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和的无花城的距离不算远,坐马车约莫两天的脚程罢了。
路途上是无聊枯寂的,沈帝师显然耐不住寂寞,陈酒倒是一直给他说话解闷,不过大多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奉承。老仆人在知道沈帝师身份的时候倒是惊讶了一下。江北江南,这两片大地占据着大沉版图近乎五分之一的疆土,其中江北广袤,但远不如江南富裕。而江南大地名义与实际的掌控者都是江南王沈道长,在诸王之中他仅次于北方拥兵数十万权势滔天的燕王。相比于南锦萧王府和李氏紧张的关系,江南王向来韬光养晦,不得罪人,李氏虽强但也要给江南王几分面子,所以对于江南王唯一的子嗣那来自李氏的老仆人态度就好了不少。
沈帝师是完全不在意一个老头对他的态度的,事实上他在某些事情上他无所谓到令人发指,当然前提是这些事情在他心中无关紧要。显然这个来自李氏的老仆人对沈帝师来说很无关紧要。他从家里出来母亲只叮嘱他听王朝的话,至于其他人,以沈帝师顽劣性子会管你是谁?
沈帝师和陈酒同乘一辆马车,陈酒给沈帝师说话解闷,沈帝师大多时候还是神游天外,不听的。有时候听着,听的烦了,斥骂几句,陈酒就连忙告罪,等到沈帝师气消了,陈酒就又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着,像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打不死也赶不走。
王朝那边倒是左右美人环绕,竹画一如既往的温柔,就是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郭茕清冷,时刻板着个脸,王朝和她说话她也大多时候都不回,不过若是王朝请教一些江湖上的事她还是乐意解答的。
尤其是她师傅天山雪剑,郭茕对自己师傅是无比敬畏尊崇的,虽然雪剑仅仅在天下榜中排名第十,但是在郭茕口中她却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
郭茕既然是她的弟子,为她说好话也无可厚非,王朝听的也有趣,只是想不到素来清冷不问世事只醉心武学的郭茕也会有为了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时候。争论、辩驳、吹捧……
郭茕和师傅雪剑的关系很好,因为郭茕从小就很崇拜巾帼不让须眉的雪剑甚至把她当做榜样一样学习,雪剑在她心中不仅是师傅,更是信仰,而这种信仰是容不得他人怀疑和诋毁的。
……
来到江州城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里王朝过得很清闲,李氏老仆人把一行人安排在李府里的客房便不闻不问,李氏的大人物是一个也没见着。
王朝也不恼,李氏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至少在江州城他们是可以随意走动的。沈帝师果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李府待了一天之后便忍不住带着陈酒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
郭茕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人默默的练武。
而王朝和竹画也没有出门,大多时候都聚在一起说些话儿。
“这李氏,还真是……有趣。”王朝语气玩味,他此时正坐在李府某个凉亭中,竹画伴在他身边。他语气虽玩味,但面色平静,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空灵气质,超然物外。
“公子,这李氏到底是个怎么态度我们都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公子何必在这里和他们耗下去。”竹画十分担忧,她对王朝的感情容不得王朝有丝毫损伤,为他考虑为他着想,事实上在她成为王朝侍女的时候她这一生就注定和王朝捆绑在一起了。
王朝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又如何走得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氏应该不会明目张胆自毁名声,若是要对我们下手,就不会大张旗鼓把我们请来李府了。”
“可……”
王朝摆了摆手,道:“李氏贵为天下第一世家大族,这点风度还是有的,他们可以直接与南锦开战,但绝不会牵扯到我们。”
王朝其实心中也有点没底,毕竟人心这东西最不可测,若是李氏有大人物看他不顺眼直接就给杀了,他到哪里说理去?李族主李雨是万万没有理由杀他的,且这次这种半强迫请他来江州也肯定不是李雨下的命令,李氏族主没这么小家子气。
既然不是李族主的命令那么就很好猜了,定然是李家那位近年来已经接管了大部分李氏脉络的李家大爷李青圭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大爷没有见他,是还不想撕破脸皮?可这样把他变相软禁在这里又是个怎样意思,让萧王投鼠忌器还是给萧王压力?
揉了揉有些头痛的脑袋,王朝准备出门领略一下江州的风土人情,在屋中连续看了两天的书也有些疲惫,出来放松一下是极好的。李氏毕竟没有明目张胆的禁锢他,至少在江州城他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
在出门的的时候李氏还给派他一个侍候的仆人,大概也有监视的意思。
仆人叫李恳, 大概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李府的一名管事了,平时在江州城不说趾高气昂,可宰相门前七品官,江州城那些略小些的家族或者是普通小官员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他在王朝面前是不敢摆架子的,无论如何他都只是李府的下人,他的一切都是狐假虎威借助于庞然大物李氏,而李氏对于他这样的家仆也有极其严苛的家法,王朝是府里大管事亲自嘱咐他好好伺候的人物,他当然不敢不尽心尽力。
李府的仆人地位泾渭分明,最低等的当然是普通下人,能当上管事在府里就是人上人,而管事当然也分层次,最大的是总管,处理府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就是李家大爷见了也要称声“叔”；次一等的便是府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他们都有称得上深厚的人脉,不好惹；再次是大管事,大多都是府里老爷们的心腹；最次的便是李恳这等小管事。不过就算只是小管事,权利也不算小了,只是活多些,累些,好处是不少的。
江州城虽说地处北方,但难免还是沾染许多南方的习性,事实上处在这个地方也难说什么南北,江州城其实和江南差不多,有文人士子舞文弄墨,文弱姑娘吹曲奏琴。
真正的金戈铁马饮酒纵歌只有在那更北的地方,只有在常年和北元厮杀的那片燕地之上,那片据说连土地都被染成血红的燕地上。
身处相对平和的地方是不会感觉到边境的血腥和惨烈的,虽然王朝知道这些事情,但感触不多,此时他更感兴趣的是江州城。李氏家族既然在这里经营了上千年,那么是不是已经能完全掌握这里呢?
江北之广袤不是南锦可比,甚至是超过十个南锦那么大,这样一片庞大的大地朝廷又怎会让一个家族掌控呢,肯定有着制衡的手段。左相亲自设立的鱼龙军和定风军是两颗钉子,两颗能紧紧钉在江北的钉子,但这两颗钉子仅仅能让李氏有些不舒服而已,要想影响这尊庞然大物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朝廷式微,当然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牵制李氏,但借力打力驱狼吞虎一直是朝廷那帮权谋家的拿手好戏。
江北有位异姓王爷姓闻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却能够牢牢牵制住李氏,使之不敢如河东张氏那般大肆扩张,甚至还一点一点的收拢力量,这是极其不简单的。
但江州城是李氏逆鳞,这里可以有大大小小不属于李氏的势力,但是李氏要对这里有绝对的控制权,不容更改,甚至不容置疑。
日过晌午,王朝有些乏了,便随便寻了个茶摊,想着喝杯凉茶消消暑意。
茶摊很小,只有两张桌子,凳子也不多,能坐的地方也少,来茶摊喝茶的当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很多也不顾礼仪面子直接蹲在茶摊旁喝茶。
王朝当然不可能不管不顾,他只得换个地方,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茶摊有人议论的声音,仔细一听却勾起了兴趣,他便又驻足下来。
原来几人是城里的泼皮,这种人虽然劣迹斑斑,但是消息却是灵通,他们正说的是京都赫赫有名的风月才子柳景庄在今天清晨时分入了江州城。
风月场四大才子,柳景庄居首位,其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曾经被朝中大人物夸赞有状元之才,但他不考科举,醉心欢场,诗词也多为欢场女子所写,极得青楼名伶们喜欢,甚至得了个风月状元的美名。
只是他常年混迹在京都,又怎会来江州城呢?
京都柳景庄之名风月女子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王朝笑笑,听了片刻便也离开了,说起来如这样的风月才子平常时候是着实勾不起他的兴趣的,但是这个时候进退不得的他也只能关心关心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找点乐子,正好消磨时间。
随便找个茶馆喝了杯消暑凉茶之后,王朝便回了李府,顺便让李恳去打听打听柳景庄这时候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是想去拜见,只是好奇。据说柳景庄此人不好美色,但好美人,莫非江州城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美人?
王朝倒是有点兴趣了,反正在李府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没事找事,反正在江州城再大的事情李氏也能摆平,只要李氏对他没有加害之意,他横着走都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