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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长公主吊唁


长公主是萧氏宗亲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前来吊唁的。

在傅家最艰难的时刻,处境同样不妙的长公主在华敬容实为监视的陪同下,来了。

她本就是帝国第一美人,此番着素白色衣裳,越发姿容清丽,美不胜收。

缓步入灵堂,正披麻戴孝啼哭的傅家遗孀忙咽下哽咽,低头行礼。长公主点头请她们节哀,一边环视四周:傅筑生前的同僚们,竟是大半都未曾送来挽联,更勿论拜祭,当真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一声叹息,为傅筑奉上清香,长公主由衷地感谢傅筑,感激他为萧氏江山做的所有事情,有些已然天下皆知,有些却注定秘而不宣。

上香完毕,她也不急于离开,对大太太道:“傅柳氏,我有一桩事情,想同你商量。”

大太太不由一怔,竟是受宠若惊了。

时下正值混乱,太子生死未仆,朝廷局势不清,便是长公主这等身份,在这几乎要把全天下都卷入的皇室内杠中,也不能独善其身。

偏偏祸不单行,傅筑为了忠义与她阴阳两隔,一时间傅氏家族群龙无首,大太太虽是个见过世面的,终究只是个内宅妇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袭来,将她打得头昏脑涨,若非沈丽姬一旁帮忙主持,怕是已经到下。

但她虽身心崩溃,却也晓得不管最终谁做了皇帝,天下毕竟还是萧家的天下,长公主毕竟还是长公主,只要扒紧了这棵大树,求个周全却是轻而易举。

所以虽华敬容面色不善,大太太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长公主又道:“这事与四娘子也有些关系。”

于是傅大太太对一旁烧火纸的四娘子道:“四娘子,你且过来下。”

俪辞看了眼华敬容,面有难色。长公主注意到她的犹豫,侧过脸,对华敬容道:“整座长安都被七弟捏手中,我不过是和傅侍郎的遗孀说会话,难道这也能把天捅破了?”

言辞嘲讽意味之浓,华敬容只得苦笑,但最终还是没有退下,他远远地跟着,和长公主始终保持着两丈距离。

俪辞明白长公主此行是要向大太太讨要自己,不由暗想,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当真是大颜面,长公主自身尚在危机中,却不忘为他照看女儿。但即便他身份无双,只要想到这人心思缜密,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俪辞便难掩怨恨,于是垂着头,跟在后面。

长公主见她神情沮丧,只当是新近丧父,难免低落,偏生她喜欢俪辞,不忍看四娘子面色忧郁,于是不时停下开解,俪辞心中所想不便表露,只得唯唯诺诺,敷衍了事。在一干丫鬟婆子簇拥下三人这般走走停停,百余步竟行了大半个时辰。

又走了百余步,转入一临水暖阁。

将要入阁,长公主却停住了,转身对始终维持两丈距离的华敬容道:“这阁子三面环水,又建于水上,你可以放心的。”

华敬容闻言,认真望去,那阁子凌空而建,以四根径丈余的石柱为支撑,又三面环水,只一条回廊与堤岸相连,此时虽暑气尚重,到底是入了秋,佳木难掩颓色,兼近日狂风暴雨,无边落木萧萧下,汇入粼粼秋水中,配上无处不在的白皤与黑绢,更显凄伤。

于是后退一步,道:“勿要耽搁过长,惹太后念叨。”

长公主自不理他,与傅家女眷入了暖阁。

入阁后,正要伺候长公主坐下,不想长公主端正颜色,对傅家中堂的方向跪下了。

这一跪,吓得所有人跪下口称“折煞”,大太太更与俪辞一同膝行上前阻拦,长公主却是坚持叩完三个头,这才道:“傅侍郎为我萧氏一族连性命都抛却了,受我一拜,有何不可?”

大太太闻言,顿觉鼻头一酸,垂泪道:“能得长公主如此感激,兰石纵是没有谥号,却也瞑目了。”

因为朝政动荡,加上冒犯了太后与长沙王,傅筑的谥号至今还没有定下。

“是我害了他。”

轻声叹息着,一只手递出,俪辞连忙将长公主扶起,伺候她坐上胡床。

待她坐定,正要退下,却被长公主挽留了。

她注视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女孩,一寸寸地端详着,在她苛刻的审视下,饶得俪辞两世为人,心智不比常人,也紧张得手指颤抖,脸颊潮红。

许久,长公主方收回视线。

“可曾想过以后?”

这是问大太太。

傅柳氏一怔,随即道:“已派使者回北地报信,估摸着过了头七就与婆婆、三郎一道扶灵回北地。这边且留沈姨娘全权处理。”

长公主“哦”了一声,看了眼俪辞。

俪辞静默地站立着,并未流出焦躁或是不悦。

长公主见她冷静,难免意外,索性开门见山道:“傅家出了这等大事,回北地固然是好的。只是北地无甚人家,怕是要委屈了娘子们。”

“我也正在为这事情担忧呢。四娘子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了,若去了北地,倒是要去哪里寻那门当户对的亲事?”

大太太虽无政治远见,于后宅攻伐上却精明异常,当年的事情,她凭借本能也是嗅到了些许蹊跷。此刻长公主言辞隐约,她那本已死灰的心自然再次活泛起来。于是小算盘也跟着打得噼啪直响。

“若是留在京城,又怕她……”

长公主得了她主动,也顺水推舟道:“我素喜四娘子聪明伶俐,不若将她留下,暂住我处,定为她寻个世家子弟。”

“那当真是极好的,能得长公主抬举,是四娘子的福分。”

大太太掩嘴一笑,虚伪到了极致。

毕竟亲疏有别,能用俪辞换得长公主对嫡亲女儿的庇护,大太太自是求之不得。事实上,若不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大太太此刻已建议长公主明天就把人接走了。

俪辞的脸色越发地阴郁了。

偏长公主拉起俪辞的手,道:“四娘子,看你面色紧绷,莫非不愿意?”

大太太一阵腹诽,面上却陪笑道:“她怎是不愿意,分明是欢喜得傻了。”

“当真?”长公主含笑反问。

“自然是真的。四娘子虽少而聪慧,到底是孩子,遇上这等大事也难免欢喜得傻了。”

大太太谄媚地解说着,不着痕迹地瞪了眼一旁木然的俪辞,恨不能代她向长公主谢恩。

“那我就放心了。”

长公主轻声说着,示意大太太暂时退下,她有些贴己话要同俪辞讲。

大太太不由一阵心慌,生怕俪辞说了什么丢场面的话,可又不敢违逆长公主,只得怀揣着小心思,带着丫鬟婆子们退下。

暖阁里只剩下长公主与四娘子了。

长公主伸出手,示意四娘子坐到她身边,俪辞不情不愿地走近,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站住。

四娘子如此不识抬举,长公主却没有气恼,只温柔地叹了口气,道:“恨长沙王吗?”

俪辞咬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

“看来你的心里到底恨长沙王,只是不敢说出口,怕被华敬容听到了。”

自嘲着,长公主站起来,走到俪辞跟前,伸出手,抚摸着——

从额头到眼角,再到鼻梁,再到嘴唇,一寸寸地摸下去,像农民确认庄稼般朴实认真。

这细腻得过分的抚摸让俪辞鸡皮疙瘩立起,她调集全部忍耐,迫使自己平静。

“恨皇家无情,以忠义之名将你的父亲大人逼死,对吗?”

轻叹间,长公主白皙柔软的手已滑到俪辞的脖颈处。

若是我答得不对,她会不会掐死我?

俪辞不知道,因为她选择了沉默。

这份沉默显然在长公主的预料之中,举世无双的贵妇温和地笑着,突然弯腰,附耳低喃:“你做我女儿,我帮你报仇。”

俪辞笑了,笑得完全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她说:“长公主殿下何必说这等自欺欺人之言。你分明早就恨死了长沙王殿下,不过是需要个理由,让您理直气壮地撕破温情的面纱罢了。”

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长公主愣住了,面色沉痛,缓缓道:“你不该这样对我说话,这世上不会有人待你比我待你更好了。”

利用我,拿我当报仇的工具,这也是待我好?

心中反讽,俪辞嘴里却是低眉顺眼道:“俪辞新近丧父,方才一时口出恶言。还请长公主原谅。”

见她言不由衷,长公主也是收敛伤感,露出一贯的笑容:“我对你,素来是万般的容忍。”

手牵着手,一道走出了暖阁。

……

……

离傅家偏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一辆抹去了标记的漆黑马车已停靠超过两个时辰,巡查的武侯们路过,却是熟视无睹。

自傅兰石金銮殿触柱死谏后,傅家便不知被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注视着。坊间武侯也晓得他们不是自己能惹的,只消这些形迹可疑的大人物不挑起是非,也就装作没看见了。

天色渐暗,马车中有人伸出手,撩起了黑帘,眯着眼看着巷尾的黑暗。

阴暗处,不知有多少同行正在注视这哀苦的宅院。

和只能在黑暗中跳跃的他们不同,他身负皇命,他甚至不将长公主放眼里。

华敬容到底是靠不住,监视长公主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我出马,他不无得意地想着,

在这改朝换代的敏感时刻,只消掐准时机立下奇功,日后便是飞黄腾达了。很多事情,都是要先斩后奏的。

但他却没有机会继续嘲笑可怜的前驸马了。

在合上帘子的瞬间,突然彻骨的寒从小腹闯入,一前一后,不分彼此。

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痛。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痛处,摸到了温暖的粘稠。

他挣扎着拉开门帘,想要呼救,看见的却是车夫死不瞑目的绝望,以及——

穿过车厢刺入体内的两根铁钎,一左一右,恰恰将他定住。

他抬起头,面前立着个明媚如海棠的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摸样,梳了丫髻,穿着血红的衫子,笑起来有诡异的妩媚。

马车前,女孩身后,侍立着十余个高大沉默的黑衣男子,俱是手握铁钎,面无表情。

女孩伸出手,便有一人向少女献出铁钎。

女孩默然地接过铁钎,刺穿他的喉口,再拔出时,血汩汩地涌出,落在木板,弄脏了红绣鞋。

“肮脏的燮狗!”

女孩激动地说着,声音有些尖锐,平坦的胸脯因见血而起伏不定,如玉的肌肤泛起潮红。

西凉余孽!

临死瞬间的清明,让男人猜出了刺客的身份,于是他绝望地认了命。

但这些人怎么能死里逃生,又穿越重重封锁,潜入京城,嚣张得当街杀人!

那个女孩,又是什么人!

西凉皇族不是都已经被——

无数疑问萦绕心头,却是再也不能问出口了。

他的喉管被刺破,他的脏腑尽数破碎,早已瘫软的身体全靠贯穿车厢的两根铁钎支持。当黑衣人干脆利索地铁钳拔出时,他颓软地跌出马车,摔在地上,鲜血横流,生机全无。

……

……

承始五年秋,大位空虚,人心动荡,天下哀霜,命若转蓬。

在这弥漫着鲜血与恐怖的时代,无数野心家扑向长安,黑夜中的毒液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