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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波澜乍起(上)


四知堂都是铁打的嘴巴,既然涉及傅家龌龊阴私,这对母子的深夜谈话内容,除了二娘子将会搬到四知堂陪老太太外,其余的自然是一丝也没有流出去。

然而即使只是这微不足道的部分,也足够让傅家后院平静的小湖掀起滔天的波澜了。

……

……

早晨,俪辞梳妆完毕,照例来大太太的富春居请安。

她已从婆子处晓得了昨夜的事情,想着请安完毕就早早退下,避开冲突,只是今日显然要发生大事。她刚刚进入,还没有行礼完毕,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大太太的脸色非常难看。

簪花宝髻珠翠琳琅,错以翡翠葳蕤,然后就是再加上柠檬色衣裳的色泽明媚,也遮不住她满脸的戾气与阴靡。

俪辞偷看垂手侍立的沈姨娘,收到女儿询问的眼神,沈姨娘眼角微斜,比了个口型。

顺着她的视线,俪辞看到了刘姨娘与二娘子。

许是久未见,俪辞发现刘姨娘的面容竟有些陌生了。再定睛一看,才意识到并不是她记不得刘姨娘的模样,只是平日里总是苦着脸的小姨娘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满身贵气的贵妇人,乍一看自然不认得。

今日刘姨娘真是容光焕发。

发收于顶,玥血上梳成云朵状,髻前饰珠翠,虽不及簪花宝髻雍容华贵,却更显丰盈优雅,正是仅次于簪花宝髻排最受燮朝上层贵妇喜欢发型榜第二名的云朵鬓。

而她的衣裳,用料倒也普通,只绣工活灵活现。微微动作,衣袖与裙上的花纹竟隐约能练成半幅海棠睡春图,非同凡响,越发显得人比花娇。

至于二娘子,本就是傅家娘子中最为美貌,今日得巧心装扮,梳作飞天髻,身穿浅湖蓝色绣花襦裙,外罩墨兰锦缎半臂、金花重锦帔子,越发地美艳不可方物,恍如神妃仙子。

此刻,这对母女坐在一起,竟将富春居的大半光彩都占为己有了。

不想刘姨娘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看来今天这场风浪避不过去了。

俪辞行礼完毕,退到一旁,冷眼旁观。

沈姨娘得大太太暗示,率先发难。

“刘姨娘今日这身衣裳可当真的好看,只是海棠乃轻浮颓红之物,裙绣海棠睡春图,未免轻浮——”

尾音故意带着个上扬的韵脚,显然还有“不知羞耻”之类的辞藻没说出口。

刘姨娘本是老太太跟前得脸的,怎会听不出沈姨娘的讽意,只见她上前一步,对着大太太做羞涩模样:

“昨个婢子去四知院伺候,恰巧婆子们给四知院送春衫,多出的这一套,婆子们厚不下脸皮穿这嫩色,丫鬟们见了海棠春睡图就羞得满脸通红。只有老太太见婢子的衣裙都旧了,便把这裙子赏了婢子。婢子得了赏赐,虽觉得这花色有些轻浮,终是长者赐,不敢辞。而且……早上伺候老爷的时候,老爷也说这衣裳好看。”

说到得意处,她声若蚊蚋,两腮也恰好浮起了红晕,气得大太太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发作。

这番话说的颇很水平:首先点出衣裳是老太太赏赐的,有意见就去找老太太;再暗示大太太,二娘子马上就要搬进四知院,老太太也已经晓得你苛刻我的事情了,你也该收敛点了;最后扯上傅家家主,老爷喜欢我穿这衣裳!

“是啊,老爷向来都喜欢嫩色。”

大太太若有所指地说着,沉思片刻,对一旁侍立的沈姨娘道,“浣纱溪的几个,老爷可有说要怎么处置?”

浣纱溪是傅家专门辟给与老爷有过男女之事的姬人的住所。傅筑素来洁身自好,只一妻三妾,也从未要妻妾给丫鬟开脸。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虽说官场赠妾多半都转手送出去了,却难免有几个姿色动人一时情不自禁,自然这些女子的安置也是当家主母的工作范围了。

沈姨娘在长公主跟前当差时,驸马就是个贪花恋色的性子,府上姬妾数以百计,她不知为长公主料理了多少不长眼的。现在协助大太太理家,在这类事情的处理上,沈姨娘向来是极为妥帖。

“已经请示过了。老爷说,浣纱溪的那几个都是没依靠的浮萍,若是她们自个乐意,等八皇子回京,便许给军中的汉子,这边补贴些嫁妆。要是心气高,想单过,给些银钱送乡下也就算了。”

傅筑是个宽厚人,对与自己有过情缘的女子多会派管事去衙门消了契书,或赠些银钱送还家乡,或让傅柳氏给相看个人家。只是大太太此刻突然问起这茬,显然不是想听这些早就决定好的。

沈姨娘也晓得她的意思,禀告完愿意出去的,又补充道:“那些执意要留在宅子里、想着攀上高枝做姨娘的,我也都登记在册子上,准备得空就呈给老爷。若是老爷还记得名字、念得她的好,姑且留下,拨个小院子并两个丫鬟,若是早不记得了……”

“直接送家庵!”

大太太冷冷地说着,“往来的功勋府上,哪会出这等骨头轻贱自以为是的,早赏了一顿棍子拖乱坟岗了。也是我们老爷心慈,不忍苛责,助长了小浪蹄子们的气焰。”

“原也该杀杀她们的威风了。”沈姨娘点头附和道,“义阳侯府的姨娘可不是随便什么货色都能做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直说得刘姨娘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终究是插不上嘴。俪辞看在眼里,也不作声。

终了,大太太像是好容易想起了老太太要二娘子搬去四知堂的事情,微笑道:

“二娘子,我思量着四知院离富春居远,冬日里天黑路滑,万一不小心摔着损了这难得的花容月貌,就是大罪过了。所以,以后你的昏定晨省之礼就免了吧。”

“母亲——这于孝道不合。女儿还想每日听母亲的教诲呢。”

二娘子矜持地说着。

大太太却是笑得分外明媚,仿佛她真的是个宽宏的嫡母。

“老太太要你多陪陪她,既然如此,做媳妇的怎么能不知变通?我朝以孝悌立国,二娘子虽是庶出,却能代父母尽孝,承欢膝下,传扬出去也是一桩美闻,纵然日后夫家门第高,也不敢小觑了你。”

这分明暗示大太太必会在二娘子的婚事上拿捏些花样了。

二娘子却也没生气,她自谋划着搬进四知堂陪老太太的时候就晓得,此事若成,必会狠狠地得罪大太太,但那又怎样?嫡母一直就不喜她,平日里诸多苛刻,现在也不过是再添几分不待见!

她已经十四了,出嫁也就是这一两年内的事情。只要得了老太太欢喜,抢在大太太下手前谋得桩好婚事,又有老太太补贴的嫁妆,婚后就顺风顺水了。纵是老太太去后,她还顶着个代父尽孝的名,大太太是出了名的要颜面,到底也得帮衬着不是?

可以说,除非老太太突然倒下,否则大太太就只能吃这个暗亏了——考虑到老太太目前身子骨也还硬朗,这个可能是基本不会出现的。所以二娘子此次可谓是大获全胜,大太太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些腌臜话发泄下。

之后叮嘱了几句,二娘子并刘姨娘便离了富春居。

终究是意难平,她们才出富春居,大夫人随即命人将二娘子和刘姨娘用过的锦垫与席子都收起烧了。

“这贱人可是当真的矫情!”

意犹未尽的一句,想必是送给刘姨娘的。

“太太又何必和那贱人母女怄气。她惯会用这等下三滥的伎俩,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博人同情。”

张姨娘来了。

她面色黯淡,十之八九是在院子口与刘姨娘遇上了,遭了奚落。

张姨娘与刘姨娘虽都是老太太给儿子的妾侍,彼此间却互有宿怨。

当年傅柳氏怀了初娘子,老太太便想给儿子塞通房。她思量着傅柳氏毕竟是卫国公嫡女,若是一次给两个未免有削媳妇的颜面之嫌。恰巧老太太跟前有个婆子学过相面,她说橘香(刘姨娘)相貌顶尖,却有福薄之相,梅香(张姨娘)倒是宜子好生养的。因此老太太最初只想把梅香给儿子做通房。

谁成想,那日老太太留儿子在四知堂用饭,橘香故意将汤汁洒在梅香的裙上,梅香便回房换裙子。趁这机会,橘香百般殷勤,傅筑遂对橘香留下印象。事后橘香拔了头筹,梅香也晓得了橘香的算计,心中愤恨,从此有了心结。

幸运的是,老夫人到底记着相面婆子的话,后来又寻了个机会把梅香也弄进儿子房里。只是这婆婆接二连三地往儿子房里送人,媳妇的面子挂不住,渐渐地婆媳交恶,关系也淡了。

之后刘姨娘先有身孕,生下的却是娘子,张姨娘后发制人,一举得男。张姨娘因吃过暗亏,怕刘姨娘进谗撺掇大太太夺走三郎,月子里就跪到大太太跟前,求太太将三郎抱走,好歹能保住条命。大太太闻言大惊,张姨娘便趁机将她与刘姨娘间的龌龊统统倒出,又加了不少作料。大太太本就恼火老太太连送两个通房,只是碍于做人媳妇不能发作,得了张姨娘告密,立刻满口承诺会护着她们母子,从此一腔怒火都算在刘姨娘头上。

“但她毕竟得了老爷的欢喜,如今又搬进四知院,日后老太太的那些体己怕是都要补贴了二娘子。只可怜三郎好容易能改成嫡子了,却——”

“老爷前日还说汝南王府的姬人色艺双绝呢!怎不见他把那月娘也索了纳为姨娘?”

张姨娘气鼓鼓地说着,突然想起沈姨娘就坐在对面,连忙话锋一转。

“无非是晓得裙子是老太太赏赐,顾着老太太的面子罢了。”

“只可惜了二娘子,生得花容月貌,却有个不长脸的娘亲。否则单以她的容貌和女工,怎么也得也能说个王爷、世子。”

沈姨娘在一旁幽幽的添了一句。

“那可不是。我家三郎同我说,昨个在典楼读书的时候……”

刘姨娘得了话头,将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临到终了又补了句,“娘亲心眼小,教养出来的孩子难免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名门正妻,最忌讳的就是小心眼、不容丈夫纳妾。

“唉,可怜了这孩子。希望陪在老太太跟前,耳濡目染,能得些教养,以后说亲的时候也好免了我的为难。”

大太太假惺惺地叹息着,张姨娘自然附和连连。因二娘子到底是半个主子,张姨娘终究不好多说,兜兜转转的,几个妇人最终又把话题回到了刘姨娘身上,于是笑语盈盈间,也不知道将她奚落了何等不堪。

直说了大半个时辰才各自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