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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穿越对穿越


及回范府,范方氏已经同范二郎一道候在堂前请罪了。

她素来精明,路上横生的枝节自然早就晓得,此时不等老太太发话,直接噗通跪倒,抱着老太太的腿直喊贱婢死罪!

虔诚之情,连玉静都是看不下去了,与婆子们一道上前将范方氏拉开,道:“姑母且起来说话,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老太太也是态度和蔼,端坐胡床,让范方氏起来说话。

范方氏见众人口吻和善,顿时觉着事情还有回旋,便站起身来,一番唱念做打,声泪俱下,颠倒黑白,将芸娘说成个不堪入目、人尽可夫之人,又连连指天发誓,称那孩子与范家无半分瓜葛。她所思所想,无非是傅家这等好亲,决不能溜走了。却不知她这番伎俩,在经过大风浪的傅老太太眼中,何等的幼稚可笑。

且老太太与玉静俱是迷信天命的,见天意果真如此,对亲上加亲一事早就兴致乏乏,再听范方氏一通辩解,反倒坐实了藏污纳垢,更是心生凉意。

好在那范二郎到底有几分良知,只在一旁不吭声,并无火上浇油,傅老太太顿觉宽慰。

于是,待范方氏说完,老太太缓缓道:“那芸娘与英娘,我方才都见过了。芸娘是否奸猾,我是不知,只看她身子极弱,分明在月子里,便抱着孩子上门,若是存心讹钱财,这一番,却是将自己也作进去了。而那英娘,虽牙尖嘴利,倒也不像那等没皮没脸之辈。范方氏,你方才那般搬弄,是欺我老眼昏花,是非不分?”

玉静也道:“我绝非气量狭小,容不得人的。但我着实不喜欢你这小人之心,有意欺瞒,将我当那等善妒毒妇。”

范方氏闻言,便晓得婚事怕是要泡汤了,于是对跪在地上的范二郎道:“二郎,你且向老祖宗说清楚,你与那芸娘并无男女之事,那孩子,绝不是范家的!”

范二郎依旧不做声。

傅老太太也道:“我毕竟是范家生养的,若那孩子当真是范家的,我为你做主,绝不许他流在外面。二郎,你要说实话!”

范二郎咬了下嘴唇,最终抬起头,道:“那孩子确是我的。芸娘虽是个戏子,但向来洁身自好,与我有私时尚是处子身,所居城南小院也是我代为盘下,出入简单,清清静静,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范方氏顿觉天都塌下了,指着儿子一通恶骂:“你这不孝子,你是要我死吗!”

傅老太太冷笑一声:“你这毒妇,且不说欺上瞒下,搬弄是非,竟是连范家嫡亲骨肉都敢扔出门去!岂能饶恕!辜念你为范家操持忙碌,确有苦劳,你明日起就留在家庵念经吧。待二郎娶了新妇,你又确实诚心悔改,才可出来。”

“是。”

范方氏晓得这发落已是极轻,不敢怠慢,忙叩头退下。

傅老太太又对范二郎道:“芸娘出身低,不配入我范家门楣,但那孩子终究是你的,你给挑两个奶娘并一些洗礼送去,权且安了她的心。只是有一桩你须同她说清楚,等孩子满了月,就得接进府养,从此母子断绝,老死不相往来!”

范二郎面有苦色,但最终还是低头退下了。

傅老太太晓得他与那芸娘多半不会当真斩断,但玉静既不想嫁二郎,老太太也只说些面上的话,以后若是藕断丝连、再起波澜,自留待范家新妇烦恼。

……

……

如此快刀斩乱麻地料理完娘家是非,傅老太太也是倦了,正准备回房歇息,却得前面来报,说是长沙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口。

原来傅家老太太来岳阳省亲,长沙王妃早就晓得,只碍于藩王不得随意结交重臣不能亲自来访。自范彦处晓得老太太喜欢府中出产的排风扇后,王妃特意借送扇的名目,命心腹女官送来贴己的物品。

自然,派来的女官也不同寻常,乃是位复姓上官的女史,正五品,生得樱唇洁肤、眉长眼细,颇有姿色,更难得才气纵横,曾作无题诗十五首自抒情怀,句句婉转缠绵,精妙绝伦。范家在王府当差,知道这女子颇得长沙王喜欢,王妃也有心将她荐为孺人。是以上官女史此番代王妃前来,容不得半点疏忽。

好在那女官也很是规矩,为王府办事却无倨傲之色,入内后向傅老太太行礼,又与两位娘子欠身问候。傅老太太晓得她代表王妃而来,请她坐自己对面,她却垂头禀告道:“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老太太跟前,哪是我这等身份能坐的。便是同两位娘子站一道,也觉着惶恐不安。”

这番话入情入理,伺候得傅老太太看她越发顺眼了,那上官女史也不含糊,一通寒暄问候后,便命婆子抬进两个红漆雕花木盒,边打开,边奉上礼单,道:

“王妃殿下跟我说,想那北地傅家乃是高门大户,什么样的市面没见过,所以这次挑选的,都是些地方小产,不值几个钱,无非是图个新鲜。”

玉静代为接过礼单,一一看去,长沙王妃送来的物件确如女史所言,都是些地方小产,主要是湘竹玩意、湘绣制品,用材工艺固然比寻常家用更精致名贵些,但在傅家娘子眼中,却也算不得什么。只临到最后有个紫檀匣子并无写清内容,旁注赠初娘子礼聘良娣之贺礼,不免好奇。

上官女史也是聪慧的,当即将雕花匣子取出。

打开后,满堂惊呼:“这如何使得!”

竟是赤金琉璃镜!

古代因为制造工艺的限制,琉璃是相当贵重的物品,至于琉璃镀银,更是闻所未闻。眼前这等以整块琉璃做镜面的镜子,便是皇后见了也会以为稀罕。虽然并不十分平整,照出的嘴唇眼睛都有些歪斜。

只见一块六寸见圆、无色透明且打磨光滑平整、背面镀银的琉璃,镶嵌在浮雕盘龙的赤金底座之上,琉璃镜的背面也不是简单的刻了百花、葡萄之类,而是镂空累丝,叠成一幅美人立于水旁眺望远山的画卷,左上角以簪花小楷题诗: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篇尾附小字:上官女史秋雨后一时有感。

诗意山水一体,当真精妙无双。

“这赤金琉璃镜是王妃命府中巧匠特意为娘子打造的,唤作蓬山远。”

这礼物确实贵重得过了,以傅老太太这等人物,接过赤金琉璃镜,尚且喜难自禁。

她小心地端着镜子,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才舍得转过镜子,将镜背小诗读了几遍,道:“上官女史文采卓绝,名不虚传啊。”

上官女史得了夸奖,却是毫无骄色,只谦虚道:“老太太过奖了,不过是一时的游戏之作。不想王妃竟当真刻上去,平白惹娘子们笑话了。”

玉静闻言,急切道:“谁人能笑话?‘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分明是诗坛大家手笔。”

上官女官却连声惶恐,俪辞看她虚伪,下意识拿起一支湘妃扇,遮住冷笑。

来到这世界三年多,她已经发现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基本相似,但又存在许多细微差别,如格律诗的出现就被提前了。再例如这个原本熟悉的历史上绝不存在的燮朝,政治格局约等于原世界的南北朝末期,但社会风气却和健唐相差无二。

这世界的李白成了魏晋年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仙诗仙,杜甫却是位五胡乱华时半世颠簸的苦命诗圣。然而这又确实是原世界的平行世界,在这个镜面世界里,属于李白的诗句不会从杜甫口中吐出。所以,原该等待李商隐写作的诗篇名章,绝不会改由这位上官女史写就。

这位上官女史,若不是真正的天才,就是个穿越剽窃者。

一番思量,她微笑上前,试探道:“女史文采泉涌,俪辞敬佩。只是俪辞以为,女子理应恪守本分,操持家务,扶持夫君。这般多愁善感,悲春伤秋,怕是不寿。”

傅老太太闻言,也觉俪辞所言有理。上官女史的诗歌确实是极好,但词意过分轻慢缠绵,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娘子,倒有几分轻佻妇人的气质。只是她到底是长沙王妃跟前,傅老太太便笑骂了几句“四娘子不过读了几本圣贤书,也敢教训人了”,却是默许俪辞批评上官女史。

俪辞听出老太太的意思,更进一步道:“父亲新纳的李姨娘与二娘子、我年纪相仿,素日里也是往来频繁的。端午时,李姨娘曾与我们讲过个青蛇与白蛇的故事,却是新奇。姨娘说这故事乃是长沙王府上一位幕僚写的,不知上官女史可晓得这位才人的姓名?这般才气,正该刊印成册,发行天下,定不比那玉钗记差。”

上官女史皱了下眉,好容易想起傅家的李姨娘原是长沙王赠妾,于是道:“娘子们见笑了,那青蛇白蛇正是小女子无聊时写就,只给王妃讲过。咏玉许是那时听过几次记住了。至于为何同两位娘子说是府中幕僚所写,想是她觉着女子不该以才名动天下吧。”

这话本无错,女子本分是相夫教子,而不是吟诗作赋写小说。只是以这等淡漠口吻说出,就平添了几分炫耀意味了。

原本玉静就为王妃送初娘子那赤金琉璃镜,自己只得些不值钱的湘绣,心里不痛快,现在听了上官女史的话,更加不舒服了。

只是她素来持重,自不会喜怒形于色,遂加倍的温柔。道:“难怪李姨娘这般温柔体贴,知书达理,见识不同寻常,原来是得了上官女史熏陶。”

那上官女史不知是没听出她的讽刺,还是脸面功夫厉害,灿烂一笑:“到底是咏玉自己上进,我不过是教了些皮毛。”

“只教了些许皮毛就这般了得,若是得女史倾囊相授,那该是何等厉害。怕是要同那青蛇白蛇般,僭越逆行了。”

这话分明是刺上官女史无妇德,饶得她再有涵养或是再迟钝,也是忍不住了,怒斥道:“二娘子,你什么意思!”

玉静并不退让,慢条斯理道:“不过觉着上官女史虽满腹经纶,却是傅家娘子们学不得的。傅家乃庄重大户,作诗写书这种,到底是轻浮了。”

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上官女史气得满脸涨红。

她自穿越以来,凭五千年文化积淀轻易博得才女名号,受万千追捧,如今却被个门阀庶女指责不务正业,但又无法驳斥。

毕竟,玉静的话,无一字不占理,且王妃眼下正要讨好傅家,这口气,她也只能暂且生吞了。

注:上官女史后面还会出来的,绝不是背景板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