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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踩脸


且说上官女史满腹不情愿地带着俪辞走出了正殿。她虽说看傅俪辞百般不顺,到底不想落人口实,决心捏着不愉快,带她游览昭阳殿美景,以尽地主之谊。

昭阳殿本就是风景极为秀丽的一处宫殿群,何况长沙王府女眷入住后,得上官女史巧心设计,添了许多可谓神仙伎俩的奇巧机关,越发地精美绝伦了。

其中最为称道的是以小蓬莱改造成的瑶池仙境。

小蓬莱本就是美景。玲珑石叠成清奇假山立于水中央,硕大白莲华丽而寂寞的盛放,时有仙鹤掠过,不惹尘埃,立于池前,竟教人心中一片寂寥,几欲乘风而去。上官女史住进昭阳殿后,匠心独具地在水中埋了十余处小机关,称为人造喷泉,每日定时水花喷溅,勾出一道道彩虹。又地下埋铜管,仆役日夜将热水倒入铜管导入池中,冷热交撞,生出水汽蒸胧,远远望去,恍如仙境。

俪辞看了一会瑶池仙境,机关确实精细,但这一切都与上官女史无关。创意是她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而将这些异想天开的构想变成现实的,则是皇家内苑数以百计的能工巧匠们。

上官女史已经习惯了他人崇敬乃至膜拜的注视,见俪辞的脸上没有露出预料的惊叹和艳羡,顿时觉得傅俪辞越发面目可憎了。

但她晓得长沙王待傅家四娘子不同寻常,唯有强忍下不快,道:“可还中看?”

“精巧无双,可惜人力所为,到底不比天然。”

俪辞淡泊地评价着,中国园林追求的是天然情趣,上官女史将西式元素生硬地搬进东方的山水一色中,若非匠人巧心,早已弄巧成拙。

何况,为了造出仙境的朦胧,日夜需要有人浇灌热水,劳民伤财不说,湖水忽冷忽热,也连累了锦鲤的性命。

不过这短短的时间,俪辞已经看到五六条翻着白肚皮的无辜锦鲤了。

当真是造孽啊。

俪辞暗想着,面上泛过淡淡的不悦。

她的这些表情,上官女史一一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难免生出怨恨,只是顾忌傅俪辞背后有长公主,不情不愿道:“娘子情趣高雅,不比寻常。”

“女史言重了。俪辞自幼命途多舛,得高人教导,晓得福薄命浅,须怜命积德方能化解灾厄。故而听女史讲解其中机巧后,晓得这美景竟这般劳师动众,忍不住觉着过了。”

上官女史听她这转弯抹角的骂自己,听着浑身不舒服,假笑两声后,暗讽道:“娘子深得长公主喜欢,这般妄自菲薄,却是过谦了。”

“不过是比寻常人合长公主眼缘,哪似女史,前途无量?”

俪辞明褒暗贬地说着,手中宫扇轻摇,眼角的余光瞄向一亭台楼阁勾心斗角之处:长公主事前同她做过功课,昭阳殿的最高处住的正是“体弱多病”的长沙王妃。

上官女史也注意到她视线的偏移,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缩回,面上堆满笑容道:“多谢四娘子吉言。”

俪辞见明褒暗贬的一句话竟勾起了上官女史的野心,不由咂舌,面上却是装傻,道:“女史的话,我怎就听不懂呢?”

上官女史正要解释,身后却响起个病殃殃的声音:“四娘子还小。”

俪辞连忙转身,见到了一位林妹妹般的病美人,似蹙非蹙罥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妇人装扮,弱不胜风。

上官女史见这妇人走近,低眉顺眼地上前行礼,礼毕退在身后,一声不吭。

俪辞晓得这病美人正是长沙王妃,忙欠身行礼,而长沙王妃却是边咳嗽边命嬷嬷上前挽扶,道:“四娘子身子不好,无需大礼。”

她咳得两靥绯红,俪辞不由关切道:“王妃身子不适,理应好生静养。”

“哪能静下来。自跟着王爷进了京,我就没一日能睡得安稳。方才觉得屋里憋闷得紧,决意出来闲逛,却不想遇上了四娘子。”

见她王妃之尊却瘦骨嶙峋,俪辞难免怜惜道:“王妃咳嗽不止,多半心肺有损,秋日最是燥热,王妃理应加倍小心才是。”

“这身骨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抛下的。”

长沙王妃幽幽的叹息着,边打量俪辞,边道:“我若是有个孩子,怕也同你一般大了。”

“王妃洪福齐天,自有天人护佑,只消调养好身子,必定会有喜讯传出。”

上官女史一旁不咸不淡地劝慰着,谁知长沙王妃听了这话,却越发的哀怨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这辈子是没福分做人母亲了。如今只希望有谁的肚子争口气,为王爷生下一男半女,这偌大的家业,可不能没个继承。”

“娘娘——”

听王妃说得悲切,侍奉的女官们无不痛哭流涕,上官女史更是指天发誓道:“我若有幸怀得王爷骨肉,必将他送王妃膝下。”

“你的孝心,我是记在心里的。可惜王爷依循旧例,正妃尚未生养,也不让下面的生育。唉,我劝诫王爷不知几次,却是每次都说不过他。若不是信佛,怕下十八层地狱,当真想自我了断了,省得做这千古罪人。”

长沙王妃温柔而不失威严的说着,上官女史与一并女官无不助泣,俪辞却听得有些莫名。

大凡讲规矩的人家,正妻尚未生养,便不让下面的生养,以免庶长子越过了嫡子,惹出事端。但长沙王府也有这样的规矩,却是出乎俪辞的意料。

宣帝在位时,长沙王的生母也只是贵妃名分,直到宣帝驾崩,新帝即位,才以新帝养母的名分晋位太后。单以名分而论,长沙王是庶出。

难道是因为自己庶出,所以才特别讲究?

俪辞随后又想到,比起揣摩长沙王尊长重嫡的理由,当着陌生人的面提起这种事情的长沙王妃,却是更奇怪。

难道这弱不禁风的长沙王妃,其实是个满心算计的心机女?

自从知道她所熟悉的和睦都是假象后,俪辞便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狼尚且知道将自己伪装成羊的模样,何况这些在油锅里煎炸了无数次的老油条?

没有哪个坏人的脸上会写着“我是坏人”四个字。

体质孱弱、不能生养,却稳坐王妃的位置,可见这药罐子也不能小觑。

当下恭维道:“王爷总有一天会理解王妃的苦心的。”

长沙王妃闻言,叹了口气,道:“也怪我自己不争气,不能为王爷开枝散叶。既然是一亩薄田,就该有自知之明,怎能霸着王爷不放呢?后院里我却是最喜欢上官女史,身子骨长得好,还难得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有她这等知情知趣的陪伴王爷,我也就放心了。”

得王妃点名褒奖,上官女史忙做出谦虚状,道:“王妃言重了。”

“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你虽是良田,到底出身低了些。”

刚得褒奖,又被不着痕迹的贬低,虽是满心的不快,上官女史面上却得恭顺道:“娘娘所言极是。”

王妃懒得理睬,径直对俪辞道:“王爷可曾说你生得很像某个人吗?”

“俪辞至今只与王爷见过两次面,从未听王爷提过此事。”

“那便是当真像了。”

王妃软软的说着,因为声音太细弱,竟听不出是欢喜还是怨恨。

俪辞全神戒备起来,这位王妃,当真是表里如一的柔弱?

但想知道身世的好奇压倒了一切,几番斟酌后,她忍不住道:“却不知那人是否健在?”

“春秋正盛。”

长沙王妃语焉不详地说着,突然命宫人退下。

有嬷嬷徘徊不去,道:“此间风大,奴婢们近在咫尺,万一有什么的,也好及时照应。”

王妃却道:“天意难违,若是天要收我,便是密不透风的,又能延得几时?还不退下!”

王妃素来都柔声细气,此时声色俱厉,宫人们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迭声告罪,退到了十步外,远远注视着。

此时蓬莱仙境的小喷泉也到了喷发的时间,潺潺之间,水花如珠玉般四溅而起,阳光折射,幻化出一道彩虹。

王妃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娘子可是好奇自己的身世?”

她出乎预料的直白,竟教俪辞不知如何应答才妥帖,思量再三,道:“我的名字已经记在傅氏族谱上了。”

“族谱是做给前人和后代看的。”

长沙王妃轻笑着,伸出芦柴杆般的手臂,抚摸俪辞的脸蛋。

掌心微热。

“王爷身边若能得你陪伴,我也就安心了。”

“殿下何出此言?”

俪辞嘴唇一阵哆嗦,她当真是摸不透王妃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真贤惠,还是假大度?

王妃却是摆足了贤妻良母的做派,满脸的慈爱,道:“上官女史平日里是跋扈了些,但她聪慧过人,时有奇思妙想,是王爷不可或缺的谋臣,所以即便看她不顺,却也得让着几分。但这种忍让并不是无止尽的,必要的时候,要杀一下她的威风,免得她得意过了,忘记自己的身份。”

“娘娘这是宽慰我?”

俪辞故作天真地说着。

王妃于是戏谑道:“四娘子莫要藏拙,后宅里的那些算计,旁人不懂,你自小得沈丽姬教导,还会不明白?”

见她话说得这般直白,俪辞也唯有硬着头皮道:“只是不懂王妃为何对我这般推心置腹。我与王妃,才初次见面。”

“于你而言,我们确实是今日才认识。但这是只对你而言。”

难道——

这话暧昧得紧,吓得俪辞心肝直跳,话方起得头,便又咽下。

长沙王妃继续说下去:“我素日里不得王爷宠爱,又无法为王爷诞下世子,所幸王爷是个念旧情的,我又有些手段,这才在那些虎视眈眈下谋得一片净土。但王爷就要登基为帝了,皇后之尊,岂是小小的王妃能够比较。到时怕是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逃不出明里暗里的算计了。好在我已油尽灯枯、大限将至,不必同那些绿眼鸡斗下去了。”

“殿下只当千岁千千岁,怎可说这丧气话?”

“四娘子何必说这话安慰人?哪有长生不死的。便是为了王爷的千秋大业,我也该退位让贤了。”

说到这里,长沙王妃绯红的两颊泛起可称古怪的笑容,道:“你是王妃的不二人选。”

“殿下,您的话,俪辞却是不懂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妃这番的热诚,让俪辞受宠若惊的同时,更觉得如履薄冰。

王妃笑道:“我是当真希望你能成为王妃,日后的皇后。只是这里的牵扯,眼下不能讲。你只需记住,我是不会害你的。”

俪辞听着,越发的不懂了。

王妃又道:“你不喜欢上官女史,明日我便贬她为司记。”

听完这句话,俪辞欣喜之余,却是加倍的担忧了。

长沙王妃,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能借机狠狠地踩上官女史的玛丽苏脸几脚,确实让俪辞身心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