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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假慈悲


燕王到底怕长沙王撕破面皮大军围剿,观音禅寺稍事修整后,就在叶川和五十骑黑甲的护卫下连夜返回封地了。燕王既走,福王妃自然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与不语大师一番谈话后,决定留在观音禅寺毗邻的水月庵中带发修行。

只可怜俪辞,归还时紫檀贴面的银装车里只一人坐在,竟有些寂寥。

好在有沈姨娘得了消息,在长公主府门前候着。

……

傅家因为傅筑的殉国,暂时退回北地,但留在京城的部分依旧耳聪目明。城外灌木小林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动静太大,不是谁想捂就能捂住的?

是以沈姨娘得知俪辞无恙,今日回府,一早就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口准备了大大的火盆去晦气。俪辞的马车还未接近,已有檀香袭面而来。

见俪辞在丁奉仪的挽扶下缓步下车,步伐竟有些虚浮,沈姨娘顿时忘了礼仪规矩,快步上前去扶住俪辞,一边殷切地叮嘱道:“小心点。”

“姨娘不必如此多礼。”

俪辞轻声说着,站稳脚步后,握住了沈姨娘的手。

和上次见面相比,她憔悴了许多,眼里红红的,眼圈重得浓妆也遮不住。想必是得了俪辞在小树林遭伏击的消息后,寝食难安闹得。

俪辞打量沈姨娘,沈姨娘也在打量着她,一圈看下来发现四娘子并无半点损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半是埋怨半是欣慰地说道:“这几日可吓死姨娘了。”

“女儿不孝,让姨娘担忧了。”

俪辞心有余悸地说着,虽说有惊无险,但回想起那时,也是一身冷汗。若非叶川天兵降临,自己怕是又得再死过一次了。

这一次,还能有幸穿越复生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倒是沈姨娘,见她面露哀伤,料想是想起了那时的惨烈,忙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娘子莫要多想。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你看我还特意去观礼求大师用朱砂在桃木上画了符,跨过去,就能把晦气都洗干净了。”

俪辞于是在沈姨娘的挽扶下,稳稳地跨过了大火盆,烧去不吉利。

而后沈姨娘亲自捧上一大盆的柚子叶水,俪辞认真地用澡豆洗了三次,才算是驱完了邪。

两人相互扶持着,进了静秀苑。

……

……

久别重逢,又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俪辞有说不完的话想同沈姨娘讲,但真等到两人都坐下了,她却突然发现舌头笨拙得紧,不知道如何开口。

偏偏沈姨娘也是满腹的话挑不出个头,以致两人竟就这样泪眼汪汪地对视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沈姨娘打破了沉默。

“你在长公主府可还习惯?”

话才出口,沈姨娘就后悔了,反是俪辞,平静道:“殿下待我是极好的。”

沈姨娘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俪辞看她神色飘忽,显然有心事,试探道:“姨娘为何不问玉静?”

“玉静此次能得长公主青睐,同去楚园小住,自然是极得喜欢。何况你是我养大的,她不是。”

沈姨娘平静而理所当然地说着,俪辞晓得,她到底还是介怀当年的投毒案。

但俪辞不能告诉她,长公主早就知道谁是真凶了。

她只是附和地“嗯”了一声,道:“玉静生得比我好看,性格也比我乖巧,难免更得宠些。”

“希望她能安分守己。”沈姨娘淡淡地说着,言辞间竟有些阴厉。

俪辞知道沈姨娘的担心不无理由,玉静因为母亲不得宠,自小在傅家受惯了白眼,难免有些心气高,对于得失也看得极重。此次她能抛下呵护宠爱她的老太太,义无反顾地来长公主府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可见是铁了心要进王侯之家了。

事实上,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她得偿所愿的几率非常高。

俪辞自觉亏欠傅家,加上到底是二世为人,对玉静这份自力更生的傲气,也有心玉成。所以只要玉静的行为不伤及自身利益,她都乐得顺水推舟。

于是款款道:“玉静的心思却也简单,得个好夫君,过夫荣妻贵的安稳日子。”

沈姨娘见她说得轻巧,不免叹息道:“四娘子你当真糊涂啊!哪个女人不想有个相敬如宾的夫君,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和和乐乐?可从古至今,又有几个女人得偿心愿?和乐的觉着丈夫不显贵,显贵的却嫌后院鸡犬不宁。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显贵又知冷暖的夫君,哪是什么小志向。”

“婚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们相看好了,做子女的唯命是从就是……”

俪辞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虽说大燮一贯的早婚,但只要想到这副身体才十四岁,她就觉着谈婚论嫁有点怪异。

看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沈姨娘当真是急得直跺脚。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四娘子不比旁的娘子,傅家也不是过去的傅家。你若不早做计较,日后怕是追悔莫及。”

“姨娘的意思是——”

俪辞低下声,等着沈姨娘的回答。

沈姨娘也不同她转弯抹角,径直道:“我看安国公世子便很不错。”

“可是——”

俪辞顿了下,见沈姨娘装聋作哑,无奈道:“外人怎就传华世子我是不知道。我见到的华世子同安国公一样,是个好色风流的庸俗之人,品德极差,竟无半点真心可言。母亲要我选这风流浪荡子,我宁可嫁个莽夫!”

沈姨娘闻言大惊,道:“华世子当真如此差劲?”

“怎么不是?长公主府上下皆知,只消有几分姿色,都得过他姊姊妹妹的叫唤。遇上那脸皮薄的,更是不依不饶地缠在身后。上个月就有个庄子里新提拔的被他吓得跌进池子,得了风寒。偏他是长公主独子,惹了事也没人敢管,生生个混世大魔王。”

谎话的艺术在于真假混搭,虽然部分夸张,但本质上俪辞也没冤枉了华云飞。

沈姨娘听完以后,沉思了半晌,道:“男人年轻的时候风流浪荡些也正常,何况以华世子的身份,不可能当真一辈子只对着一个女人的。”

“难道姨娘就这么希望我嫁华世子?”

俪辞反问道,她不懂沈姨娘到底是怎么计算的。

“若四娘子日后能遇上更好的,自然最好。但当下,却是应该选华世子。”

说话时,沈姨娘神色闪烁,俪辞晓得她有贴己的话要同自己讲,便示意伺候的人都暂时退下。

于是,厅堂里就只剩下俪辞与沈姨娘母女俩了。

俪辞轻声道:“姨娘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说。”

沈姨娘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华世子是不是个良配,我不知道,但他是长公主的嫡子,你又自小受长公主的恩惠,嫁给他本就是理所应当。”

“姨娘的意思是,长公主有意要我嫁华世子?”

俪辞不可思议地问着,她在长公主府也有些时间了,从未见长公主露出让自己做儿媳的意思。甚至,开始的时候华云飞还能时不时的借口“偶遇”骚扰她,自她随长公主进宫回来后,华云飞上门的次数也少了。

“长公主有没有意思让你做儿媳,我自然不知道,但她待你的不同,却是整个京城都看到了。你若不能寻个比华世子更出色的夫君,那些碎嘴的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何况这次的事情,我是……当真禁不起第二次了!”

说着说着,沈姨娘的眼泪就下来了,俪辞忙一阵劝慰,她才收敛了悲痛,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的性子,外人看不懂,我却是清楚的。她看着温柔高贵,骨子里却最是强势。她素来疼你,若不是觉着你不听使唤了,也不可能将这要命的差事给你……经过这次的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若想在长公主府过得安稳,便要拉紧了华世子。”

俪辞敷衍地点点头,听到沈姨娘说她对长公主的性子很了解时,竟不由地想起傅筑临死前同自己说的话,顿时疑云泛起,道:“姨娘,你同我说实话,十四年前的那桩公案,是不是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部分?”

沈姨娘闻言大惊,道:“四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俪辞不同她兜圈子,自傅筑与自己一番推心置腹后,她的眼界和心态就不比过去了,当下道:“大人死谏前夜,曾同我说过一些阴私事。方才姨娘也说了,长公主看着温柔高贵,骨子里却最是强势。我不免好奇,十四年前,长公主大张旗鼓地削了傅家的颜面,当真只是为你出头?”

话说得温柔,却让沈姨娘刹那间面无血色,颤抖着手指道:“兰石同你说了什么?!”

俪辞见她反应激烈,便知傅筑所言多半是真,顺水推舟道:“只是同我说了些朝堂里的明争暗斗,要我日后得了好夫君,多多护佑傅家。旁的,却也没有细说。”

“没细说吗?”

沈姨娘苦笑着,她的脸越发苍白了。

“俪辞,我是绝不会害你的。要你嫁给华世子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同你说,甚至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这是场乱得一塌糊涂的局,而你是棋局里最没有自主权的一枚子。我知道的虽比你多,但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着鱼死网破,告诉你该怎么办,才能跳出这个局。而不是——越陷越深。”

俪辞听她说得恳切,隐约明白了少许。

长公主正在做一件极可怕的事情,其中的布局从十四年前就开始了。不论是自己还是沈姨娘,乃至整个傅家,都是深陷局中不能自拔的。

但她不觉着意外。

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长公主的恩宠,注定是一场利益交换。

沈姨娘却是希望借助华世子这长公主骨肉至亲的身份,帮自己挣脱棋局,即使明知华云飞并非良配。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即使想清了沈姨娘的部分算计,俪辞却也只觉着面前的迷雾更浓郁了。

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我那素未谋面的生父,是谁?

反是沈姨娘,见俪辞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让她为难了,连忙各种软话劝慰,俪辞见她不再提婚事,也乐得同她说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两个人这般说笑着,不经意间,已是华灯初上。

于是准备饭食,留沈姨娘过夜。

未曾想,刚刚端起碗准备用膳,长沙王的使者来了。

原来长沙王自“听说”那骇人听闻的案子后,大发雷霆,派人狠狠地训斥了京兆尹,命他限时破案。今日得了消息,知四娘子平安归还,还特意命人从内库取了几件玩意送四娘子压惊,竟是七宝白玉净水瓶、坠着整块红宝石雕成的硕大莲花的项圈、宝树琉璃步摇之类的稀罕物。侍女们则分别得了绢帛、首饰的赏赐。长公主府殉职护卫们的遗孀,也收到了丰厚的抚恤金。

一时间,凤羽楼内宝光闪烁,美不胜收。

对此,俪辞的评价只有七个字:猫哭耗子,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