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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〇 撂地摊恶痰啐城检 蜘蛛侠现身索公人


柳上蜘本名狄青,西州狄家庄人,父亲狄禾以编织麻绳为生。狄青心灵手巧,编的好绳索。邻人狄方出身武举,祖传一套独门绳术,非常喜欢狄青,常传他一些武艺。狄家庄盛产剑麻,麻形似剑,几十只麻聚成一簇,麻叶间生长一种名叫剑齿的蜘蛛,口中粘液气味有毒,可致人昏迷。狄家庄人祖辈编织麻绳,对这种蜘蛛具有了先天免疫,嗅气味而不迷。

狄青七岁上,一人跑出去玩儿,一只剑齿蜘蛛正在剑麻叶间中吐汁织网,被狄青一把抓在手中,塞进嘴里,一会儿功夫他的舌头根儿针尖儿般刺痛,嘴唇紫黑,两腮肿成馒头,昏厥撂地被邻人抱回家中,面如纸灰断了气。狄青父母伤心欲绝,怎奈人生自由天定,人死不能复活,置办了棺椁,刨了坟坑,来生再见。

谁料想,盖棺之时,这狄青嗓子眼喷出一口白痰,棺椁旁几人手拿钉锤,纷纷倒地,不省人事。狄青从棺材里爬了起来,吓得众人四散奔逃,嚷嚷着活见鬼了。狄青抹着嘴,跳出来,看着坟坑,纳闷着问:“为什么活埋我?”语气声音态度成熟了十岁,大人了一般,父母不敢相认,魂飞魄外,晕死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了,倒地的人与狄禾夫妇逐渐醒来,众人才明白了什么叫作死去活来,原来自己和狄青一样,只在鬼门关前旅游一回,还活着。

狄禾叮嘱狄青,日后可不能当人面吐痰了,狄青的痰液里有着和剑齿蜘蛛一样的毒液,另外,狄青的痰液比剑齿蜘蛛的毒液多了一种特性,粘稠无比,一口唾沫一口钉,擦不掉。

狄家庄隶属西州府,相距四十多里地。狄青十六岁随父亲到西州府贩卖绳索。狄禾见一座石桥上人来人往,就在桥头打了地摊儿。

这西州府可不比成都府老百姓撂地摊儿官府不管,西州府人好斗,为了占地盘经常发生纠纷,动辄拳脚相加,打死人打残人经常告上堂来,令知府许光尹大伤脑筋。通判大人也就是副知府,成立了一支城市巡检队每天巡街,驱逐地摊小贩,可事与愿违,民间纠纷变成了官民矛盾,城检常因没收砸毁小贩物品财物,矫枉过正,遭到暴力反抗,每天死伤城检的数量增多起来。通判又建议知府严禁西州府人习练武艺,各家各户不许私藏刀枪。许光尹不悦道:“把刀枪视为凶器,是对中华武学精神的亵渎,莫非连太祖的镔铁棍也要收了吗?北方辽人犯我边陲,民无尚武之心,手无习武之器,岂不是束手就擒?”两位大人讨论着呢,门外衙役跑进来,禀报道:“不好了,城检一小队七人,全部死光光了——”

许光尹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回事?死了这么多人——”

通判大人脸上汗都下来了,敲着桌子,哆里哆嗦地说道:“快说啊,快说,哎呦哎,你急死我了哦——”

这个报事衙役刚要继续说下去,门外又跌跌撞撞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城检大队长,一个是城检大队副。

许光尹问道:“王大队,死了七个人,可有此事?”

王大队道:“大人别急,他们已经被送往西州府最好的一六九医馆,有呼吸,昏迷不醒,目前病人与家属情绪稳定。”

许光尹手指戳着王大队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嚷道:“都不醒了,还稳你个蹴鞠啊!”

通判听了,情绪稳定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有气儿,就有希望,通知下去,全力抢救。”

许光尹道:“孙队副,究竟怎么回事?”

那孙队副小时候得过天花落下一脸麻子,被知府一问,麻子搓成一堆了,支支吾吾,只说到了现场,听围观人道,城检驱赶撂地摊的一对父子,那少年啐了一口唾沫,一城检队员倒地,其他几名城检队员也跟着躺地上了。

许光尹道:“国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一个人,这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人?”

通判纠正道:“是全体国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一个人,不是一个国人一口唾沫淹死一个人。”

知府大人爆了粗口:“乱七八糟的绕口令,这他妈的分明是一个国人一口淹死七个!”

通判吩咐手下,说道:“传捕快立刻调查,到底有几个人向城检吐了几口唾沫——”衙役答应一声,飞跑出去。通判又对许光尹说道:“我代表大人去医馆慰问伤员,了解具体情况——”

许光尹道:“有劳了——”目送通判带人出了府衙。

狄青和爸爸正在吆喝着,上好剑麻绳子,三文钱一丈了。忽然,桥上下来一伙人,皂青罗袍,配挂腰刀,前头一厮,缺了两颗门牙,狗窦大开,手里举着一面木牌,上写“城检”,走到父子俩面前,前面三个,后面四个,二字儿排开,列开阵势,瞪着眼睛,呵斥着:“你们从哪来的,不知道这西州府地界儿的规矩么,官府有令,不许随地设摊,赶快撤了——再看见你们,全部没收!”说完,把那“城检”的牌子举到狄禾的面前,贴到鼻子了。

狄禾把地上绳子盘绕起来,套在脖子上,说道:“官爷,我这样可以卖了么?”

那狗窦不耐烦道:“不许卖——”

狄禾愤愤说道:“你们还讲不讲理?”

那狗窦旁边一细高挑儿,用手推搡狄禾胸口,说道:“这是官府定的,你说谁不讲理?”狄禾被那细高挑儿一推,脚后踩了一块石头,弄了个屁股蹲儿,后面几个人一看,狄禾坐下了,恼羞成怒,围成一圈儿,骂道:“不让你卖了,你还坐下非卖不可了,是不是?”七手八脚抢狄禾脖子上的绳子,这几人蜂抢,勒得狄禾喘不过气。狄青站在一旁,顿时怒火中烧,一个侧踹,把身边一个城检踹了个狗趴。几个城检看到狄青动武,放下狄禾,朝着狄青围上来,狄青叫着爹去桥上,自己连连后退。

路人看到一场架势拉开了,躲得远远地瞧热闹。有人说着“那头里的不是李三儿么,上次被小贩打掉两颗门牙——”另有人嚷着“欺负个孩子算什么能耐啊,有种儿去收复幽云十六州!”

狄青退到河边,几个城检一齐喊上,细高挑儿先冲过去,撅起了狄青的左胳臂,另外两个人攥住狄青的右臂,把狄青架了起来,那李三儿站在面前,骂道:“小兔崽子,玩阴的是吧——”随即啐了狄青一脸唾沫星子。

俗话说,关公面前耍大刀,土地爷驾前摔泥巴,就是撞上枪口找死的意思。狄青本是剑齿蜘蛛精附了凡胎肉体,平日里按照人的规矩凑合着活,一旦发起飙来,蜘蛛的本能便抑制不住地露出来了。万物生灵以善对善,以恶制恶,乃是生存之道,条件反射,狄青也啐了一口痰出去,不偏不倚粘在了李三儿的腮帮子上,李三儿晕晕乎乎转了一圈儿倒在了地上,有几个过去扶李三儿的,也七扭八歪地挨个儿躺下了,三个拿狄青的也各被赏了一口,双腿软乎成了面条。

狄青瞟都不瞟他们一眼,上了桥拉着爹爹便走。众人见城检一个个倒下,无人胆敢上去瞧,有人报了官府。父子俩也不在意,知道俩时辰后,那些官爷自然醒来。狄禾担忧的倒是绳子卖不出去,爷俩等于白来西州府一趟。

狄青走着,肚子饿了,狄禾望见道边一根立柱,碗口粗细,三丈来高,上面飘着一面招牌,一顶竹席棚子,罩着几张桌椅,有几个客人往嘴里塞着包子,吃得正香。狄禾拉着儿子靠里首坐了,要了一屉肉包,爷俩动着筷子,蘸着蒜醋,有滋有味儿。忽然,在过来的路上,行人丛中一阵混乱,几个玄色捕快手烁刀光,截住路人盘问,连推带搡闯将过来,几个吃客见势不妙,丢下包子溜之大吉,那些捕快全不理睬。爷俩正吃着,发觉棚里就剩他们俩人了,抬头一看,几个捕快站在棚子外头,手握钢刀,怒目圆睁,盯着自己。

一个捕快叫道:“你们打伤城检,躲在这儿吃的香,我等西州府捕快,走一趟吧!”说着话,两个小鬼手拿绳索,不容分说,上来就绑。狄禾惊慌站了起来,狄青手快,将一个包子拽在捕快脸上,趁这厮弭乱,抢了绳索,攥住一头往怀里一带向前一抖,绳头快似蛇吞孤鼠奔向另一名捕快的双眼,那厮正套住狄禾,不提防被嗛了眼,乌鸦一声扔了狄禾。几个捕快冲向前来,狄青抡圆绳索兜飞一把椅子,捕快们闪躲着退去几丈。狄青从爹身上扯下那捆剑麻绳,长几十丈,斜背在身,嚷着:“爹爹闪了——”跳出棚子,立在当街。

一个捕快挥刀过来,狄青灵巧,身子一缩,躲到了这厮身后,回手一抬,缠了捕快脖子,绳头又止不住再兜上了两圈,狄青弓步屈身,手往怀里一拉,那厮整个身体,如陀螺般转起来,一圈一圈脱了绳绕甩了出去,撞翻桌子滚成肉包,抠着喉咙到一旮旯咳嗽去了。其余三个捕快,各举单刀,成犄角阵势围住狄青。狄青手中绳索,抛空数丈,身子转了三圈,那绳索在空中分出三股,下落时,三股绳索打着旋儿如乌龙搅尾,追着三名捕快,三名捕快练得十八般兵器,哪见得这路旁门左道的功夫,脚脖子被绳子连环捆了。

此事过后,市井传言:一只大红蜘蛛爬上柱顶,仨捕快大红灯笼高高挂。

旁边路人,四散奔逃,街坊邻舍,门窗紧闭。这包子铺掌柜的叫苦不迭,棚子塌了,蒸锅扣了,桌子板凳,断腿的断腿,散架的散架,估计损失折合人民币两万多元。捕快那边消停了,掌柜的拉着狄禾父子,哭哭啼啼,央告着说:“大侠啊,你们可得赔我损失——”狄禾摸了半天,摸出五十文。

狄青拾起捕快腰刀,朝柱子上绳索飞去,绳子断了,一头掉到地上,狄青指着地上一团剑麻绳,说道:“这些绳子也值个百八十纹,就这些了,不够的话,你去找官府讨吧!“

狄禾心疼那捆绳子,这一趟来西州府,本想瞧瞧绳子行情,做个长远打算,不料先被城检欺负,又被捕快追拿,狄禾并非软弱可欺之人,也是堂堂汉子,儿子出手教训这帮衙役,他看在眼里,笑在心上,欣慰儿子武艺高强,终于长大了。路人有提醒父子俩,说道:“快跑吧,越远越好,你们洗净(当地土话,打了捕快),罪过大了——”狄禾父子俩村儿里出来的,在庄子里,年轻后生拳脚棍棒,撂跤相扑,司空见惯,可头回入城打官差不是闹着玩的,农村人胆子小,经路人一吓唬,狄禾真就害怕起来,挽起狄青胳膊撒丫子跑了。

通判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公差执旗敲锣前面开道,到了一六九医馆门口,衙役伺候着通判下马,医馆主事相迎,领他们到一间病房门口,里面宽敞,七个城检躺在床上,医童道:“大人,目前七人醒了,并无大碍。”李三、高挑儿抠着脸,咧着嘴,一副痛苦,瞧见通判大人到了,又惊又喜,翻身下床,另几个也站直了,立在床前。

通判道:“哎呀,甚好甚好,果然是甲等医馆,药到病除——”又看着几名城检,说道:“你们忠于职守,英勇负伤,可歌可泣,堪为西州府卫士!”

李三说道:“感谢通判大人,百忙慰问。”说着,揪着那块痰迹。

通判问道:“李三,你脸上何物?”

李三道:“那刁民吐的痰,粘着下不来了——”高挑儿从旁说道:“我这里也有。”通判看二人嘴角上,一左一右各有个物件儿,晶莹剔透,甚是奇观,上前用手揪了一下,似皮糖开了,另一头长在肉里一般,以为玩物,不觉又揪了第二下。

大夫拿来病历,对通判道:“经过医检,粘痰风干前,富含草泥马银乙肯德碳丙基,可致人昏迷。”

通判疑问道:“什么是草泥马——肯德——几?”

医童解释道:“就是一种异味,可以诱发恶心,导致心理变态,失去知觉。”

通判道:“这不是一般的粘痰,还望诸位专家,认真研究化解之法。”一衙役风风火火跑了进来。通判训道:“何事如此慌张?这是医馆,不是茶房。”

衙役喘了口气,道:“大人,手下现已查明,一个人吐了三口痰,捕快已追人去了。”

大夫摊着手道:“医馆三位专家会诊结论,只有两口痰。”

衙役争辩道:“我有人证。”大夫道:“我有物证。”

通判挥着手,对大夫道:“不争论,两口就两口吧,你们尽快想个方法,把他们脸上的痰迹去除了。”

大夫道:“痰迹业已风干凝固,目前疗法只能割掉一块脸皮,连皮带痰取下。”

李三、高挑儿慌忙叫道:“不可不可,不能没有脸皮!”

大夫道:“二位公差,不要急,从屁屁上取一块皮补到脸上,露不出明显的疤痕。”

通判欣喜道:“哎呀,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果然医术高明,不亚于京城御医。”众人呵呵笑起来,病房里洋溢着团结的向上的喜悦的和谐的气氛。

李三、高挑儿留下做面部整容手术,其余城检、衙役、跟班尾随通判大人,谈笑间出了医馆。通判好兴致,半路下马,差人牵了马匹回府去了,只带了几名亲随,款步而行,视察市容。前路拐角匆匆几人,为首两个,眉飞色舞,评书着什么,几个人只顾走来,与通判一行擦身而过,就听到说:“一只大红蜘蛛爬上柱子,吊起几名捕快,吓死人了哦——”通判闻听,心里一怔,命衙役唤那几人过来,几人回头看清身后,一翅帽官人,身旁围着十几个衙役。为首两个人走近了,通判道:“我是本府通判,你方才说些什么?”

二人给通判行礼,其中一高个儿说道:“大人还不知道么,这路口拐过去,一包子铺旗杆吊着几个捕快,已经一袋烟功夫,命在旦夕——”

通判听说,半信半疑,说道:“谁有手段,至捕快于此?怎不报官?”

那矮个儿说道:“哎呀,一大红蜘蛛上了那柱子,人都被吓跑了。”

通判笑道:“尽说些笑话,你们走吧——”

那二人说道:“信不信由你,我们反正信了。”

通判目送那些人背影,无奈地摇头,想想说道:“我们去那里瞧,若谣言惑众,定拿他们回来试问。”

一群人簇拥着通判奔拐角方向而去,老远看到一旗杆,果然悬空几人,头朝下挣扎着呼喊,来人呢救命。几个衙役跑过去,见柱顶上一条绳子,穿过一铁环,拴在柱子上,吊着几名捕快双脚。四五个人跳了几下,无济于事,胖大的蹲在地上,瘦小的踩着胖大的,晃晃悠悠,搭起人梯,爬了上去,解了绳子,徐徐放下几名捕快。一六九医馆又一阵忙乎,那眼睛被嗛了的,脖子被卡了的,躺在地上,疼得噎得昏迷不醒,被两辆牛拉救护车驮回了医馆。通判大人此刻失去了喜悦心情,又陷入了苦恼之中,他抻着手里的绳子,望望几丈高的柱子,脑子里不禁自问,绳子怎么上去的?几名捕快脸蛋涨成了紫茄子,禀报通判说道:“那孩子使一套绳术,招法变化莫测,我等被捆了手脚,倒挂金钟眼冒金星,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通判翻着白眼,说道:“看你们那副紫茄子相儿,还倒挂金钟?懂什么是倒挂金钟么?”

捕快看不出来通判乃是嘲讽,正经说道:“江湖上蜘蛛门中有这招式。”

通判叹气说道:“一群武夫,不懂春花秋月,没有一点情调。”摇摇头一摆手,那说话捕快站在一边。通判指着绳子,问那几个城检说道:“这绳子是那小贩的?”

一城检道:“大人,正是,这叫剑绳,产地狄家庄,,一定是狄家庄人干的。”

通判命令道:“一定查办,不容姑息,速找现场证人到衙,本府升堂问案。”几个衙役听了,拱手道:“吒!”挨家挨户,寻访目击者去了。欲知狄氏父子命运如何,请关注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