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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展露锋芒1


毓婉被猛然问到闺房密事,腾的涨红了脸,杜允唐在一旁玩世不恭抓住母亲的手臂,戏谑撒娇:“我都这么大了,母亲还怕儿子会睡错了床?我自然是在新房里睡的。”

杜凌氏嗔怪杜允唐一眼,口气缓和许多:“老爷好不容易才让你接手一些生意上的事,可千万别再惹出乱子,总归这个家的产业将来都是你的,仔细出了事让别人占了去,容妈去你房中,那帕子……。”

毓婉耳根热烫,手中的勺子停住,眼角余光瞥见楼梯上翠琳的身影还没闪过去,轻轻开口:“昨日允唐是在新房中睡的,只是我累了睡得沉些,怕打扰我,允唐在一旁沙发休憩的。”

杜凌氏淡淡嗯了一声,语气还有些不满,“身为人妻,丈夫未睡,你倒先睡了去,即便是新婚也多少有些不适宜,以后谨记不要再如此了。”

杜允唐也看见翠琳身影,察觉毓婉心思细腻又是一惊,他又似笑非笑的蹭了杜凌氏:“总之不会耽误母亲抱孙子就好,母亲且放宽心。”

连做丈夫的儿子也开口帮忙,杜凌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毓婉心下说不出的烦乱,只是缄默,继续埋头吃饭。

杜允唐昨夜去了哪里她并不想知道,眼前态度飞扬跋扈的杜凌氏,时时刻刻如同阴影存在的笑面姨太太翠琳,还有行动坐卧透着对自己鄙夷的妯娌,看来,想要在杜家残喘生存下去,当真不易了。

出乎意料的是,中午用过午饭,杜瑞达派车来接两位新人去纱厂视察。

杜家纱厂在南郊,来回需大半日,毓婉更换外出衣着与杜允唐一同乘车出了杜家大院,一路颠簸,谁也不肯开口,两人坐在车后中间空出巨大缝隙,用了半个时辰车子终开到了纱厂门口,车门打开,杜允唐从另一侧下车,毓婉不等他过来展现绅士风度,也迈步下车。

清冷的冬日阳光被远处皑皑白雪折射得晶莹剔透,迎面吹拂过来的雪粒子在空中细密形成雪雾,一阵风卷了去,吹透衣衫入骨冰冷,毓婉搂紧肩膀上的紫貂披肩继续向前走去。

杜允唐将手插在衣兜里打量眼前的女人又一次特异独行,他所结识的名门淑媛无不喜欢展现自己柔弱矜持,能倚靠男人处必不会伸手自食其力,他险些本能去为她开启车门,可人还没等转过车尾,她已经站在车外。

真是个让人无法同情的女人,杜允唐忿忿。

杜家产业从前多以实业为主,机械制造,日用商品加工,极少涉足纺织行业。但,近来日本人大肆在“上、青、天”即上海,青岛,天津直接投资日资纺织厂,企图压榨三地廉价劳动力,扰乱纺织业正常秩序,华企实业家不堪其低价竞争只得将用于纺织的机器和原材料压低价格购买,进而影响其他行业利润,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拖累全体华企。眼下纺织行业需成立联合会,用以排除日本纺织厂迅速扩张导致的商业垄断,诸位纺织实业家希望可以成立属于华人自己的大型新兴机械纺织厂,将一些中小纺织企业合并,统一采购机器和生产原料,集中生产技术,共同生产,统一销售。这样不仅可以降低生产成本,有利于打破日资纺织垄断,亦可以改变目前国人喜购洋布的局面。

身在上海的杜瑞达看准时机斥资筹建远达纱厂,倡议纺织业同行成立纺织实业联合协会,招募中小企业,并愿意将自己手中出口法兰西的订单参与共享,所创造利润将按订单完成量具体分成,中小纺织厂主见自己所做贡献不多却可得到大量订单,纷纷愿意加入,一时间远达纱厂合作伙伴众多,生意极其火爆,大有将日本纺织业逐出上海的趋势。

杜瑞达远远见毓婉和杜允唐一同来了,转回身向各位同仁介绍:“昨日本是我家大喜之日,今日特地带孩子们过来看看,也是想他们懂得振兴中华,强我实业的道理,也让他们开阔些眼界,需知道各位同仁才是心怀国计民生,兴我子孙千秋大业的先驱。”

众人听了杜瑞达的夸奖纷纷自谦摆手:“还是杜兄敢于笑天佣人之短视,率先做出惊人举动,我等区区随众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杜允唐和毓婉站在众人面前,他发觉若是寻常旧式家族的女子,见到如此场面必定是百般回避不肯上前的,而毓婉则出乎意料的坦然,她不但没有该有的羞涩怯懦,还从容与众位伯父叔父一一见礼,施礼完毕站回杜允唐身边,与他保持若近若离的距离,如此举动显得谦谨守礼,又不失落落大方,与杜家颇有往来的熟友笑着抱拳:“子谦兄,令郎见识广阔,又得此贤内助,看来你退休之日近矣。”

杜瑞达心满意足的朗声大笑,伸手拍拍杜允唐的肩膀:“犬子做事浮躁尚需锻炼锻炼,倒是我这个儿媳妇还在娘家做女儿时便自己经营了画廊,生意做得有模有样呢。”

世家女子未婚时抛头露面经营画廊?这一番赞扬使得众人面面相觑惊异不已,那熟人更是脱口而出:“哦,可是那家开在法租界的婉居?。”

毓婉向前走了一步,翩翩施礼,双眼晶莹明亮:“正是婉居。”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报纸上可都是见了照片的,子谦兄,能得这样的佳妇,汝幸耶!”那熟人夸张的溜须行为惹来更多追捧者的赞叹,毓婉对众人的赞美异常冷静,一一回礼后又重新回站在允唐身侧。

杜允唐脸色难堪,因全体在场的人只有他知道那婉居是周霆琛为毓婉开办的,什么狗屁经商才能,不过是放荡傍靠男人的伎俩。

“正因如此,杜某想将纱厂做为新婚礼物送与他们夫妇历练,只怕是这个纱厂来日媳妇操劳的要比儿子还多些。”杜瑞达含笑打趣,杜允唐眉头皱得更紧。

众人又是寒暄赞叹:“哪里,夫妻同心共为,必然是咱们纺织业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

杜瑞达最不喜他人吹捧,但今日似醉了酒,欣然拱手接受诸多赞美。

心情爽美的杜瑞达决意亲自带众友人参观,杜允唐与毓婉悄然走在队尾,唇边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刻意压低声音:“没想到,你善经商的名声传播的这样远,如何,对父亲送你的新婚礼物可是满意?”

毓婉不敢直视他冰冷的眼睛,也同样压低声音:“男主外,女主内,我不敢越矩,这是父亲交予你的产业,我满意与否并不重要。”

“你都敢杀人拒婚,还有什么不敢的?佟毓婉,你知道吗?你最令人讨厌之处就是无时无刻不虚伪。”杜允唐停住脚步,侧脸注视她。

“善意虚伪总好过恶意坦白。”毓婉不甘示弱昂起头:“莫非你在示意我该立即与人说你昨夜并不在我房内?”

杜允唐被毓婉将住,恶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迎向自己,声音愈发尖锐:“你别逼我,你可知,昨日是你最幸福时刻却是他人最悲恸时刻?”

毓婉新心中确有一丝怀疑,面容并未生长,她静静对上杜允唐视线:“你什么意思?”

杜允唐惊觉自己有些失言,语声有些凝滞:“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想当好杜家媳妇你需扒了一层皮才行!”

杜瑞达发觉允唐夫妇两人并未跟随上队伍,在人前回首,见小两口正在不远处贴在一起腻歪,当即摇头笑了扭过身,摆摆手:“咱们不如先行,让他们两个自己慢慢熟悉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众人领会新婚夫妻自然蜜里调油的恩爱,刻意拉扯开距离,悉数随杜瑞达转过厂门口直入其内。

风再次卷起剔透的雪珠直砸在毓婉的脖梗里,紫貂的披肩已经沾满了白莹莹的颗粒,仿佛被蒙上雪的心,两人见众人离开彼此缄默几秒,毓婉突然笑了:“杜少爷,既然你不想与我同起同坐,我倒有个好主意。”

杜允唐眉尾扬起,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在自己百般威胁下还刻意笑得出来,他眼神复杂,冷声反问:“你别想用什么鬼花样求我饶了你,这是你千方百计嫁入杜家应有的回报!”

“杜少爷不必动气,也不需什么鬼花样,无非就是在外,我帮你斡旋老爷太太,在内,你愿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也务必不要管我,这样一来,无人逼你参与应酬,你也不必日日见我怒火烧心,各自心安。”毓婉一早看出杜允唐心思并不在杜家产业上,强绑了他在此处受罪还不如放他出去,如此两个人都生活的方便,何乐不为。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俯身,想要看出她心底隐藏了怎样的诡计,没有利益的事,她又怎么会傻傻去做?

毓婉避开杜允唐探究的视线转过头,淡淡露出笑容,空气冰冷,一股袅袅的淡白色哈气暖暖从唇齿中吐出,沉甸甸的压在人的心头:“我只想有个能静神容身的所在,既然事已如此,至少要能平静活下去。”

“你是想在我杜家养尊处优再去怀念别的男人?”杜允唐语气已经恼怒至极,只是他自己毫未察觉其中浓重的酸意。

两人对视伫立,周遭一片寂静,毓婉始终昂着头,勃然发怒的脸庞红得骇人,表情虽然依旧平静,眼底却涌动了无垠的怒气。

她目光凛然,抬起手,缓慢的抽了过去,意外的是杜允唐被她瞬间愤怒的表情震愣住并没躲闪,清亮的声响同时震醒了两个人,毓婉这一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掌心被震得发麻,杜允唐陡然抓住她的手腕,恨不能将她当场掐死:“你疯了,敢打我?”

毓婉倔强的小脸褪去愤怒的红晕,整个身子微微不住的发颤,声音尖锐刺耳:“杜允唐,我再说一次,嫁你,是我佟毓婉一个人的决定,此生此世绝不反悔,你休想借此来羞辱我!”说完,几日来所忍耐的愤怒痛苦,所悲恸的心伤难过都涌出来将她击溃,全身力气被愤怒抽干,整个人再支撑不住,软绵绵向后倒下去。

毓婉的突然晕倒令杜允唐措手不及,向前踏一步强拉住她下落的身子,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女人带来的不单单是被挟持的婚姻,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他烦躁的朝远处晃动的素兮大喊:“来人,快来人!”

毓婉嫁入杜家第二日就病倒,杜瑞达负疚不已,直言是自己大意,并未思虑新妇过门连日操劳,让她侵了冷风感染风寒,当真多有闪失不知该如何与亲家交代。杜凌氏不满杜瑞达太过重视毓婉,对毓婉卧床一事不以为然,无非找了相熟的西医给毓婉诊治,又免了她接下来几日的起床请安,命令多在床上休养,至于侍奉餐饮之事也都交给黎美龄代劳,难免又多了几番口舌。

这样一来,杜允唐与毓婉回门一事就被迫耽误下。到了第三日回门时,杜瑞达命杜凌氏精心准备许多回礼,由容妈妈亲自带着素兮等人回到佟家恕礼,并希望亲家放心,毓婉随后休养好身体自然会与新婿同时归省。

那氏听得女儿才去了三日便病了,心中怄火,人前不好发作,人后将杜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憎恨了个遍,唯恐是毓婉在杜家受气不好表明,又将素兮悄悄拉进房间反复问了究竟,素兮因自己见到的都是杜允唐对毓婉的好,自然好言安抚太太放心,那杜家少爷不知有多疼爱小姐,只怕小姐这还是先前的病根没有除去。那氏听得素兮也是如此说,才稍稍有了些许宽慰。

容妈又代表杜家将所有回礼一一给佟鸿仕和那氏瞧了,多也是罕见的珍贵古玩和首饰,但那氏偏要做出不以为意的神情,口头上与亲家答谢,动作却略带不屑,为的是不让杜家人看浅了毓婉因佟家落魄再欺负自家女儿。

佟家近来因有了毓婉的聘礼也在上海周边选址准备做些实业生意,佟鸿仕应酬场上频繁走动,与一些旧识多番恳谈发觉此刻西医药剂最为吃香,穷上海滩富甲豪绅无不抢购,若能漂洋过海运过一些西洋药剂来沪,再通过教会人士或者西洋大夫卖出,必定能得暴利。

佟鸿仕觉得此类贸易大为可行,便将大笔的钱委托给那位旧识友人,那人与法国领事也是极其熟悉的,下个月正巧要去法国找些西药厂商购买药品漂洋过海贩卖过来,佟鸿仕索性入了股参与此次贸易。只是从未做过医药生意的佟鸿仕心中未免有些忧虑,连问几次是否安虞,都说是眼下劳工罢工,政府内顾不暇,很少管辖此类买卖,佟鸿仕方才安稳下心,又将杜家所赠的回门礼挑出些一并压给典当行,凑集钱财交予友人,单等来日钱财到手重回往日风光。

那氏对丈夫变卖毓婉回门礼一事全无所知,整日坐在女儿闺房思念出嫁的毓婉。毓婉在母亲身边长了二十余年,出嫁后家中冷冷清清,那氏反而并不能极快适应,再加上佟鸿仕近来忙于商务少于陪伴,整个人越发沉默不爱用餐。

后一日,无意中那氏打开毓婉衣柜准备为她整理先前衣裳,惊异发觉被锦缎包裹好的翡翠屏风,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猛坐在床榻上,斑驳的日光晃得她满脸是泪,佣人从未见太太如此失态,皆不知为何。

唯独那氏知道毓婉早已料到一些端倪将翡翠屏风留下,翡翠屏风毓婉不肯带走,与其说是感念母亲操劳不忍夺爱,不若说她只是想为娘家留些最后保靠。那氏心中异样,隐约感觉有些不妙,连忙自己将翡翠屏风收好,再不肯示人,只对外人道陪嫁去了杜家。又命佟福从账上每月多支一些钱储备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只需。

一切事宜都在悄然进行,病重沉睡的毓婉并不清楚。杜允唐被杜凌氏强求每日必须到毓婉卧室探访,以免被杜瑞达察觉两人新婚不睦。

杜允唐为应付差事不耐绕过素兮坐在床边,头也不回命令道:“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少奶奶。”素兮应声,闪身离去。

因为新婚蜜月未过,床品用具一概仍是大红喜色,毓婉苍白的脸以及铺陈在枕头上的乌黑长发再融合暧昧红,三色汇在一处,静谧而又妩媚。

杜允唐对床上昏睡的人抑不住冷笑,“倒是你过的容易,打人以后可以睡得如此香甜,我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不能。”

毓婉似乎在睡梦里能听到杜允唐的说话,眼皮眨了眨,惊得杜允唐俯下身仔细辨认,两人身体慢慢靠近,杜允唐不觉有些心神不宁,汗腻的气息混合了毓婉身体特有的香味,令他一瞬失神。

毓婉还是没有醒来。偌大的床上只有瘦弱的她占据一隅,空了大半边,瞧上去着实有些浪费。杜允唐连日连夜忙了纱厂事宜,身子挨在暄软的床也有些疲倦,伸手将毓婉身上的被子向那边掖了掖,自己弓弯腰背对了她也躺下去,头挨上枕头刚刚闭上眼,睡意就已袭来,昏沉沉入了梦。

毓婉微微睁开眼时,天有些蒙蒙暗,她分不清此刻是晨昏还是傍晚,动了动眼睛察觉自己身边有人,勉强支撑身子侧望过去,有男人宽大的后背横在一旁,乍看见这光景,她有些惊,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因夜里出了许多冷汗,整身寝衣都湿漉漉贴在皮肤上,出了被子分外的冷,她又将被子裹紧望过去,身边的人正是杜允唐。

是他在彻夜不眠照顾自己?毓婉有些不确定。梦里沉睡时感觉有人为自己盖被,动作轻柔,但她并不觉得那个人会是他。

见杜允唐身上并没有被子,整个人半蜷缩的睡在一侧,毓婉心中动了恻隐之心,将被子散出一角搭在他的身上,忽听得杜允唐在梦中喊了谁的名字。

她微微贴近想听清含糊不清的呼喊,不由蹩眉:“什么?”

“青萍。”睡梦中的话语并不甚清晰,但青萍两个字却被毓婉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神情一滞咬了嘴唇,手上的被子过了许久,才轻轻落在杜允唐的身上。

眉间,随即又多了几分忧虑。

自从与杜允唐达成互不干涉的协议,毓婉对丈夫的早出晚归视若无睹,除了一早两人会与杜瑞达和杜凌氏一同吃饭,整日杜家都再不见杜允唐踪影,没有他的存在,毓婉的生活也极其自在轻松,业余时间到纱厂听老工人讲课,闲暇时则陪杜凌氏饮茶聊天,傍晚时分还能依照心情凭窗开卷读书,日子虽比不上在佟苑时无忧无虑,却也还算安稳惬意。

大嫂黎美龄因自己丈夫允威没有拿到纱厂的管理权,心中略微泛酸,言语间也流露出对毓婉的百般嘲讽,无非说些刚刚过门就守了活寡,女人做到如此境地当真是难言悲哀之类的风凉话。当然,毓婉对此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难了素兮这个心思沉重的丫头,整日里听了这些气话又不敢跟小姐说,心里独自怄火难受。

“今天让你过来陪我饮茶,就是想问问,最近听容妈说允唐整日没天没夜的往外跑,你做妻子怎么都不过问一声?”杜凌氏端了老君眉轻抿了一口,撂下手中账册,将金丝边眼镜向上推了推,回头示意容妈为毓婉也添上一盏。

老君眉色浓味淡,热茶盏凑到唇边,才能品出清香,毓婉也抿了一口,将茶盏放置身边继续低头缄默,整个身子倚靠在藏青丝绒的沙发上似足木头人,在杜凌氏看来,拴不住丈夫的过错全因毓婉性格古板沉闷的缘故。

毓婉既然已经答应杜允唐以自由换自由,当然不会蠢笨到掀了丈夫内里底子。

新婚至今已三月有余,杜允唐说话算话当真是没有一晚是在她房中度过的,每每到了傍晚繁星初上的时分他便乘车出门,究竟去了哪里,又与何人见面,从不记挂的她一概不知,清晨又会回到杜家在毓婉房中梳洗,与全家人用早餐,满心牵挂工作的杜瑞达并未发现不妥,倒是翠琳隐约有些察觉还在辨别。

杜凌氏对毓婉的痴傻木讷也有些愤恼,提了口气又不好真为儿子与媳妇不肯同房一事发泄出来,眼睛转转忽又开口:“我听说你父亲那边在做什么西药生意,眼下海事上总出乱子,怎么想起做这些打水漂的生意,做西药,不怕被外国人抢了去?”

毓婉闻听杜凌氏话锋一转,心头也是沉重,对于父亲与他人合伙投资西药一事,她自然不肯赞同。按说此事来得太过蹊跷,纵使西药有丰厚利润也轮不到并不擅通经营之道的父亲身上,不过前一次如约贩运确实赚了许多,巨大回报惹得一番没参与的亲友也眼红不已。

近来,那名友人又要通过佟家的名声来募集再次采购的资金。毓婉曾经劝阻父亲不要参与,偏拿人又开出让人无法回绝的优渥条件,许亲一旦募集更多的资金会参与利润分成获得极大的丰厚报酬,不懂其中利害的父亲如今也是拼命鼓动了佟家许多亲朋参与其中,募集资金数额之大让人听上去咂舌。

毓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不过一时拿捏不到纰漏言无重力,父亲也不肯听信,因此愁眉不展的叹气:“我也给父亲说过的,此事怕是另有蹊跷,只是他并不太肯听劝,事已至此,我母亲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

杜凌氏睨了毓婉,嘴角露出冷笑:“毓婉,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你需知道,我们杜家是最注重生意场上的商誉的,若是亲家届时有些难以遮掩的纰漏,我们也是不好出面帮忙,只能由你们自家收拾。”

毓婉向来气盛,听得杜凌氏一早先与佟家撇清干系心中也有不满:“母亲放心,此事本就是佟家自己的家事,自然上不劳您和父亲惦念,也不劳您和父亲承担,我父亲一人做事一人当,连我也不会参与其中。”

杜凌氏轻哼了声,对毓婉不会插手一事并不深信:“毓婉,你可知道为何允唐要娶你么?”

毓婉收了话尾,双手不觉握紧成拳:“允唐对我并无深情,想来因是遵从父母之命吧。”

杜凌氏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小几上:“最初对你满意的人是我,只是你一次次拒婚我也失了耐心,上海滩如此大,我还能找不到一个与你同样身世的清白女子?可老爷喜欢你,老爷一心想为允唐寻位能支撑起家业的妻子,苦寻多年都找不到,见到你,能具新式思想不怯从商,就满心愿意下来。而我,更愿意由你引得老爷肯将重任交给允唐打理,至于允唐本人么……你这样聪慧,该知道他为何会同意你进门。”

“他想以我为挡箭牌,帮忙应酬商场事宜,好能多些随意自由,而不是被束缚在自己并不喜欢的事业上。”在杜允唐心中娶谁与否其实都无谓,杜家母子所需要必须此人是杜瑞达看中的人选,再由杜允唐出面将其娶回杜家当摆设即可。幸而毓婉未等杜允唐冷落自己,先下手定了各自独立的协议,既满足了他的迫切需求也应了自己的真正心意,将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变为齐心协力的合作,似乎再相处下来,并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有翠琳这个人,她是老爷青梅竹马的表妹,家境落魄与老爷无所帮扶,所以老太太下令命老爷娶了我。所以,做大房需有家世,需有威仪,才不会让这些宵小有心篡权夺位。”杜凌氏提及此处得意笑笑:“男人们,年轻时候谁没有点儿荒唐事,端看日后谁来当家作主,是吧?”

毓婉并不太懂杜凌氏话中意思,心不在焉的她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件事,若杜允唐当真娶了一位姨太太回来,她自己是否也能如杜凌氏这般看得开些。大约还是可以的,毕竟多一人缠住杜允唐,她将会更加自由。

杜凌氏似不经意的看了深思的毓婉:“你最好守得住二少奶奶这个名分,他荒唐他的,你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总归闹不过天去,不过三两年,腻歪了,你还是当家主母。”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杜凌氏言语颇有深意的缘故,毓婉总觉得她似知道杜允唐这些日不见踪影去了哪里,与什么人见面,所以才会提点这些摸不到头脑的话。毓婉抬眼,正撞上容妈担忧的目光,容妈跟随杜凌氏多年,在杜家身份地位堪比内宅管家,杜凌氏身边钥匙账册更是由她精心代为保管,如今连同容妈也是这副表情,更令毓婉心中一震。

莫非……杜允唐彻夜不归惹了什么荒唐事?

难道是他准备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