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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齐大非偶1


毓婉生日是在骄阳逐渐褪去的九月末,若还停留在京城,定是有舅舅家奴摘了满屋子的红叶为她生日助兴。不过如今佟家落魄如此,想办个极其体面的二十岁生日寿宴也有些力不从心,更别奢望寿宴上还有京城的往昔排场。

此次毓婉寿宴并没请什么鼓乐队与堂会,囊中羞涩的佟氏夫妇仅仅在佟苑招待了几桌亲近的朋友,只为团聚热闹。

上午不出九点钟,宾客已喧嚷着入门,那氏命佟福管家随佟鸿仕在门口接待,她则在内招待各家宾客的内眷子女。

九点整,恭贺毓婉二十满寿的宾客汽车已经挤满了佟苑门口的狭窄小巷,佟鸿仕眺望车队长度心底颇觉得诧异,鱼贯而入的这些车辆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他先前邀请之列。

忽然抬头又见一辆黑色小汽车戛然停在佟苑门口,一身紫红马褂暗黑长袍的杜瑞达与盛装杜凌氏相搀扶下车,杜瑞达向佟鸿仕远远就抱拳大笑:“佟兄,杜某来迟了,来迟了。”

佟鸿仕来不及再想那些宾客的身份,也抱拳与杜瑞达互相谦让入内,再见到佟苑先到的莫名宾客们趋炎附势涌上前与杜瑞达鞠躬道喜才忽然想明白,原来这些人并非为真心前来为毓婉贺寿,巴巴前来的目标实则是巴结杜瑞达。先前因为毓婉入狱,杜瑞达搭手相救,所用借口是两家有姻亲,事后恐怕上海滩无人不知毓婉是杜家即将过门的儿媳妇。此时如果不肯讨好,万一等到毓婉真入了杜家的门,再想巴结,恐怕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阿谀奉承的有心人瞅准了机会,特地为毓婉前来庆生。

佟鸿仕心中一沉,回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妻子,那氏见杜凌氏被那些贵妇簇拥如同当家主母般心中早已有所不快。碰触到丈夫别有深意的目光,她也悟了,连忙招呼素兮去请毓婉。

即将满二十岁的毓婉,并不在意生日宴会盛大与否。她坐在梳妆镜前,心中所思所想皆是那日大头送来的马蹄莲,再想起周霆琛的良苦用心偷偷抿嘴一笑,笑颜印在铜镜宛若昙花绽放,瞬间灿烂。

那日他果然接她放学,虽,只是坐车一路送她回家,两人并肩坐了也不曾有什么亲密举动,但,彼此能如此贴近的听闻对方的呼吸声心中也分外甜蜜的。

他的手,始终紧紧握住她的,她觉得自己手心腻出了一层汗,身上也热得烦躁,悄悄想要从他掌心退出来,结果反而被抓得更牢。

毓婉越想,越觉得甜蜜,从妆奁中挑出那对珍珠耳环定定出神。素兮敲门入内,打量正在由丫鬟梳头的毓婉小女儿神态心中一沉,她利落的从妆奁盒子里拿出另一对金嵌玉的耳环为毓婉戴好,才婉转的告诉毓婉:“小姐……,方才杜家老爷和太太来为小姐贺寿,太太的意思是,让小姐早些出去迎人,不要被他人笑失了礼数。”

毓婉原本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了,镜子里的她愁云凝了眉头,咬住下唇:“他们又来佟苑做什么?”

“大约是为了给杜家少爷说的亲事。”素兮为毓婉梳好长发,带上缎子蝴蝶结的发带,毓婉看镜中的自己甜美装扮心中突增烦闷,伸手将发间的缎带拽掉,“做这些给谁看,不戴了!”

她极少耍小姐脾气,性格更是佟家那家少字辈中最为和顺的,突如其来的烦躁更印证了素兮先前的猜想,能让素来温和的毓婉如此憎恨杜家上门提亲的举动,怕是因为她心中先有了旁人。

素兮并没再说话,又挑了一朵并不扎眼的珍珠发夹将毓婉额头上的碎发别在耳后,低声耐心劝导:“太太说,无论如何,也要小姐先敷衍过去才是,前厅宾客众多,怕扫了杜家的脸面对咱们也是没好处。”

毓婉悻悻将手中的珍珠耳环拍在桌上,“行,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生日寿宴,一身瓤金丝窄领旗袍的毓婉是众星拱月的主角。那些小姐太太们见到身姿曼妙容貌清丽的毓婉不觉啧啧赞叹夸奖,尤其是杜凌氏,更是越看越喜欢,她拉着毓婉的手与那氏看:“我最爱这孩子有大家风范,相貌又是富贵端庄。”她捋了捋毓婉耳边的长发,毓婉应她的动作羞涩垂头,眼底满是不耐,“你看,无一处不衬合我心意的。”

那氏并不高兴杜凌氏这般昭告天下毓婉的婚嫁归属,脸色略有些不悦,但还是不露痕迹的将毓婉另一只手腕拉到自己身边:“我也觉得自己的女儿越看越好,哪里还舍得她出阁,恨不能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年,省得嫁出去想摸也摸不到。”

诸位太太听闻那氏的话纷纷拿手帕掩了嘴,其中徐太太更对那氏笑道:“佟太太,咱们做母亲的,总不能因为自己不舍耽误孩子的亲事吧,若是杜太太肯看中我家宝贝闺女,明日我就亲自送庚帖去了杜公馆,后天花轿只管来抬,怕就怕是杜太太眼光极高,看不上咱们的。”

众人因徐太太憨语调笑,众人注目中心的毓婉脸色还算平静,她笑吟吟对徐太太俯身施礼:“毓婉还小,学识又比不得徐伯母家的几位姐姐,怎么能担得起这样评价,徐伯母自谦了。”

徐太太咂嘴,伸手摸了摸毓婉滑腻的脸蛋:“看看这张小嘴,似极了杜太太年轻时候,真是得体的很,难怪杜太太喜欢她,快些领回家去吧,做一对婆媳才不会愧对老天许的母子缘分。”

一句话又得到众小姐太太们的纷纷赞同。见大家如此捧场杜家,那氏心中更加不满,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丝笑意摆手示意众人:“前面花厅的筵席已经准备妥当,各位太太小姐们随我们入席吧!咱们边说边笑边热闹去。”

众太太小姐这才肯停歇调侃毓婉陆陆续续向花厅走去,毓婉错身走过那氏时,那氏一把用力拽住毓婉的手腕,毓婉缩回被杜凌氏拉扯的手臂,抱歉向她笑笑,杜凌氏见状只能随众人先行一步。望着杜凌氏神采得意的背影,那氏压低声音,又定定看了看毓婉:“告诉母亲,你心中可是有了别人?”

毓婉从没想过母亲会如此直白问自己情事,她的目光有些闪躲,最终还是落在远方,过了半晌才点头粲然一笑:“嗯,那人母亲也认识的。”

那氏听罢懊恼之极,重重叹了一声,咬了牙问:“可是那个周家魔头吧?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告诉你,这门亲事你想也不要想!”

毓婉听见母亲一口将自己的情事拒绝,心中一颤:“为什么?”

那氏并不想对不经失眠的毓婉解释太多自己的担忧,避开女儿泫然欲泣的眼神,狠下心不理睬她。

周霆琛出身帮派行事歹毒为人阴狠,出身背景又是卑微不堪,周家更是一窝子野狼贼心没安好心,若毓婉嫁入此家,后半生怕是要以泪洗面悔不当初的。如今毓婉对周霆琛情迷,多半是因为小时受了他的恩惠,长大意欲报恩,怎知男女情爱远非报恩那般简单。更何况,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得他们两人授受相亲?来日毓婉的亲事只能由她做主,容不得出半点纰漏。

那氏心意已决,面容坚定:“纵使我不满意杜家二少爷素日里的所作所为,也不代表我会愿意你去嫁个市井无赖的儿子,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前面入席吧!”

听得母亲对周霆琛评价为市井无赖,脸色苍白的毓婉当即反口:“他不是市井无赖,母亲休要错怪了他!”

那氏不料女儿竟敢顶嘴,暴喝一声:“不经父母之命,勾引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不是市井无赖的所作所为?”

毓婉愣住,眼泪几乎涌出,她涨红了脸为周霆琛辩解:“并不是他勾引我,而是我钟情于他,我愿意嫁他。”

那氏哪里听得这样伤风败俗的话,想要不想便冲上前掴了毓婉一个耳光,她气得浑身乱颤,指点毓婉的鼻尖:“今日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的母难日,莫非你就是这样回报你母亲的?”

泪水顺着毓婉被掌掴的力道甩落,她红了眼睛还想辩解,素兮见太太当真已经动怒了,连忙搀扶了小姐开解,“小姐,莫要再说了,快些去前面入席吧。”

毓婉心中痛苦,满腔委屈无处发泄,此刻情势若不能由她改变,怕是真要遂了母亲的意思隔离了他们。霆琛对她广有恩德,她又这般真心属他,断不能如此被世俗要挟了去,须臾间,毓婉已经决定好,把心一横蹭了把眼泪随素兮入席,与众太太小姐们同桌坐下。

众太太小姐见她眼圈发红,似有泪意,也都面面相觑,并不尴尬开口。

刹那间,花厅气氛凝重,那氏由素兮搀扶入内,见众人面色尴尬不由得讪笑:“这孩子,还知道心疼二十年前我生了她,说是今日是什么母难日,偏哭得跟什么似的。”

一句话缓和了大家心中的疑惑,纷纷赞叹毓婉孝顺,唯独毓婉脸别向一旁不肯看母亲那氏,那氏心中有气也不看女儿,母女俩在同一桌犹如陌人。

内眷筵席开在花厅,佟鸿仕则在宴会厅款待各位冲着杜家前来的宾朋。他高举酒杯向来为毓婉贺寿的众人答谢,酒杯刚刚端起佟福就气喘吁吁跑进来,佟鸿仕郁结,也随之噤声。

佟福见自己打断了老爷答谢词,有些忐忑,他小步走到佟鸿仕身边赔礼,而后小声贴在老爷耳边:“老爷,周家少爷遣人来给小姐送寿礼。”

佟鸿仕脸色一沉,又因众目睽睽只得展出笑脸,故作随意的摊手:“那就请小姐收下。”

佟福应答一声,命佣人端了礼盒送入内宅,毓婉心中悲恸正没胃口进餐,筷子擎在手中不曾动过,见佟福入内对自己鞠躬:“小姐,有……周家少爷送寿礼。”

听得周霆琛送来寿礼,原本还难过的毓婉不觉悄悄抿了抿嘴。上次送她马蹄莲,不知他今日又送她什么,好奇心促使毓婉极想亲自拆开礼物看看,但因同桌还有杜凌氏并几位太太目光也落在自己处,她从容回答:“命先生回谢帖,将周少爷的礼物留下,待我明日再看。”

“呃……周家送贺礼的佣人说,周少爷希望小姐能够亲自收礼,并且当面拆开。”佟福犹豫一下回身命佣人将丝绒礼盒送上,素兮上前接了礼盒放在毓婉面前。黑金丝绒礼盒摆放在桌上,毓婉瞥见那氏担忧神色,索性心中一横,毫不犹豫将礼盒上绑的缎带蝴蝶结打开。

盒子里摆放的是一对繁星钻石点缀的手镯,钻石排嵌为柳叶状环,边七彩,中以红宝石攒的花朵点缀点在两叶对接处,在阳光下红白相间的宝石熠熠生辉,单是由毓婉拿出一只已经引得桌上众太太小姐的侧目,毓婉抿嘴将流光溢彩的手镯带在腕上,甜蜜吩咐佟福:“你回帖替我谢谢他。”

杜凌氏脸色一变,目光瞬时迎上那氏。二十岁女儿家浮于脸上的情态在座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杜家先前对毓婉的所有怜惜疼爱当即沦为众人心中笑柄,她的目光分明是在责问那氏为何任由毓婉妄为,那氏接到杜凌氏责难目光表现还算镇定,似并不打算理这件事,心中气不过的杜凌氏耐不住气缓缓开口:“佟小姐,这镯子果然衬得你。”

毓婉知道杜凌氏对自己接受周霆琛手镯心有不满,她不亢不卑俯身告谢:“杜伯母送来的画屏,毓婉更是爱不释手呢。”

杜凌氏微笑,伸手摸了摸毓婉手腕上的手镯:“我看这送礼物的周少爷倒是个有心人,尺寸刚刚好,不知道他一个男孩子如何知道姑娘家的手腕尺寸。”

被她言语隐喻暧昧的毓婉脸色腾一下涨红,她竭力让自己从容落座,并没有直接回答杜凌氏这句令人尴尬的质问。

杜凌氏又回头与那氏笑:“佟太太,你们母女想得如何了,我们全家可都静候毓婉佳音呢。“

徐太太见场面有些尴尬,忙用手帕掩住嘴笑:“什么回音阿,敢是杜太太当真送了庚帖给佟小姐求来当媳妇?”

杜凌氏有意以遗憾语气拉着毓婉的手叹息:“可不是,我一眼相中的儿媳妇就是毓婉,只是毓婉说自己尚且年幼,要等到二十岁生日过后才肯给我们家答复,毓婉阿,我家允唐可是等你等得心焦呢。”

一句话又惹得众太太小姐神态暧昧的抿嘴嬉笑,大约每人心中已有定论,毓婉有意吊着杜家少爷图惹相思了。

毓婉到底年轻,再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猛地挣脱了杜凌氏的手腕站起身,几乎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如今毓婉已经年满二十岁了,全可自行做主,现在也可以亲口回了杜二少爷和杜太太。杜家声名远播威震上海滩,能与杜家婚配是世间女子企盼的荣耀。然,齐大非偶,佟家势小力微,我父又多年辞官,毓婉心愚性骄,实难高攀得上杜二少爷。”

杜凌氏见毓婉眼底坚定执着,不由冷笑哼了一声:“佟小姐言辞凿凿誓言旦旦,莫非心中早已另有所属才会拒绝我家允唐?莫非这个人是周家少爷?”

被杜凌氏目光逼住,毓婉任性的点头,那氏当即冲上前将毓婉手腕按住,她扭头与众太太小姐们笑:“女儿家脸皮薄,被人在桌上问到自身亲事自然不好答应的。”毓婉狠命挣扎还想辩解些什么,那氏冷眼瞪过去,毓婉当即负气将脸扭向一边。

那氏回头盯住杜凌氏,语气异常不善:“杜太太怎么这般着急坐不住,与毓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亲事来?此事本该你我来讲吧?”

那氏言语直逼杜凌氏越矩,杜凌氏神态略为尴尬:“还不是见到毓婉这般好的姑娘,又不肯做我家媳妇,我心中焦急?”

那氏强自镇定,接住话头往下继续:“我是毓婉的母亲,凡事自是由我来做主。她自己说话哪里算得!杜太太,你也不必太过焦虑了。”

宴会完毕杜凌氏并未与那氏坐下来商量婚事,反而与杜瑞达一同向佟氏夫妇冷色告辞,佟鸿仕对他们夫妇一意离开心中有觉不妙,还是礼数周全送与两人回礼的寿面与金桃。

按照满人礼节,杜凌氏该收了回礼与主家告别,可佟鸿仕手中的回礼竟是杜凌氏身边跟随的容妈妈端走,杜瑞达夫妇明显心有不满。

如此刻意疏离的举动使得佟鸿仕心中不安,送走杜瑞达夫妇扭身入内厅查看,宾客散尽并不见那氏张罗忙碌的身影,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毓婉的房间,推开房门正看见娘俩正争得脸红气喘,桌子上恰摆了一对灿灿耀人眼目的宝石手镯。

佟鸿仕伸手将手镯拿起,沉甸甸一串钻石足见价值不菲,他眉头紧皱:“可是周家人送来的?”

毓婉扭头,赌气不语,脸颊上仍有未干的泪痕。那氏更是深深吸了口气,哑了嗓子:“可不就是他!这孽障非要和一个痞子流氓做亲,不如拿根绳子勒死我吧,全当没了我这个亲生母亲!”

满人儿女婚嫁皆是有母亲做主,全因男主外不与内事,见得那氏如此悲愤,佟鸿仕也不好多劝,坐在毓婉对面将手镯重重掷在桌上,语重心长的教导毓婉:“婉儿,你已年满二十,为父的我也不说些谎话蒙你,如今上海滩无人不知你与杜家是未过门的媳妇,所以杜家才肯动用全部关系救你出监牢,你嫁与不嫁,身为父亲并不想多加干预,但你要知道,若你嫁到杜家,咱们家还有支撑下去的可能,若你不嫁,佟福……”

一旁跟随的佟福垂身上前,佟鸿仕沉沉叹口气,“去,把咱们家的账簿拿来,交给小姐。”

佟福迅速取来账簿,厚厚的一叠放在毓婉面前,佟鸿仕瞧了女儿并不为所动的表情叹口气:“从今日开始,就由你当家吧。”

黎雪梅连日来卧床不起病恹恹的,因为私下透露了毓婉看见青萍风流韵事的消息给大哥,最终害得毓婉身陷囹圄,她总觉得无颜再见自己昔日的闺中好友,终日里愧疚郁结身心憔悴。

大哥劝她陪自己去上海大世界听戏散心,雪梅向来不喜欢听那些浓妆重彩的京剧,大哥黎绍峰也是知晓的,今日反复劝说似乎别有他意,雪梅不愿为难大哥,思前想后只好违心答应了。出了房门,黎绍峰俊朗的面容上带着笑:“怎么答应了大哥去听戏还这般愁眉苦脸的?”

雪梅勉强笑笑并没回答,黎绍峰回头吩咐跟着雪梅的丫鬟:“再给小姐再上些法兰西的胭脂,总是病,脸上都没了生气,需多些妆才好看。”

从小就跟三姐妹厮混的黎绍峰对女人用品并不陌生,幼年时还曾化成女装与她们共称四姐妹,他看着丫鬟为雪梅重新妆点后的效果,翘手鼓掌:“这样才是三妹素日里的容貌,定让人过目不忘。

雪梅心绪不安,抬头拉住黎绍峰的手压低声音:“大哥,那日毓婉酒醉跟我说的话,我是无意说给你听的,你为何要传到周老爷耳朵里?而且明明你说的都不是真实的,你明明在撒谎……”

黎绍峰未语先笑,为妹妹抿好耳畔有些散乱的发丝:“雪梅,除了我,还有谁能救黎家,我不传给周老爷那些秘密,他又怎么会杀了姨太太,我又怎么能离间周杜两家而让黎家从中得利?”

雪梅迟疑,将手收回,她也知道眼下黎家生意一落千丈,父亲过世后大哥独自一人支撑家业确实艰难,可她不觉得这些是陷害毓婉的借口:“可我们都知道毓婉是无辜的。”

黎绍峰阴郁的笑容浮在嘴角,双眼闪过一丝神秘光彩:“若她真的奉命嫁到杜家,那就不无辜了。”

觉得黎绍峰话中有话,雪梅心思烦乱根本听不进去依依呀呀的旧戏,在上海大世界落座没有多久便寻了借口走出包厢透气,在门外站久了,越想毓婉越觉得忧虑,想去佟家找毓婉说说心事。

出夹道,下楼梯,抬头正看见有一名军装中年男子倚在戏台阑干旁深深吸烟,淡淡袅袅的烟雾散开,露出脸颊一道褐色伤疤,纵然身态英挺,黝黑的皮肤仍掩不住历经沧桑,雪梅想走过去,见他不动,胆怯出声:“先生,我想过去。”

那男子回头,戏台上明亮的光线从他背后透了来,正映在雪梅雪白的脸庞上,眼波流转,长发飘逸,唇色粉嫩,懵懂神情正诱惑男人一亲芳泽。

而此人肩头的铜质肩章反过光来,雪梅也隐隐觉得此人在军队中的官衔不低。

他向后退了一步眯眼盯着雪梅,雪梅犹豫片刻咬住嘴唇从他身边错身而过,从对面镜中不难发现,那男子一双眼从未离开她的曼妙身姿。

恰在此时楼上蹬蹬蹬有人跑下来,“督军,督军!”

中年男子被声响惊醒,猝然拉了雪梅的手,动作敏捷似俘获窥视猎物已久的豹子冲脱牢笼,不待雪梅回神,强健有力的臂膀已带得她入了怀,面对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雪梅受到惊吓拼命挣脱:“你是谁?我大哥还在楼上,你再如此轻薄我,小心我要喊人的!”

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掐住她尖尖下颌:“你大哥是黎绍峰?”

雪梅木讷的嗯了一句,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戏谑:“你认识我大哥?”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嗯,如果你大哥是黎绍峰,那么我就是再轻薄你,也是应该的。”说罢,双唇按在雪梅的唇上,如同烙上只属于沈之沛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