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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峰回路转


从未见过老太太如此失态,堂内诸人具是大惊失色。

大太太倒平静,让陈妈妈带两位医师到账房支些车马费。而后,看了眼婆婆,皮笑肉不笑道:“母亲可是想起了什么?”

老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不作声,唤林妈妈为自个揉按太阳穴,揉了好一会,这才道:“红梅送春是我出阁的时候带在身边的压箱药,二十年前处置三姨娘时,用了。”

三姨娘的事情,傅家上下都晓得一些。那女子行为不端,与傅氏族中一少年郎珠胎暗结,幸好她难产,一尸两命,这才抹了去。现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才晓得难产的背后又是番算计。

只是俪辞心里难免是一阵嘀咕。

若这红梅送春当真是老太太的压箱药,又曾经用过一次,那很显然,她三年前就隐约猜到是谁做的,可她却是一声不吭,想也存了让四娘子自生自灭的心思。如今眼看着就要揭出来了,倒跳将出来做好人了。

偷瞄大太太,果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想必也怕老太太又借机发作。

没成想,老太太这会的太阳穴揉下来,却是对身旁伺候的林妈妈吩咐道:“去把那老虔婆叫来吧。这事拖了二十多年了,该有个了结了。”

林妈妈得令,招了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耳语几句,俪辞离得远,只隐约听得出个“天香”的人名。那婆子边听边点头,临了还狠狠瞪了眼沈姨娘。沈姨娘岂是好相与的,立刻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而后林妈妈与那婆子都下去了,老太太也不说话,单手扶额,靠在案几上,做沉思状。大太太也是一声不吭地坐在胡床上吃鲜果。

因不晓得老太太这次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大太太都不做声,其余几个也都是发呆或吃着零嘴儿,整个四知堂安静地诡异。

……

……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林妈妈回来了,身后跟着个颇有些年岁的妇人,四五十岁上下,面容平淡无奇,头发仔细地用发白的青布包住,簪了根荆钗,自纺的蓝花粗布做成衣裳,手脚粗糙,是个街巷常见的老妇。

从她走路站立的章法里,约能看出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当过差。

这妇人进堂后,径直走到老太太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周坤家的拜见太太。”

老太太却不让她起身,只哼了一声:“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进傅府后院了!”

“奴婢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太太了。自打配出府,奴婢便一直参禅礼佛,指望着三姨娘早日往生,莫再缠着奴婢了。”

闻言,俪辞瞄了眼她的手,果然带着串已经发白的佛珠子。

“都那么多年,三姨娘的骨头都成灰了,你还在害怕?天香,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若不是你做错了事,我也不会让你配个马夫。今个叫你来,就是想让管事给你孙子孙女安排个好差事,顺便问你打听一桩事。”

这番话恩威并施,被唤作天香的妇人咬了下嘴唇,道:“太太想晓得什么事?”

老太太也不急,喝了口参汤,这才悠悠道:“天香,那么多年了,你也该告诉我,那半包红梅送春,你藏到哪去了。”

这天香婆子没想到老太太会问这茬,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陪笑道:“天香老了,不懂太太的意思。”

“周坤家的,你是真不懂还是当太太老了,糊涂了?”

林妈妈上前一步,指着天香婆子的鼻子就是一通恶骂!

“红梅送春是太太的压箱药,太太怎么会不晓得它的药性。当初老太爷要太太把事情办得无声无息,说好了一整剂的下去了,神仙也救不得,刚好做成不足月流产的样,大家的面子都保全。偏你下半贴药,让三姨娘拖到了生产时,若不是老太爷当机立断,这事情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你含血喷人,藏香!”

“谁在含血喷人,太太心里明镜似的。你只下半贴药是心软还是贪财,太太也不计较了,太太现今只想知道你把那另半贴药藏哪里了!”

林妈妈咄咄逼人,天香婆子却也是舌绽莲花。

眼看着被逼到了无处可退,那婆子便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道:“天香是个软心人,明知道三姨娘的孩子是孽种,太太赐她红梅送春是给傅家留颜面,我却还想着三姨娘总是罪该万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条命……做下了这等欺上瞒下的事……唉……”

说到伤情处,她更挤下几滴浑浊的眼泪,只是这落泪有股子说不出的虚伪。

林妈妈却是个见不得她做作,不等她擦泪,劈头盖脸骂道:“老虔婆,收起你的眼泪。我且问你,那半贴子药,被你那杀千刀的儿子卖给谁了去!”

被骂老虔婆,让天香婆子脸色更难看了,好在她到底晓得这是四知堂,不敢放肆。

“这等害人东西,我怎么会随便处置。私留的半贴药,一直都小心地收在箱子底,想着寻个合适的时候把这东西处理了。谁想自配人后事事不顺心,我日日烦躁,竟把它给忘了。若不是太太今给提了,我定把这药死后带进棺材。”

“当真?你倒是惯会胡说八道!”

林妈妈哼了声,退到一旁。沈姨娘让婆子上去将柳絮的断指并血书手帕交给天香婆子。老虔婆嘴巴虽利,见了这等血淋淋的东西,顿时吓得双腿簌簌。

又见那小纸包,吓得她跌坐在地,目瞪口呆。

“你藏箱底的半贴药,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还又害死了十几条人命?!”

面对逼问,天香婆子这一次却是嘴唇干瘪地动着,说不出辩解了。

沈姨娘索性上一步,就站在天香婆子跟前,道:

“这半贴红梅送春又溜回了傅家,还险些害了四娘子。幸好嬷嬷发觉得早,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贴了多少大内御制的珍贵药物,才把娘子的命给留住了,但也并未痊愈,直至今日,娘子头发还是稀稀落落绾不成髻。好端端的美人架子,却是……”

说到这里已是潸然泪下,沈姨娘便嚼着眼泪,咬牙切齿道:

“为这事,碎玉轩的丫鬟婆子们,不晓得有多少人突然就没了。就因为你!你故作虚伪,念经赎罪,却可知道你的罪过十辈子念经也不能赎清!”

谁想这婆子却是个牙尖嘴利的,又念了声菩萨:“姨娘此言差矣,那人早存了害人之心,纵然没有得到我的半贴药,她也会下手。这桩罪孽总会造下,婆子也不过是恰好路过了。”

“贱人!”

伴随轻斥,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崔婆子本就膀大腰圆,此刻听天香婆子死不悔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巴掌下去,打得天香婆子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大太太却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旁帮腔道:“这崔婆子的媳妇前几日才因你手中流出的红梅送春去了。现正闹着要人偿命呢。”

悍婆子的巴掌,加上沈姨娘的凶狠,再有大太太慢悠悠帮腔,天香婆子终于有些怕了。

她低头念着菩萨,手却是止不住地抖,念珠都抓不稳了。

这时林妈妈又一次大声喝问“那半贴药,是怎么从你手上流出去的,又是给了谁!”,那天香婆子当真是吃不住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全都倒出来了。

“……四年前……四年前,我吃醉酒说溜了嘴,被我家那个挨千刀的听了去……然后约莫过了半个月,八郎就领了个府里的婆子来我家,问我要这半贴药,说是老太太要我把这药交回去。我心想可不能老太太拿到了药,当初的事情老太太是没证据加上念旧情……就跟他们说这半贴药早扔掉了。没曾想,晚上回去撞见儿子媳妇翻我箱子,我抢不过他们,被他们把药夺了去……那以后我就一个劲地提心吊胆,总觉得会出大事。后来又想,宅子里的贵人们整天闹个没完,就是没我手上的红梅送春,也会买绿梅送春、蓝梅送春,我担心个什么呢?索性也就想开了,问过媳妇儿子,那半贴药换了多少钱。他们倒跟我说实话,说是得了十万钱。我……我到底觉得这钱拿在手里烫得慌,除了已经花掉的五万钱,剩下的五万钱都跟儿子媳妇要了拿去做功德,只想着赎了罪就好……谁承想……”

她此时心神崩溃,竟是一丝也不敢隐瞒。

“还记得买药的婆子的模样吗?”

“她带着个帷帽,看不清脸。说话做事的派头,倒是一看就知道是府里的。对了,对了,她手腕上生了个小红瘤子。”

手腕生小红瘤子的婆子是个好线索,但府里现下并无此人。饶得沈姨娘治家已久,也只隐约记起有个账房管事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去了,她腕上就生了个红瘤子。

那次突然查账,查出十多万钱的亏空,最终只追回了三万多钱。现在得天香婆子的口供,时间和数额竟都能对上。

只是这四年前就被赶出去的婆子,如何能找得回来。这半贴药的下落,看似清晰,其实还是很模糊。

不曾想大太太却是个厉害的,立刻道“把吴楠家的叫来。”

吴楠家的是给内院做账的,日日在府里伺候,得了消息很快就过来了。她进了大堂,见气氛肃穆,忙上前一通跪拜,而后垂手侍立。

“吴楠家的,今日之事关系重大,你得如实回答。”

“婢子晓得的。”

大太太便开始问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内院账房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哪家院子突地手头紧了,做了些亏空,只需暗中记下,半年内补上了就权当没发生过了。这便是以和为贵,但是现在,却有桩阴私事和这本私账扯上了,吴楠家的,你且说一下。”

“是。”

吴楠家的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

“这三年,傅家后院共有九笔大数额的空,其中两笔是大太太房里的,五笔是老太太房里,还有两笔则是张姨娘房里的。大太太和老太太的七笔,都是三个月内就回了账。张姨娘的两笔,一笔在两年前还的,一笔则是半年前才陆陆续续平了账。”

“张姨娘拢共亏了多少?”

“七十三万钱。”

“可问为何亏了这么多?有甚难言之隐?”

“私下问了,张姨娘不曾给个名目。婢子想着姨娘向来循规蹈矩,必是难言之隐,加上到底是郎君的生母,这傅家日后都是郎君的。所以——”

“该罚!”

“婢子下去后便到大管家那领罚。”

……

问答间,老太太坐不住了。她刚想张口,张姨娘却主动站了出来。

“够了!是,药是我让红英找天香婆子的儿子买的!那七十三万钱我也是给红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