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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送礼


但凡遇上太监,不论对方是总管大人还是执事杂役,都需择个时机“毫无烟火气”地递上一把金瓜子或是一件玉玩意。家教如此,柳二郎不敢不从。(*致敬猫腻)

是以,当他在长公主府门房处苦等时,见长公主跟前颇为得意的安公公弓着腰进来,连忙上前作揖行礼。安公公自不敢受,弯腰扶他,柳二郎便仿着父母的教诲,“毫无烟火气”地将一块剔透的玉把件送进了安公公的袖中。

玉把件滑进袖,安公公心照不宣地笑了,柳二郎借机问道:“不知长公主何时醒来?”

方才求通传,女官推说长公主正在午睡,不予通报。

安公公狡黠一笑,命身后的小太监下去给柳二郎拿些糕点过来,柳二郎晓得他要跟自己说贴己话,小太监们才下去,忙请安公公坐上胡床。

安公公自是却之不恭,坐定后,看了眼周围,道:“哪是什么午睡,是华敬容那不长眼的又来了。长公主不想见,奴婢们又撵不得。”

华敬容,世袭安国公,不过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临川长公主前夫。自十三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和离后,安国公便声名远扬了。

这华敬容素来是个贪花恋色的性子,和离后是念念不忘长公主的好,却又不遣散姬妾,时不时舔着脸来长公主府自讨没趣。他倒也阔绰,每次都不忘给奴婢仆役们些好处,可惜长公主终究不喜他,下面的自然也不敢触这个霉头。是以他每次来,长公主都“午睡”或“外出”了。

柳二郎闻言随即苦着脸哀叹运气不佳,遇上这煞星。安公公是个明白人,加上刚得了好处,笑道:“若是寻常人来,长公主自是午睡。可郎君不同,您是奉豫章王的旨给长公主送东西的,奴婢这就给您通报去。”说着就下床去了烟波阁。

这时拿糕点的也回来了,柳二郎得了确信,心情愉快,竟是每个小太监都得了几颗金瓜子的赏。这些个小兔崽子无不笑盈盈地,伺候得也越发勤快了……

又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柳二郎终于得长公主召见了。

……

……

烟波阁中,柳二郎跪坐等候,见女官次第而出,珠帘高挑,便知是长公主到了,连忙低下头,只眼角余光看一席胭脂红色长衣流过,如临风照水。

“卫国公柳氏次子柳梦云拜见临川长公主殿下,愿公主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声音带着慵懒的倦意,如鹅毛刷过心尖,柳二郎一阵悸动,抬起头,小心地观察着倚坐贵妃榻的长公主。

早就听闻长公主是帝国第一贵妇,总觉得言过其实,今日得见,才晓得确是名不虚传。

她似午睡方起,青丝懒懒地绾成抛家髻,面有红晕未褪,只随意搭了件胭脂红色绢质长衣,凝脂玉肌若隐若现,此间风情,美不胜收。不由暗恃,傅家几位娘子生得虽好,若和长公主一起,却也是黯然失色。

“阿乾有东西托你捎回京城?”

豫章王名讳上志下乾,字韶远。

“回长公主殿下,确有此事。”

回话间,柳梦云转过身,取下盖在黄金笼子上的黑布,露出正在酣睡的小黑豹。

公主笑意盈盈地命女官上前,将那带着镶红宝金项圈的小黑豹抱出,和蔼道:“你是阿乾的朋友,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

“谢殿下。”

“才说完,怎么又拘礼了?”

柳梦云急忙又告了罪,直起腰,坐定。

这时女官已将小黑豹放在贵妃榻前,长公主支起身,接过支象牙如意逗它,那小宝不过才断奶的年纪,正当天真,被象牙如意挑起了性子,绒绒的身子不停地扑打翻滚,很是可爱。

“阿乾当真是有心了。我那时不过是句玩笑,也亏他记挂着。”

“王爷对殿下一番拳拳之心,自是难得。”

柳梦云谨慎地应答着。因美色在前,双眸不知如何自处,于是眼神游移四方,却不想因此发现贵妃榻下有张半卷半铺的绢帛,定睛一看,竟是江山社稷图,西北处还用红色做了个小小的标记!

……西北……西北……卫国公……

他打了个冷颤,再看长公主,也觉得她的笑容多了几分莫测高深的味道。

而这时长公主却倦了,命女官抱过小宝,站身,素手把弄象牙如意,向柳二郎走来。

怕被看出忐忑,柳二郎忙压低头,双眼盯着地板,细数纹理。

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了。

柳二郎突觉鼻翼瘙痒难耐,有硬物划过脖颈。

他不敢抬头,长公主就在身边。

“我听说这一窝共生了三只?”

“是,另两只都是寻常的花纹豹子。父亲请示皇子后,命梦云将那寻常花色的送与傅家,充作傅家初娘子得聘为良娣的贺礼。”

“他倒是惯在乎他的皇兄,可惜,可惜。”

她手持象牙如意,温柔地说着:“阿鸾性子太软,做个逍遥王爷养些文人雅士编纂古籍倒是不错,做太子,着实是难为他了。”

又是一阵暗香袭来,柳二郎顿觉心猿意马,忙屏息凝神,回道:“梦云惶恐,不敢妄言天家。”

“你父常年驻守西北,这一次阿乾主持西凉战局,你父对他评价如何?”

“请长公主恕梦云无罪,梦云才敢言。”

“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必拘礼。”

长公主笑得很柔弱,但是柳梦云却不敢有一丝怠慢。

踌躇许久,他抬起头,昂然道:

“大人说,豫章王雄才伟略,胸襟天下,若能承继大统,必为燮朝不世出的英武君主。可惜他心怀仁慈,非嫡长子又无夺嫡之心。他日太子即位,只怕——新帝容得他,朝廷也容不下他。”

说完,已是冷汗浸透,心中一通暗骂,刚是哪来的胆量,还没喝酒就敢说这昏话!孩儿不孝,这次真的要害死阿爹了。

他沮丧地想着,等待长公主的斥责。

然而预料中的雷霆并未降临,约半柱香的沉默后,长公主噗呲一笑,蹲身将他扶起。

“卫国公倒是个通透人。偏有人作茧自缚,不肯面对现实。”她阴测测地说着,“阿乾什么都好,唯独没有野心。”

“只怕到时却是由不得他了。”

这叹息温柔中蕴着威严,柳梦云抬头,见一极清贵男子宽袍玉带缓步行来,忙行礼:“见过王爷。”

来人正是滞留京城的长沙王。他是今上胞弟,深得太后宠爱,出现在长公主府邸,倒也寻常。

“不必多礼。”

长沙王亲切地说着,同时示意阁中众人起身,信步走到贵妃榻前,接过幼小黑豹,揽入怀中,很是欢喜。

那黑豹虽刚刚断奶,却已隐约有了双亲的风范,方才在女官怀中不时地翻滚闹腾,若非那女官气力大,早就挣脱出来,此刻它被长沙王捏在手中,竟是难得的乖巧。柳梦云熟识兽性,顿觉这温润如玉的长沙王怕也非泛泛。

又看长沙王的手指,柔韧细长,指关节处有明显的茧痕,显然是善射之辈。

联系到方才长公主突然问八皇子,心中隐约有了些许明悟,口中却道:“不知王爷在此,未能——”

“本王只是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长姊府上,特意返回。”

“五郎有东西落下,派个奴婢过来不就行了,竟要亲自一趟,到当真是闲情逸致。”

长公主娇俏地取笑着,看不出半分的不欢喜。

“其实是棋瘾犯了,偏凤兮又故意避我,心想着突然杀到长姊这边或许能撞到他,所以才——”

“你那臭棋,也只我愿意陪。”

长公主笑闹着,又想起柳梦云在一旁,解释道,“五郎自知下得一手烂棋,偏府里养的棋士又不敢赢他,很是没趣。自晓得凤兮是奕国高手,又不会故意输他,便每次都缠着凤兮。上月更是连输百局,输红了眼,害得凤兮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自那以后,凤兮便怕了他,每次见他来,都躲得远远地。”

“梦云无知,竟对此事一无所知。”

柳梦云应酬着,长沙王也不介意,只对长公主道:“我是诚心凤兮随我去长沙小住,请长姊答应。”

“怕是要让五郎失望了。凤兮前日读书看到‘岸旁无虹挂长雨’,想到这时节正是壶口‘漫山桃花盛开,云雾迷蒙,万壑千流’时,已经收拾了行装,明日就出发了。”

“漫山桃花盛开,云雾迷蒙,万壑千流。”长沙王重复着,叹了口气,“当真是好风景,也只有凤兮这般不为尘世牵绊之人能如此随性逍遥地生活。”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伤感,长公主只是轻叹:“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长沙王若有所得地点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件极恶心的事情,道:

“方才遇上华爵爷,他央我带他入阁见长姊,被我打发了。”

“五郎真是粗鲁。”

长公主娇笑着,以此表明她对长沙王的行为的嘉许。

此时长沙王怀中的小黑豹已是身体僵硬,浑身颤抖,长沙王又摸了几下,这才松开。小东西终于得了自由,迫不及待地钻到女官脚边,簌簌发抖,很是可怜。

长公主见他对小宝颇有些欢喜,便道,“五郎若是喜欢,不妨抱回长沙?”

闻言,那已有几分通人性的黑豹吓得躲在柱子旁,蜷成一团。

长沙王看了它一眼,笑道:“我真正想要的,长姊却是不给?”

此言一出,柳梦云看到长公主娇媚的面容划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但她随即又露出了笑颜:

“凤兮的去留不是我能决定。他不想跟你去长沙,五郎还不快拿着你落下的东西回去?”

“长姊你认真了!”

长沙王调笑着,又对柳梦云道,“前日太后得了几匹纯白的果下马,性格温和,最适合初学骑马的女子。若是不弃,我请太后将马赐与傅家。”

说罢,拾起贵妃榻旁那做着标记的山河社稷图,放入袖中,径直地离去了。

“五郎素来是这性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长公主依旧在微笑,说着些看似和睦却又意味深长的话。

但柳梦云并不愿多想,仅是山河社稷图上那一簇标记,已足够他眼睛生痛了。

于是又陪着长公主应酬了大半个时辰,内容无非是西北的风土人情,西凉的军情,言语间长公主对八皇子诸多回护,体贴之情溢于言表。

临别时,长公主命女官送上回礼,柳梦云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待出了长公主府,他才发现早已汗湿层衫,暮风吹过,冷得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