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对联队主基地遭受大规模的轰炸十分的光火——这是杨宗云在作战会议上了解的第一个重要事实。敌军轰炸的时候杨宗云还在200多公里之外做巡逻任务。结果27联队本部只有返航的杜有德中队参加了保卫机场的空战。自己的僚机在俱乐部带回的消息是说那个满头花白的老家伙又给自己的机头上添了两个击落标志，现在已经成了联队的头号王牌了。
要是在以往，杨宗云肯定会说几句挖苦的话表示自己的不屑。不过这次他选择了沉默。机场空袭的那天恰好是刘颖一家人转移的日子，不知道这家人是否安全地飞走了。据他所知那天之后主基地的机场就陷入了半停运的状态，现在那里只能起飞一些小型的战斗机了。敌军的地面部队进展神速，那里很快就要被放弃。
好消息是海军这次帮了大忙。乘着前几天天气良好，海军工程师想办法使用海军油料船、拖船以及浮动码头设备搭建了一个临时的输油管道，大约运送了3700吨的汽油上岸。这些汽油现在正在被送往各个急需燃料的单位——比如自己所在的红一大队。这些天来，缺乏油料的空军战斗机经常只有气愤地看着敌军使用着缴获的汽油耀武扬威。几天来都只有有限的部队能够做一点短暂的出击。现在油料马上到位，加上地勤东拼西凑，拆除受伤飞机的零件来维修现有的装备，27联队的几支骨干总算是恢复了基本的出击能力了。
新任王牌杜有德也在会议上露面了，他是第一个击落敌军新式战斗机的飞行员。这个老家伙专门上来讲解了一下敌机的性能和战术。他的报告听得杨宗云心里痒痒地，恨不得也上去找一架这样的敌机过过手。
关于这次大型航空作战，联队方面蓄谋已久。独立军的空军本来处于劣势，不过他们为了这次进攻而雪藏的实力还是让帝国空军吃亏不小。加上地面机场的大量丢失，现在双方作战能力基本上持平了。参谋部门推断，敌军也许会有新的空军方面的增援，但是具体情况不很清楚：这些情报是根据潜伏在敌军港口城市的间谍汇报推算出来的。帝国空军也会有支援，在国内组建完毕的12航空联队已经开始分批出发。其主力的两个战斗机大队和一个轰炸机大队已经通过帝力岛上新建的机场中转到了澳洲。他们将和27联队一起进行大规模的制空权争夺战役。
剩下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每个大队和中队都有细化的目标发放下来。接下来各级中队长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的人和武器能够按时有效的投入战斗。杨宗云一贯对参谋们讲的大道理不太上心——他只关心自己分配到了什么任务，以及自己能不能完成后活着回来。结果他抽了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上上签：护航。
护通常意味着可以打伏击，这是他最常用的战术。悄悄躲在云层上面，轰炸机当做诱饵，敌机上钩之后冲下来解决战斗——飞走。这是一个完美的套路。
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等他飞到编队集合的地方他才发现任务有了变化，这是一次规模很大的护航。共计3个中队的58架战斗机要掩护78架12联队的“秃鹫”中型轰炸机。这些携带了250和500公斤高爆炸弹的双发飞机要突袭敌军的后勤中心和一处运输中转站。行动唯一的“福利”是上头允许战斗机根据战斗情况择机进行地面扫射扩大战果。不过扫射是菜鸟飞行员才愿意干的事情，老鸟们除非没得选择一般是不会主动飞低去找高射炮的晦气的。
“秃鹫”们涂着暗淡的蓝色涂装。12联队的人非常狡猾地在侧面画上了一些舷窗的图案，就像那些运输机一样。这种5成员的轰炸机挂弹之后只勉强接近500公里的速度。一路上，杨宗云都在暗暗祈祷那个看起来有点稀里糊涂的领航轰炸机不要飞错了地方——这在轰炸机编队的任务中非常常见。
为了提高成功率，指挥部还安排15联队借调过来的那两个中队的老式飞机充当先锋。单座双翼的HF78飞机每个都挂了两枚50公斤的小型炸弹，他们将冒险提前飞过去确认目标，并且进行骚扰。如果可能的话，勾引走一部分的敌军战斗机。
“各中队注意了，展开队形！”说话的是担任前线指挥的许晨星。他的座机是一架改装过的俯冲轰炸机，后座的机枪被拆除，换成了大功率的电台和无线电，炸弹挂架挂的是副油箱而不是炸弹。这架飞机盘旋在编队上方，指挥战斗机的同时也担任和轰炸机部队的联络任务。
杨宗云很快转达了命令，他自己中队的12架飞机开始抛掉副油箱爬升到了7800米的高度。
轰炸机编队在2000米的下方安然的前行着，直到第一批的敌军战斗机出现在了他们12点钟的方位。
杨宗云稳稳地控制着自己中队的毛头小子们，但是其它掩护战斗机的行动却让许晨星大为光火。有差不多两个中队的飞机误读了（也许是忽略了）他发出的信号弹。他们直接冲出云层开始驱逐猎杀看到的敌军战斗机。更为糟糕的是，这些来自12联队的飞行员把一切事先强调过的战术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开始了各自为战的追尾模式。一时间天上到处都是试图进行狗斗的敌我飞机。轰炸机见势不妙，抓住机会加速离开战场。但是就如许晨星担心的那样，敌军留了后手。
最初的战斗机是一个误导。敌军的指挥官不是傻子，他已经预想到了护航战斗机的存在。这些先期派出的飞机就是引诱这些护航飞机的诱饵。现在帝国军吞下了诱饵，敌军剩下的事情就是放心地屠杀这些失去保护的轰炸机了。
大约有超过30架新的敌军战斗机编队出现在了轰炸机的侧上方，这些飞机已经在不远处那个云团里等待了很久了。杨宗云看见打头的一排小黑点飞快地冲进了轰炸机的编队。轰炸机队尾的两架倒霉蛋蓝色的机翼上瞬间就冒出了大火，很快跌出编队向下方坠去。
“老杨，你带队赶快下去！”许晨星在无线电里大声叫道。杨宗云也不等确认信号，直接带着自己的中队开始向下俯冲，几架掉队没赶上第一波空战的别的中队的飞机也见机加入了队伍。
敌军这个时候完成了第一次攻击，正在准备拉起到合适的位置进行第二次攻击。两个中队的敌机安稳地散布在了他们视野范围之内。接近之后的杨宗云看见原来整齐的轰炸机编队已经有点乱了，一些受伤的飞机拖着淡淡的黑烟，竭力想要赶上前面的大部队。飞机的脊背上和机腹的机枪正在吐出阵阵火舌试图驱赶饿狼一样的敌机群。
有敌机发现了杨宗云他们的飞机，一些敌机四散了开去，不过很显然有一些的反应就慢了半拍。
杨宗云可不会给这些反应慢的敌人什么机会。6挺同口径机枪的好处就是火力很准确而猛烈——尽管那些20毫米的机炮杀伤力更大，但是遇上战斗机这样的目标，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泼洒足够多的子弹才是最有效的杀敌手段。
对于高空俯冲下来的飞机来说，处于低处机动的飞机很吃亏。很快的，杨宗云中队的第一次分头齐射就显现了巨大的火力优势：12架飞机上共计72挺机枪吐出了超过3000发的子弹。敌军的飞机直接凌空爆炸的就有好几个。有一架飞机的飞行员被来自背后上方的射击吓呆了，他试图加速俯冲摆脱后面的死神，却失去了飞机的控制，飞机直直地砸在了下面黄绿色的土地上，爆炸了。
射击得手之后杨宗云带队直接加速飞走，重新找回高度。被冲散的敌机也在自己军官的指挥下试图找回劣势。这次的出击占了大便宜，敌军的任务失败了：轰炸机编队这个时候已经到达了目标上空，开始投下了携带的炸弹。投完弹的轰炸机如释重负，领航机立即加大油门，俯冲了一小段距离加速。很快地，整个编队达到了“秃鹫”极限的530公里速度。敌方战斗机要追上轻装的他们现在是有一定难度了。
集合之后杨宗云制止了手下扫射下面铁路的提议，而是紧紧地再次跟上了轰炸机。他们已经占够了便宜，不能再去找不必要的麻烦了。事实上杨宗云也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了一点吃惊——如果在以前，他绝对会是第一个冲下去扫射的人。不过现在，他只想把每天一起喝酒打牌的这些家伙尽可能多的带回去。
先前被吸引走的战斗机们也陆续归队，许晨星在集结点数人的时候发现。一共少了7架轰炸机和18架战斗机。一些飞机受伤严重，不知道能不能返航。这个日渐憔悴的联队参谋虽然在嘴上喜气洋洋的表扬了全队的胜利，心里却在暗暗为损失心痛。联队能飞的飞机本来就越来越少，这样的损失很难再承受得起了。
对于杨宗云来说，这一天也是一个注定难忘的日子。在返航之后，他得到了一个确认的消息：杜有德被击落了。
消息的来源还算可靠，他的僚机以及另外一架轰炸机的机组都看到了。杜有德和僚机本来是准备护航一架受伤的轰炸机返航的。结果两架可能在附近侦查巡逻的敌机抓住了他们，偷袭之后就直接飞走了。杜有德的尾翼和发动机舱都被击中了。他在无线电里大喊说机油喷出来模糊了整个座舱，他要准备跳伞，之后通讯就中断了。在场的两架飞机对于杜有德是否跳伞成功倒是说法不一，轰炸机的飞行员坚持说自己看到了降落伞的打开，而他的僚机则没有那么确定。
这是和杨宗云走得比较近的人第一次被击落，杨宗云一时半会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宁愿相信杜有德是跳伞成功了的。他心里想，就凭杜有德的拳头，只要能平安落地，就算是一路打也能打回来的吧。
朋友的不幸冲淡了晚上喝酒的愉悦。杨宗云拖着倦怠的身体，脑子里想着杜有德和自己一干人在那个青楼的奇遇，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