提前入局是黎绍峰从不曾想过的。别说是黎绍峰,连同毓婉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杜允唐对自己的态度前后转变会如此之快,若要强加个理由,也许,是想让她爱上他再做报复,这样报复,心会觉得更痛快些吧!

毓婉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仿佛一股莫名感应牵绊了她,整个人虚软的站不住脚,额头上也细密渗出汗珠,差不多有两年时间,黎绍峰是背后阴影,始终帮杜允唐除掉任何惹他不快的人,对于这个真相,杜允唐是否知晓?

毓婉还想与雪梅询问,忽见杜家的佣人从外跑进来,慌慌张张的神色,凌乱的步子,毓婉又觉胃里翻江倒海,捂住嘴,听佣人岔了声音:“二少奶奶,您先回去吧,佟家出事了。”

毓婉乘车赶到佟苑,苑内苑外已经围满围观的人,佟家佣人们见她匆匆来了连忙迎入内庭,花厅正中太师椅上瘫坐着无力回天的佟鸿仕,他一见到女儿狠狠拍了大腿,哎呀一句叹息:“你怎么才来?”

担心父母安危的毓婉三步两步跑上去,花厅中不见母亲,那些还在围观的债主们与周鸣昌一同堵住花厅一侧正抱双臂瞧佟家热闹,毓婉当下沉了心,落脸回望周鸣昌,挑眉冷笑:“敢问今日周老爷来我们佟家是做生意,还是探亲友?为何无缘无故登门来访?”

周鸣昌冷笑,满不在乎的拍拍桌上借据:“我是来带人催债的,怎么,你公公不肯帮你们还钱吗?为何拖延至今还不肯还?”

毓婉看看周鸣昌身后噪杂的债主们,多是些多年相识的熟悉面孔,不觉皱眉,整个人绷直了身子走过去,“我以为是为了什么天大的事惊动周老爷现身,不过是这些小事,今日我刚刚从黎家宴会回来,不曾随身带上汇丰支票,周老爷若不等钱急用可改日再来拿,今日就先打道回府吧。”

周鸣昌一直在笑,笑容暗藏态度分明是不相信毓婉所说,直指她在撒谎:“如今海防吃紧,工人罢工,远达纱厂着火,杜家实业究竟乱到了什么样子,大家心里有数,生意场上来往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家的底细呢?杜二少奶奶,你也别当着咱们这些人的面唱空城计了,今天不给钱,我是不会走的,时间多得是,大家慢慢耗。”

见他如此跋扈无赖,毓婉也没了办法,想扭身低头进内堂看看母亲是否安好,反被一干债主拦住,为首一人正是毓婉远方的伯父,昔日满清遗老如今已身家落魄,不过仗着自己年岁大辈分高,捋着胡子挡住毓婉动作:“侄女,你这样走了,谁来还债?你可不能学那些没孝心的女子,丢下你父亲母亲自己在杜家躲起来享福阿!”

一句话说得毓婉脸色涨红,眼睛死死盯住他,嘴角含上冷意:“若不是敬你是我伯伯,今日这话我定要你当众道歉!”

“呵,呵,你拿什么让我道歉?凭佟苑上的瓦片吗?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你若真有心帮佟家还债,怎么会拖沓到此刻?”那老者围住毓婉死活不让她入内探望,毓婉左右腾挪脚步也进不去内宅,双方纠缠僵持许久,她顿时急了,恨不能推开这些人冲进去看母亲。

周鸣昌以眼神示意手下围过去,无论毓婉从人群哪里推出去,都有膀大腰圆的男子挡在面前。

毓婉被强行拦住去路,停住脚步,返回身狠狠盯住周鸣昌,周鸣昌并不做声,佯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拿着烟吸了两口,从鼻子里喷出烟雾,惬意的用手挥散。

门外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有人在外朗声冷笑,人影未现声音已高调入内:“听说今日有人催我岳父还债,我来看看,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堵在佟家门口,不想离开。”

门口拥挤的人们闻声遽然睁大眼睛,散开一条路来,杜允唐似笑非笑的迈步进入花厅,他身着西式三件套的佯装,铮亮的黑色皮鞋,举止倜傥相貌英俊的他走路颇急,似风袭入,一双风流笑眼盯着毓婉涨红的脸庞忍不住笑:“我在黎家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怎么你先来岳父家报喜了?”

眼前被债主堵门的情景让毓婉异常尴尬,根本没有脸面再面对杜允唐的戏谑。父亲母亲被人逼家要债,她先前又拒绝过他的资助,如今被他看去了窘态心底只觉得万分难堪,可以预想,以他的性子大约又要忍不住嘲讽她几句。

颇让毓婉感到意外,杜允唐倒没再调侃自己,走到佟鸿仕面前,先是深深鞠躬表达歉意:“岳父,今天本是要和毓婉一同回来的,不料有些公务先耽搁了脚步,我来晚了。”而后,拉过毓婉的手:“你不会怪我吧?”

佟鸿仕听得出杜允唐是在为自家解围,连忙笑吟吟摆手:“不晚不晚,正好用过晚饭再家去。”

这些债主何等识得眼色,见到杜允唐上门心里已经咚咚锵敲上了鼓,说佟毓婉失宠杜家还真没人相信,看杜家二少爷这谦逊坦然的态度,莫不是他当真来为新婚妻子还债的?也许,杜家还真能在此危难关头拿出个几十万来买下佟苑呢。各个人心里揣了好奇,不约而同踮脚看了热闹,唯独杜允唐当着大家继续演戏,将毓婉用力捞在怀里,笑眯眯望向佟鸿仕,“岳父,毓婉可先与你报喜了?”

佟鸿仕楞了楞,连忙摇头:“没有,女婿,何喜之有?”

杜允唐见佟鸿仕两眼发直,只是笑,犀利的目光扫过门内外一干支楞耳朵等着听好消息的债主们,刻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度:“今日我和毓婉过来,就是想向您和岳母报喜,您与岳母快要做外公外婆了。”

这样私密事当众说出让毓婉有些脸面上挂不住,可这确实也是一颗再好不过的定心丸,债主们听见毓婉怀孕的消息果真神情先踌躇起来:有了这宝贝金孙,杜家当真是不可能不管佟家的债务了,佟家不过区区几十万债务算得了什么,怕是来日杜家家产都要分给佟家一半呢,佟毓婉母凭子贵在杜家还不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毓婉强压下心中忐忑,笑得羞涩,杜允唐又提高了声音:“所以今天我不单单陪着毓婉来给岳父岳母道喜,顺便还带了这个来。”他话一出口,从身上的月白西装里掏出一叠汇丰银行的支票,从容不迫的朝众位债主扬扬手,几张薄纸片发出哗啦声响:“说到底佟家不过是损失了一点点钱,杜家哪能不帮呢?这些是杜家一点心意,请岳父笑纳。”

毓婉看见杜允唐手中支票心中狐疑,以她了解,杜家现在想拿出三十万借给佟家根本不可能,杜允唐之前所得货款也皆用于弥补火烧远达纱厂的损失,眼下他又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支票?莫非是与其他朋友借的?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之时,杜允唐又将支票揣回衣袋,向伸直脖子看支票的债主们欣然一笑:“只是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各位商界同行,是想现在要钱呢,还是愿意投资入股杜家实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