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生起,没有风没有云,万里晴空,炎炎烈日,有些热,王朝却觉得很舒服,果然他是一个喜欢阳光并且很阳光的人呢。
王五昨天连夜赶回了南锦,是王朝让他回去请嵘叔。嵘叔是货真价实的天一境高手,有他在很多事情更有保障。
郭茕和竹画因为待在客栈无缘得见天一境强者之间的战斗,事实上天一境除了逆生真君那团蓝色火焰实在吸引眼球之外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当然王朝只是普通人,肯定有很多东西看不出来,不过反正只是当热闹看,也就无所谓了。
竹画起来的很早,她一向都是这样,勤勤恳恳,起来之后她去厨房转悠了一圈,当然她厨艺不算好,事实上她平时还是很少进入厨房,就是进厨房多半也就是下下面条什么的,她也只会做这些简单的。
在厨房等了半个时辰,她端着可口饭菜进了王朝的房间,此时王朝已经起来,他坐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藏器》看的津津有味,早起的时候看看书已经成了王朝的习惯。
见竹画进来王朝便放下书本,竹画把饭菜整齐摆放在桌上这才道:“公子吃些吧。”
“嗯。”
两人从来不喜欢说多余的话,竹画或许是出于矜持,王朝则是习惯。
有时候习惯便成自然了,王朝面对竹画时总是没有很多话,或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对彼此也太了解了。
“沈帝师和陈酒呢?”王朝吃的不多,吃完之后便问道。
竹画道:“小王爷和他那个仆人有趣倒是有趣,现在约莫在城中找乐子吧。”
无花城很大,自然也会有很多这样那样的事情,爱热闹的沈帝师当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多管闲事的机会,陈酒则是跟着他,当然大多数时候沈帝师都是无视他的。
王朝笑笑道:“有趣,不务正业还差不多。”
“小孩子嘛,喜欢玩是天性,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仆人陈酒有些不简单,为人处事圆滑,最重要的是骨子里有那种劲。”
“底层出身,经受过苦难,骨子比谁都骄傲,而且能吃苦肯吃苦,最重要的是会苦中作乐,学东西也很快。一点一点的积累之下,很期待他将来爆发的那一天。”王朝对于陈酒倒是很赞叹,沈帝师他没有谈,大概是懒得骂他。
“也不知道秋言那丫头怎么样了。”竹画看着王朝说道。说起来王朝三个贴身丫鬟之中就只有秋言是王朝亲自挑选的,这让竹画有些羡慕,但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一切都没关系了。
对于秋言王朝的感觉很奇特,不同于竹画的青梅竹马。秋言是府中的家生子,父母都是王府的奴婢,她自然也是。不过她和普通的奴婢不同,仿佛有股灵气透体而出,事实王朝看中她也是她自己的与众不同,但秋言对比感恩戴德,甚至随着相处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秋言,她棋艺不错,我离开前曾让她去六部书楼多看看棋道有关的书籍。”王朝道,当然也有让秋言向守楼人学些东西的意思。
“星月她……”
王朝有三位贴身侍女,说起秋言两人便不由自主的都想到了星月。
星月是王朝三名侍女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四年前离开的时候才十四岁,现在也不过十八岁。不过她年纪虽小,但很懂事,对武学也极为有天赋,尤其还能写一手好字。只是自从四年前被那个奇怪老头带走学武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竹画没有说下去,四年的时间太久了,这些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星月是不是还会回来,几人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彼此融洽的相处,这些都是未知,因为这四年星月就仿佛凭空消失所了一样,连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丝毫传出。这四年的空白让竹画无从开口,难道说四年或者更久以前的那些事情?那早已物是人非了。
竹画没有说,因为已无话可说。
……
七月初七七夕节,这是一年之中最迷人的日子,总有男男女女期望在这一天找到自己的命中注定。
传说在每年这天的夜晚,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便在鹊桥相会,只要在柔和星光下虔诚的为他们祝福,仙女便会赐予美好的姻缘。曾经,在曾经某年的这个夜晚,王朝沐浴着星光,和喜欢的姑娘一起虔诚的祈祷过。
只是……是啊,时间真的能改变太多,太多太多。原来他曾想过共度一生的女子……呵呵……
七夕这夜一如既往的热闹,昨天翡翠阁那场大战仿佛没有带来丝毫的影响,不过城主司徒百鸟据说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是被魔教的逆生真君偷袭所致。
当时司徒百鸟和逆生真君同时攻向曾仇,可逆生真君却临时变卦,全力一掌轰在了司徒百鸟后背,幸好司徒城主功力深厚,就算受了重伤逆生真君依旧不是对手,只好与噬血真君相继逃走,而在这个空隙红衣女子曾仇也趁乱离开,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无花城驻军三万三,只有其中最精锐的三千人才能成为城主府铁卫。而城主府铁卫最大的作用当然就是保护城主府。
司徒百鸟在回到城主府的时候一切如常,他也习以为常。可直到他看到一只狐狸,一只一动不动显然已经了无生机的狐狸之后他终于变色。在面对红衣女鬼曾仇的时候他面色如常,在面对逆生真君偷袭的时候他面色平静,可现在他脸上布满了森冷,冷冽的杀气喷薄儿出,仿佛看他一眼就会结冰似的。
从前有个书生遇到了只狐狸,然后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或许没有爱情,但是感情之深厚就好似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然后,她死了。
司徒百鸟知道是谁杀的她——花纨素。
“我一定,一定为你报仇。”
冰冷而不带感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不惜一切。”
……
七夕夜。
清风拂过垂杨柳,天空上牛郎织女两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凄美的爱情传说在这天总是翻来覆去被人提起。
但是有个少女和这一切格格不入,她叫赵筱。
程立功没跟着她,或许是因为天江上还有太多事要处理,也或许是因为那个新到手的美人儿。
赵筱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跟着程立功精心为她挑选的护卫,不是程立功手下那帮乌合之众的水匪,而是龙师培养的死士,就是程立功是龙师弟子,龙师也只给了他四人,而他给赵筱就派了两位。
赵筱来无花城倒不是知道了王朝等人在此,只是她对于京城对于她那位父亲还有些不想面对和厌恶感,想着四处走走看看心情也能好些,又听说无花城有一场花魁竞选便来凑凑热闹,只是没想到来到的时候花魁竞选已经过去了,不过也正好赶上七夕节。
对于七夕赵筱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四处走走逛逛也就得了,身边有龙师亲自训练出来的死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
沈帝师和陈酒两个男人今天却不得不凑在一起过七夕。
沈帝师的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外面的生活过了一阵新鲜感之后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虽说不用被母亲管束,可生活也远比不得王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轻松惬意,还有身边带着的仆人陈酒,他十分讨厌。
陈酒当然也不喜欢自己这位少爷,面对一个每时每刻都不给好脸色的主子肯定是喜欢不起来的。
但是彼此再看不对眼,七夕还是得一起过。
虽然这很无趣。
……
星光璀璨,郭茕透过房间窗户看着天空上明亮的星辰,她有些伤感。这个时候牛郎织女应该正在鹊桥上耳鬓厮磨,过了今晚他们又要等一年才能见面,所以今夜应该被格外珍惜。
郭茕没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所以她只能一个人过七夕节。往年也都是一个人过呢,可是今年为什么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是羡慕还是失落?
在她这个位置透过窗户不仅可以看到漫天星空还可以看到王朝……
竹画在王朝身后轻轻为他捏肩,她的动作极其轻柔,脸上挂着笑容,好看。
王朝闭着眼睛,满脸的享受。
郭茕远远的看着,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怎么能靠近呢?什么理由靠近呢?
可为什么心中那种怪怪的感觉会久久挥之不去?
郭茕努力不去看两人,她抬起头,眼中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最不可辜负之星空。
王朝回头不知道在和竹画说些什么,竹画脸上心上满是温柔。
郭茕关上窗户,窗外是星空和谈情说爱的万千男女,屋内却只有她一人,她素手托腮,眼里没有灵动,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可爱。
“怎么了嘛,郭茕。”
……
如果说两个人有缘分是不是总会相遇?
是不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会默默牵引?
七夕节无花城里热闹非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活动层出不穷,有些无趣,大多还是好玩的。男男女女可以在街上行走,各家小姐也期望这一天能够邂逅一段美丽的爱情,就像书本上的故事一样。而一对对有情人则是在虔诚的祈求、祷告,期望自己与另一半可以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沈帝师在对这些嗤之以鼻的时候心中也未尝没有对情爱的渴望,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有些天真,但很可爱。当然在仆人陈酒心中沈帝师和可爱两个字大概是完全没关系的。
风有些大,所以很凉快。
赵筱遇见了沈帝师,那他们是不是很有缘?
无花城不算大,可两个人要想在其中相遇也不简单,但是沈帝师还是碰到了赵筱,两人目光只是一触,接着便移开。赵筱没有扑过去喊“帝师哥哥”,沈帝师也没有和她打招呼。
叫破了身份,或许他们就是敌人了,没道理可讲。
身形交错,两个人都没有回头,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赵筱和普通十一二岁的少女不同,她年纪轻轻心狠手辣,不讲道义,不讲人情,可她也有心底的柔软,有些人不知不觉就触及了,然后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痕迹。
擦肩而过终不是她所期望的,走着走着,她还是没忍住,回头了。
大街上已经没有了沈帝师的踪迹。
赵筱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上闪过一抹自嘲之色。
我这么坏,果然不会有人喜欢我呢。
……
七夕是美好而浪漫的,但是再美好的时光也总要过去,在一片喧闹声之中,七月初八已经悄然来到。
这一天赵筱离开了无花城,她的父亲马上就要封护国大将军……只等她手中的将军印了。所以她不情不愿却不得不回去那座城,那个家。
沈帝师得过且过,太阳照常升起,他也就照常和陈酒出去耍,客栈里很无聊,而沈帝师从来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郭茕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洗了把脸,出去倒水的时候见到王朝正和竹画说说笑笑,笑容并不张扬,是那种微微浅笑,郭茕轻哼一声,水也不倒了,回了房间,大清早的好心情就没有了,真烦。
王朝没看到郭茕,细心的竹画却是发现端着脸盆回房的郭茕,但也没跟王朝说,只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女人总是敏感些。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房间,他们其实很少出客栈,王朝大多时候都是看书,读的最多的是史,其次儒家经典,还有道家、佛家、兵书……当然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记。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悠闲时光总是太快,有件麻烦事就找上门了,说麻烦确实不是一般的麻烦,有位自称为江北李氏仆人的老者找上门了。
江北的李氏一族到底有多么强大与可怕?
王朝恰好知道一点,据说在大沉的版图上大大小小超过总数三成的官、商都和李氏有或深或浅的交情。这个天下公认第一的世家大族既然派人来请他,他当然没有拒绝的资格。
老仆人真的很老了,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侍奉李族主李雨,到如今虽然称不上如何了得,但常年跟在李雨身边眼界倒是开阔,也学了几分风度,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来请见王朝的时候也颇有礼节,没有世家大族的那一股子惹人厌恶的傲气。
“二公子,我家老爷说公子既然来了江北我李氏自然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所以特命我来请公子。”
客栈门口老槐树下,王朝笑了笑,自然不能拒绝,于是道:“既然李公如此热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仆人心满意足,便就在客栈找了个房间住了下来,他不是不近人情,自然给王朝时间好好收拾收拾。当然,虽然老仆人有世家大族的风度,但对王朝还是没什么好感的,除了开始说话几句话后来两人都是对彼此视而不见。李氏两位公子死在了南锦,看着李青水、李青松长大的老仆人当然不可能对南锦萧王府萧王的二公子有什么好脸色。
彼此看不对眼,自然就没什么话说,王朝也没有在意,终究老仆人只是来传话的,当然这个传话的老仆人有些武功,比之王五都还要略胜一筹。不过王朝若真不想去,老仆人自然也拦不住,但那就是和李氏撕破脸皮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必要做。
此去江州城,凶吉未知,王朝心中多少有点没底,但是他相信以李氏的风度是做不出让他消失这样令人诟病的事情的。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他也只能期望嵘叔快点来了,若是有天一境强者从旁护卫,他的安全也有更大的保障,不说万无一失,但想来李氏要动他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最后的平静只持续了两天,在第三天那个清风白云的早晨王朝一行人跟着老仆人正式启程去往江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