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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结识同乡盐商刘季 风流遭天上人间拒


成都花柳巷有一家妓*院,名天上人间,园里有一名歌妓,艺名木兰,原是余杭人氏,自幼父母双亡被大户人家收养,做了侍女,长到十一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似含苞待放,嗓音甜美若南国荔枝,琴声悠扬如鸾凤和鸣。这大户人家做买卖,亏了血本,便拿木兰抵了债,这债主还亏着别人的,别人又欠着他人的,一来二去木兰被倒卖到益州来了。

仁宗景祐四年春夏之交,吕都尉放了军假,来四川旅游。闲来无事,便装无随,在大街上溜达,见一茶楼雕梁画柱,龙脊飞檐,门口两只汉白玉仙鹤,一只昂头仰视天空饮水,另一只俯首嘴里衔着枝条,两扇青竹镂空木门,上方横匾刻飞白体烫金大字“裕兴茶楼”,正如欧阳修云“仁宗万机之暇,无所玩好,惟亲翰墨,而飞白尤为神妙。”

吕都尉撩衣襟举步进了茶楼,被小二招呼着上了二楼,靠窗旁落坐,楼上空无一人,十分雅静。小二吆喝着:“来了您呢,四川毛峰——”说完,下楼去了。

吕都尉品着茶,舌肤如沐浴过了,一阵清爽直渗入喉,心脾豁然。耳畔歌声浮起,琴音迢迢。吕都尉推窗寻去,高声若出九霄云外,低音似来茶楼绕梁。

都尉忙唤小二,问道:“小二,这是谁在弹唱?”

小二回道:“客官外乡人吧,她是成都的百灵鸟啊——”

都尉一怔,说道:“莫开玩笑,这是何人?”

小二答道:“天上人间一艺妓。”都尉道:“我听得余杭口音,此女子何方人士?”

小二道:“听客官的声音一定也是余杭人士。”

都尉道:“你怎么断定我是余杭人氏?”

小二续着茶水,说道:“本地有一私盐商人,常来这里饮茶,就是余杭人士,我听你们口音一样。”小二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呼叫:“小二,泡一壶碧螺春来——”小二一边转身,一边对吕都尉道:“您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吕都尉听到楼下喊声,确是余杭口音,声音追着小二道:“可否代劳请他楼上来,我请他喝杯茶——”小二答应着,疾步下楼去了。

那私盐商人听得小二说,楼上有一余杭同乡有请,满心欢喜,上楼来,俩人仿佛一见如故,忘了问对方名姓便攀谈起来。

盐商道:“千里之外,得遇乡里,如遇亲人。”

吕都尉道:“是啊,兄长与我有缘。”指着窗外,继续说道:“听这歌声,这名歌女也是余杭人么?”

盐商抿着一口茶水,嚼着茶花儿,道:“此女确是来自余杭,仁兄还未见过她么?”

吕都尉道:“第一次来,尚未见得。”

盐商看着吕都尉一表人才,说道:“天上人间是妓*院,用钱自然见得她。”

吕都尉诧异道:“去妓*院自然少不得钱,怎多说用钱自然见得她。”盐商道:“想见她一面,听她一曲的人太多了,天下除非二人不花银子见得她——不过是妈咪叫价的由头。”

“什么人,如此尊贵?”吕都尉不服气地问道。

盐商眉飞色舞,言道:“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是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柳永。”

吕都尉被扫了兴致,岔开话题,抱怨道:“这毛峰茶怎得泡了一两次就乏味了?”

盐商顺口答音说道:“木兰姑娘那里有上好茶茗。”

吕都尉被看出了心思,掩饰着自己说:“仁兄已去过喽?”

盐商道:“我有妻妾,哪里有这份闲心,此女是余杭人士,我才有这么多见识。”

盐商称还有生意照料,起身告辞,拱手问道:“鄙人刘季,不知仁兄怎么称呼?在下每日午时来此茶饮,不日再会。”

吕都尉也忙起身,拱手回道:“在下吕——李浙,仁兄请便。”吕都尉与刘季聊着妓*院,此刻见刘季问自己姓名,舌尖一转,报了假名。

刘季前脚走,吕都尉付了茶钱,赏了小二,离开了茶楼,一路打听着奔天上人间而去。

这花柳巷内大小妓*院数不过来,青天白日,一人走在巷子里,成了稀罕物,被站街的东拉西扯着。吕都尉一杆大枪横挡竖拨,过关斩将,冲了出去。天上人间的门口近在眼前,吕都尉整整直缀束带,挽挽素白巾帻,擦擦额上汗渍,走了进去,这门里的叫唤着:“新人一位,里面接着嘞——”

吕都尉进门,环顾这天上人间内,两面阶梯,三面走廊,四层楼高,当中天井,安放着三排方形小椅,坐上十几名粉黛佳人,一油光粉面妈咪,从衣襟里解下罗帕,舞着扑过来,淫声荡气地说:“好帅的公子,面生哦,我们这里,一楼融会贯通,二楼周公之礼,三楼名花有主,四楼天长地久,公子哪楼上去啊?”妈咪说着,把罗帕捻成一个揪儿,往吕都尉额上拭去,吕都尉头一偏,躲了妈咪手帕,问道:“什么这个那个的,都是什么讲究?”

妈咪三十多岁,体态丰盈,眼睛注视着吕都尉,脉脉地说道:“一楼足疗按摩,二楼阴阳交合,三楼外妾打包,四楼是待*开*苞的雏儿,精琴棋书画,懂诗文礼乐。”

吕都尉听了,认定那木兰姑娘住在四楼,说道:“这里有位木兰姑娘么?”说着,挺胸昂头,朝四楼的间舍门口张望着。

妈咪一转身,扭着屁股,走了三四步,坐下了,端着一碗茶,眼皮翻翻着,吹着水面,拉着长腔,那语气象泄气的皮球:“小木匠,看你模样不错,你有交子么?”

吕都尉从袖口里拿出一叠交币,足有三十贯,递了过去。妈咪蘸着桌子上的茶水,数着那一沓交子,数完了说道:“第一次来,这三十贯是新生入门费,瞧姑娘脸子来那再付三百贯,听姑娘唱曲儿来那再付四百贯,看你小样不赖,木兰姑娘喜欢你,茶水费免了,用交子支付再加三倍——一共是二千一百九十贯。”

吕都尉一听,心突突跳,脸涨得通红,他这正五品的上骑都尉,一年薪俸一千八百贯,身上带的一百贯,折合人民币三万多块,连个姑娘的脸子见不上。他痴呆地戳着,一脸的尴尬,那妈咪说道:“公子想是钱不够,可自回去取来。”妈咪见这种局面多了,要是无赖就被赶了出去,这公子举止潇洒,谈吐不俗,妈咪说的话,就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吕都尉心想,回去也凑不成这么多钱,今日到此,一定见上木兰姑娘一面,于是硬着头皮晃身形往楼上闯,那妈咪跳起来,拦着吕都尉,叫唤着:“有劫色的——”随声蹦出来三个小子,穿着坎肩,光着膀子,腱子肉突突着,露着盘蛇刺青,吐着信子。吕都尉并不把这三人放在眼里,但是打起来,倘若官府捕快到来,一个都尉来这种地方违反了朝廷规定,如何收场。

都尉此刻急中生智,对妈咪说道:“木兰姑娘是我表妹,我千里寻她。”

那妈咪打开始遍听出吕都尉口音熟悉,现在一听说,是木兰姑娘表亲,千里寻她,琢磨片刻,倒是信了几分。妈咪说道:“从没有听说过木兰有啥亲戚——”

吕都尉回答道:“她自小离家,疏远了亲友——”

妈咪指着吕都尉的鼻子,说道:“你不可哄我,我叫木兰在楼上望你一眼,你站在此处勿动分毫——”

吕都尉心中暗喜。

楼下一阵响动,楼上有支起窗棂看热闹的,见事态摆平了,各忙去了。服务生腾腾地上了四楼,一句话的功夫,从一个门里出来,在走廊里一闪,吕都尉等得焦急,目视着服务生下山似地跑下楼来,气喘吁吁地对妈咪说:“木兰姑娘说了,没有啥表亲,正忙着呢,不见!”

吕都尉大失所望,这边妈咪不耐烦地说着:“听见了,帅哥,别耍小手段,我们姑娘见得多了,快快去吧!”

三个刺青小子推搡着吕都尉,吕都尉顾不得许多,突然高声大喊起来:“木兰姑娘出来,木兰姑娘出来——”吕都尉说的是余杭话,怯生生的,天井当中十余位佳丽,咯咯笑得前仰后合。

妈咪跺着脚,训斥着嚷道:“注意笑不露齿,后天楼盘剪彩,莫忘了礼仪风范。”

吕都尉悻悻地出了天上人间,他在天井中的这两声叫喊直上了楼顶,响着回音,或多或少生了效果,那叫木兰姑娘的雏女,闻听乡音呼唤自己,蹑金莲轻挽袖,越过支摘窗,瞟见一白皮公子,身材浑厚,被保安逼到了门坎。

这木兰姑娘十一岁离开了余杭,几年里,辗转异地他乡,天生的丽质,非凡的才艺,惹得人欢喜,不少达官贵人,公子少爷倾心于她,讨来万般的宠爱,可讨不来这陌生了的乡音。

后天成都颜井道一家楼盘竣工,老板班十亿是益州富商,在成都购得一块地皮,盖了二十幢别墅,举行售楼仪式,约请了益州知州宋希臣,从天上人间挑选了十几名礼仪小姐,特邀木兰姑娘琴瑟,撑个门面。每次参加这等重大活动,无论是商家还是官府,木兰姑娘照例谱一首新曲。服务生进来告诉木兰有“余杭表亲”求见时,她正在创作中,本来心下不宁,一听“表亲”二字,想起“二哥”“三叔”“四大爷”“小侄子”的事儿来,头也不抬,嬉笑道:“又哪里的小木匠来取闹的——”

吕都尉吃了闭门羹,不怪乎囊中羞涩,戏子的脸有何尊贵的不便瞧呢,须知歌妓是娱乐圈子里的人,吕都尉身在圈外。正是:好花飞香谁人栽,闻风下马骑墙来。欲知吕都尉如何见到木兰,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