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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亡哲学


当我一个人走在马路边林荫道上的时候,心情突然就低落下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一百块钱,慢慢地展开,借着车来车往的灯光,我能看清楚那四个伟人的头像。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流浪乞丐,那张钞票不过是我今天的乞资罢了。

这样想让我感到更加沮丧,浑身乏力,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了。

迎面驶来的车川流不息,大灯探射出来的强光让我几乎睁不开眼。我感觉那些开车的人应该都很幸福,虽然他们也会有这样那样生活的烦恼,但最起码他们有车开。

我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就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真正的乞丐径直朝我走了过来。他穿着像要过冬的破衣烂衫,拄着一个根打狗棒,苍白的胡须都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他果然就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并把手上端着的“统一”泡面盒子递到我面前,一上一下地颠簸着,就像是炒菜翻锅一样,让里面那几个毛票硬币来回翻腾。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嘻嘻地瞅着我。

尽管对他来说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乞讨过程,他甚至根本就没指望从我这儿讨到那怕一毛钱,但他的行为还是让我感到厌恶。对他来说,像我这样的主在这个城市里他见得多了,穷酸得估计还不如他。可这并不是谁比谁更穷酸的事儿,也不是我会不会给钱的事儿,而是他让我看到了我自己。

是的,我感觉自己跟他几乎没有区别。乞讨对他来说,那不过就是一份工作,而工作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乞讨。

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他却冲着我笑,这正是我感到十分厌恶甚至气愤的原由。我感觉,那是一种对我为了更好的活着的嘲笑。或许是我过于敏感了,也或许是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机不对,我只想冲他发火,甚至想把他按倒在地狂揍一顿。

但我终于还是忍住了。我想,何必呢?

我也知道,只要我摆摆手,他们这些人一般就会识相都走开,不会再过多地纠缠于我。他们这些做乞丐的才真的是见多识广,他们知道对于像我这样没有爱心的主,那泡面盒子颠得再响颠得再久都是白搭。

事实上,我当时并没有习惯性地摆摆手让他走开,而是把手里的那张一百块钱丢进了他的泡面盒子。

他先是有些惊诧,不过毕竟是见多识广,没有片刻迟疑地把钱收进口袋里,然后连连鞠躬,喃喃道谢,很快就转身走开了。他走得从容不迫,丝毫也不担心我会突然追上去把钱再要回去。他能如此淡定,让我突然又萌生了敬意。

我理解他这是一种生活境界,生有何喜,死有何惧,给我一百块又如何,一分钱也不给又如何。

不过,我是真的就把那张百元大钞给了那个胡子拉茬的老乞丐,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现在却不经意地就做了。

是不是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呢?我不禁自问道。

可是我竟然能站起来了,而且感觉精神抖擞,稍前时候的乏力感已经荡然无存。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看心理医生,而是展翅飞翔,不,准确地说是展臂飞翔。

那是一个街心公园,横穿过去是回家的捷径,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要从那些树木、草地、花坛以及權木丛上面直接飞过去。我这么打算并不是想早点回家,而是我感觉现在的精力过于充沛需要释放,同时我也抑制不住心里涌动的想要飞翔的冲动。

飞到公园上空的时候,我只能看清公园的大体轮廓,在夜色下,更像是一片大草甸子。

过了街心公园,再沿着大马路往前飞一段,然后绕过那几栋高楼大厦,就能在我租住屋的楼顶降落。我在脑子里规划了这个飞行线路,但飞到公园边缘的时候,我实然改变了主意,悄悄地降落在了權木丛边。

我不能过于随意,因为飞行并不像行走那样不会被人注意。

如果我的飞行单单是让正在走路的人停下脚步,那或许没什么大碍,而如果让正在开车人的突然刹车,那后果将不甚设想。我可能因此而吃上官司,不仅会赔光我银行那点儿可怜的存款,肯定还会背上巨额债务,甚至于还会去坐牢。

我是一个一向遵守法纪的普通人,长这么大我连报警电话都没打过,更别说让警察铐起来丢进大牢里了。所以,我就落下来了,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地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

我感觉又回到了现实,这里所说的现实并不仅仅指眼前这条街,还有对真实自我状态的认知。因为,我除了老老实实地在地上行走之外,我是还可以飞的,至于慢慢地飞或是快速地飞,区别起来就像是慢走和快跑一样,但我却选择了在地上行走。

这种做回普通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尽管我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眼前来来往往的汽车,五颜六色的店铺招牌,琳琅满目的玻璃橱窗,随处都散发着城市所特有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我着迷,让我迷惘,让我痛苦,让我绝望,让我振奋,让我勇敢,让我坚守。

我沿着街道往回走,显然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我除了回家外没有别的选择。

第二天,从一大早醒来我就一直在等老李的电话,结果一直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老李才终于打来电话与我商约晚上演出的事。他说话保持着他做主持人一惯的语言风格,但语气却显得客套而谦卑,这让我感觉有些不自然,感觉跟他隔着很远。

昨天晚上我已经想过了,我不可能总跟着他去街头献演,挣取微薄的收入,我会找到更好的机会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的言语对此有所表露,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点盛情邀约的意思。不过,也或者是我多疑了,也许语气平淡才是他生活中的常态。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的感觉是尴尬。一时间,对于他的邀约竟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

他最后跟我强调了一遍地址和时间后就挂掉了,而我却愣在那里思索了半天,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电话是好友强子打来的,他告诉我他准备去西藏旅游的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旅游对强子来说,不算难事,而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尤其是这种出远门的旅游。多年以来在职场上蒙混,除了公司组织的几次游玩之外,几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芳芳也总是时不时地为此报怨,我就答应陪她去逛街,而且承诺银联卡随她刷。你卡上那点儿钱够怎么刷啊!芳芳继续报怨,然后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我不是一个会喜欢随便承诺的人,而我一旦承诺了就一定会兑现我的诺言。我之所以敢做这个承诺,是因为我对她太过了解了。我知道她是一个比我更懂节俭的人,所以我才会拿我的承诺让她去兑现。起初她很感动,但后来渐渐就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结果是旅游没去成东西也没买成。

这么多年,我陪芳芳总共也才一起出去旅游过两次,一次是北京之行,另一次就上个月的云南之行。计划这两次旅行,我都是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才最后下定决心的,皆带有豁出去的悲壮。

我不常去旅游,倒是时常听到强子出去旅游的消息。他总是那么既有空闲又有余钱,生活得总是那么薄酒自在。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有人在云端,有人在泥潭,也有人生就在云端,还有人生就在泥潭。

我像往常一样告诉他我去不了,也像往常一样羡慕他一番。我有时候觉得,他每次告诉我这些,目的也就是为了听我说一些羡慕的话。而我,每次羡慕完了之后,还会问一些有关行程的具体事项,以显示我的真诚,每次都很配合,从不走过场。

我并没有跟他谈关于我会飞的事,虽然我俩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我还是喜欢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才跟人聊,而且是不经意地说起,让人感觉我把生活过得有条不紊,而且到现在,我和芳芳分手和我辞职的事情也都还没跟他讲。

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已经把生活过得一榻糊涂了,却还要在朋友面前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没学过心理学,不知道这属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我自己肯定那不是虚荣心,至少在我那不是。

我小学的时候是有虚荣心的,初中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我会因为衣服破旧而不敢在人前说话,或脸上有痘痘而不敢抬头看人,高中的时候稍好一些,大学之后就基本上克服这种心态。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感谢死亡,我是在思考死亡的过程中慢慢摆正心态的,慢慢摆脱虚荣心的。

因为有了死亡,所以众生平等;因为有了死亡,一切皆是过眼云烟。死亡基本上包括了人生全部的哲学,从某种层面上讲,死亡比出生更有意义。死亡让你奋勇直前,死亡让你只争朝夕,死亡让你从容不迫,死亡让你知足常乐。

关于死亡的这套理论,是我最喜欢引以****的。

我也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成了成功人士了,也被人请去做演讲,我一定会跟来听演讲的人们讲我的这套死亡哲学,并且,我还要把我的死亡哲学分系统归纳成集,付梓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