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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鬼面冷(2)


  一阵夜风拂来,红色花瓣纷坠似霰。几瓣残红翻卷着翩跹落在流霜的白衣上,那一抹娇红衬着纯净的白,在皎洁月色下,极美。

  仰望夜空的流霜忽然一怔,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便消失无踪。站在她身后的红藕不知怎么竟无声无息倒了下去,流霜心中一跳,正要弯腰去看红藕怎么了,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站在她的面前,颀长的身影挡住了明净的月光。

  一袭黑色斗篷将来人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斗篷的帽子,看不清面容,树影斑驳地投在他身上,夜风一荡,那身宽大的黑袍便随风乱舞,极是诡异。

  “你是谁?你将她怎样了?”流霜压住心惊,冷冷问道。

  那人也不回答,也不见如何迈步,身子却是向流霜这边移了一步。那张脸顿时便移到了月色下,流霜抬眸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那人脸上,竟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一时间,只觉得鬼气森森扑面而来。这个人就宛若是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目光凛冽如冰。

  流霜的脸,早已吓得血色全无,这个人莫不是秋水宫派来杀自己的?张口正要喊,便见鬼面伸手轻轻一拂,点住了她的穴道。顿时感觉浑身僵硬,喉头发甜,既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秋水宫的人,也真是大胆,竟然会夜闯宁王府。而这王府里的侍卫竟然丝毫没有发觉,难道,眼前之人,是秋水宫宫主秋水绝?

  记得百里寒曾说过,若是秋水宫的秋水绝出手,恐怕只有他,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将她强留在依云苑,说是保护她。

  可是,如今危险来临,他却在哪里?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痛。

  门口忽响起脚步声,接着听到有人喊道:“哎呀,出事了!”

  鬼面身影一移,瞬息之间,流霜便被他夹到了腋下,向屋顶上飘起,轻飘飘地,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身后一片喧闹,流霜依稀看到那发出惊骇之声的人是纤衣,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御医打扮的人。

  百里寒终究为她去请了御医么?流霜苦笑,可是此刻她却是用不到了。

  王妃被劫的消息迅速在府内传开,王府里的侍卫霎时戒备起来。几步一岗,巡视的极是严密。但鬼面的轻功实在是神乎其神,虽然带着流霜,但丝毫不减轻巧。

  明月当空,微风轻拂,他从一个屋檐滑到另一个屋檐,好似一个幻影。待侍卫看到他时,想要追上,却是不可能了。他已经如同一只翱翔的夜鹰,无声无息消失在侍卫的视野内。

  百里寒赶到依云苑时,只看到一地昏迷的侍卫,空空如也的雅室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馨香,但是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好似有巨浪忽然拍打在胸口,令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几乎站立不住,差点摔倒在地上。

  轻衣和纤衣慌忙上前扶住他,惊叫着说道:“王爷,您没事吗?”

  百里寒稳了稳心神,他没事吗?他应当是没事的,可是,为何心里极是难受,好似有千万把刀子在凌迟着他的心。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怪异!

  早已苏醒过来的红藕,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见到匆匆而至的百里寒,红藕嘶叫着扑了上去,怒声质问着:“是你害了我家小姐,是你害了我家小姐!”狂怒伤心的红藕,只会说这一句话。

  轻衣上前搀住红藕,安慰道:“红藕,你别伤心,既然那个人在这里没杀王妃,那么就一定不会杀王妃的。他劫持王妃,一定是有目的的。你说,到底是谁劫走了王妃?”

  “我没看清楚,只看到一张鬼脸。”红藕啜泣着说道,“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吧!”

  鬼脸?鬼面秋水绝!秋水宫的宫主竟然真的亲自出手了。

  百里寒薄唇紧抿,拳头已经缓缓握紧了,握得那样紧,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室内无风,可是他一头墨黑的发丝却在脑后散开,凝止在空中,而他的白衣也无风自动,飘逸着展开,极是诡异。

  红藕瞪大眼睛,当感到那一点一点弥漫过来的冷意时,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杀意。

  宁王百里寒,动了杀意!

  “传下令去,搜索全城,任何地方也不要放过!”百里寒冷冷命令道,声音低寒的没有一丝温度。他一定要将她救回来,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妃,不是吗?何况,他也是有点喜欢她的,不是吗?

  出了王府,流霜就被点了昏睡穴,待醒来时,已经置身于一处阴暗的斗室。室内堆积着木柴干草,以及破旧的桌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柴草味,这竟是一个小小的柴房。

  鬼面就站在她面前,凝视着流霜,眼若寒潭,眼底深处,好似有风刀血刃在闪耀。

  有幽冷的气息在空气里浮动,流霜莫名感到冷意袭来,心中微惊,难道这鬼面要勾魂了吗?

  鬼面慢条斯理趋步到流霜眼前,微微俯身,从墨袖中探出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很是优美,但却是一只杀人的手。

  这只杀人的手,抚上了流霜皎白的玉脸,一阵凉意沁肤,流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手,一寸一寸从流霜脸颊上滑过,抚上流霜的眉眼,再滑过流霜小巧的唇,然后,掠过她尖尖的下巴,最后,停在了她的脖颈上。极具危险性地按压着她的脖颈,好似随时都会掐断她的脖子。

  他忽然悠悠叹息一声,“真是看不出,你竟然值一万两黄金,倒真是不可思议啊!你是我接到的最贵的一单生意了!”

  流霜一惊,她从来不知自己的命会这么值钱!原以为只是自己无意得罪了人,那人向自己寻仇。可是,竟然出了一万两黄金买她的命吗?

  一万两黄金,她开医馆几辈子恐怕也赚不到这么多金子啊。而那个人,竟然舍得花一万两黄金买她的命!到底是什么人啊?恐怕,不是一般的人吧!

  “为了你,还折了我两个手下。”他再次开口,声音冷森森的,忽然拂袖解开了流霜的哑穴。

  “你到底要干什么?”穴道一解,流霜便怒声说道。不及说完,只见,那鬼面后的深眸中有寒光一闪而逝。

  他忽然手上加力,流霜但觉得一阵剧痛袭来,只觉得呼吸紧促。以为他已经掐断了她的脖子,却是没有。脖子虽没断,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身法,竟是让她的胸中疼痛有如万蚁钻心。

  流霜牙关紧咬,脸白如纸,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但是她强忍着疼痛,没有吭声。这还多亏了流霜每年一次的寒毒,这疼痛虽说厉害,但比之寒毒也不相上下,她觉得她还可以忍受的。但是,那剧痛显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简单,竟然越来越重。

  流霜挺不住,伸手想要扶住身边的一个椅子,但那柴房中的椅子,本是破烂不堪废弃不用的。被流霜用力一扶,竟是散了架。流霜猝不及防,狠狠摔倒在地上。

  在地下疼得蜷缩成一团,偶尔抬眼,看到鬼面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眸中满是冷冽无情。

  此时,流霜已经确认这个鬼面是秋水绝无疑。不然也不会说出折了两个手下这样的话。毕竟墨龙和赤凤,是秋水绝的手下。

  她知道下一刻,他或许就会杀了她。死前这样折磨她,无非是要让她求饶,要看着她挣扎,这样才能解恨。

  流霜自然不想被这杀人魔头看轻了去,虽然胸臆间犹如刀割,疼痛难忍,那疼痛真不是人受的。但是流霜还是颤巍巍地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不发一句呻吟,无论如何都不吭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示对鬼面秋水绝的不齿和轻视。

  唇角有血蜿蜒流下,滴在白衣上,迅速晕染成红色的花,凄凉地绽放。流霜的手,紧紧扣着墙壁,似乎要将墙壁扣破一般,纵是如此,也没能减去那一波波噬骨的疼痛。但是,她却依然倔强地仰着头,直视着秋水绝。

  她清澈的眸子在幽暗的柴房里,透着极亮的光芒,眸中没有惧怕,没有惊恐,有的只是不屑。鲜血浸染的唇角还挂着一抹笑意,嘲弄的笑意。

  秋水绝冷眼瞧着流霜,就像在瞧着垂死的猎物在挣扎一般。

  虽说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却不免惊异。

  这个酷刑,他也曾用在别人身上,纵然是七尺高的汉子,也无不跪地求饶,疼得哭爹喊娘。这个女子,就是将手指扣得鲜血淋漓,也不曾求饶半句。

  表面是这样柔弱,骨子里却这样骄傲。

  这样的女子,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震撼。

  一向冷硬的心,不知为何,竟有一丝不忍。举袖一拂,竟然鬼使神差地解了她的酷刑。

  流霜喘息着软倒在地上,只觉得头发黏黏的,竟是疼出了一头冷汗。伸手想要擦汗,却觉得手臂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缓了口气,待力气渐渐恢复,抬头看时,鬼面早已不知所踪。

  流霜抚着隐隐作痛的头,走到门前查看了一番,发现那门是极厚的铁门,握住门把用力一拉,那门纹丝不动。窗户也被钉死了。这小小的柴房,竟如牢房一般固若金汤。以她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流霜颓然坐在干草上,屋内是针落可闻的寂静,让她有些窒息。

  那个鬼面秋水绝,为何要把她关在这里?方才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他却手下留情饶了她。他不是接连派出赤凤墨龙要杀自己么?为何不杀她呢,是要再折磨她吗?

  想到方才的酷刑,心中不免依旧恐惧。那真不是人受的!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忽想起被百里寒生擒的墨龙。难道,秋水绝抓了自己,是要换回墨龙吗?应是有这个可能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暂时她应不会有危险的。

  想到这里,流霜便坐回到柴草上,方才的酷刑,早已耗尽了她的体力,极是疲惫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只觉得飘飘忽忽,好似腾云驾雾。

  迷迷糊糊中,一阵磔磔的怪叫声将流霜惊醒。睁开眼睛,灰蒙蒙的晨光里,眼前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

  不知何时,她竟然从柴房里来到了山颠上。怪不得梦里好似在腾云驾雾,想来是秋水绝把她带到了山巅上。

  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足底悬空,流霜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双手,挂在空中,随风摇荡着。

  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流霜低头向下一看,不禁头昏目眩几乎昏倒。她的身下,竟是万丈深渊。云气上涌,雾气弥漫,深不见底,令人看一眼便心神俱碎。

  环视四周,发现她是被捆住了双手,绑在一棵长在悬崖边的歪脖松树上。松树的枝干不算太粗,负了她的重量,已经被压得有些弯了。

  这样悠悠荡荡地悬着,似乎随时都有掉下万丈深渊的可能。

  秋水绝是要自己粉身碎骨吗?他真是够狠辣,够残忍,不愧是杀手的头目,知道怎样蹂躏人心,消磨你的意志。若是胆小的人,被吊在这里,吓也会吓死的。

  流霜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才没有尖叫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猛地从心头升起,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这样折磨她一个弱女子。

  秋水绝,他到底要做什么?

  山巅的风极冷极强,吹得流霜悠悠荡荡,好似风里飘荡的树叶。

  也许,秋水绝是恨她的吧,毕竟,赤凤因她失了一只手,墨龙又是因她被擒。

  真是可笑,这还有没有天理,杀手杀人失手受伤被擒,这帐要算在她的头上吗?她却要去恨谁?

  身子飘荡着,转了一个圈,使流霜面朝松树。

  这才发现松树下面的一块巨石上,坐着鬼面秋水绝。大约是方才她太愤怒太惊恐了,竟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女子。一个红衣娇艳,是曾经刺杀过自己的赤凤。另一个紫衣飘飘,想来便是他手下四大杀手中的紫鸢。

  秋水绝依然着一身墨黑色斗篷,脸上罩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极是悠然自在地坐在那里。一双冷冽深邃的眸,透过面具冷冷睥睨着流霜。

  他这身衣服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符合他的勾魂使者的身份。

  流霜在他猫捉老鼠的注视下,胸中怒意升腾,瞪圆了一双清眸,冷冷说道:“秋水绝,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这样折磨人!你还算是一个男人吗?”

  秋水绝眉毛一挑,似是不满流霜的质问。冷瞥了流霜一眼,忽然解开巨石上的绳索,拿在手中。

  流霜这才发现,原来捆缚她的绳索并不是绑在树干上的,而是在树干上绕了一下,绳子的那一头却捆在巨石上的,而此刻,却被秋水绝拿在手中。

  那是一条掌握她生死大权的绳索。只要秋水绝一松手,她势必会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秋水绝望着流霜因愤怒涨红的玉脸,唇角忽然一扯,手一松,流霜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开始下坠。

  流霜“啊”地惊叫出声,脸色顿时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