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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拳(1)


1995年12月22日,参照美国拉斯维加斯,经深圳市民政局批准,深圳开全国之先河,我国首次于夜总会中溶入散打拳击擂台赛的活动,于深圳市罗湖区中兴路“欢乐园”寰球“的士高”隆重举行了。在夜总会内,中间设有高约一米的6 x 6 m见方筑有围绳的擂台。参赛项目以散打为主,选手来自我国北京、上海、武汉和广州四大体院散打专业以及全国各地的武馆散打班、公安、武警和保安人员。散打又名散手,吸取了国外拳击的直、摆、钩拳和中国传统武术的边、蹬、踹腿以及摔法。我国于1979年开始举办了全国武术散打比赛,后来进入全运会和亚运会成为正式比赛项目。r

那天夜里8点,寰球“的士高”闪烁着七彩斑燗的LED霓虹灯,门口走动着说说笑笑红男绿女,穿着鲜红旗袍的迎宾小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迎客。由于这是深圳市首吃螃蟹一般的新鲜拳赛,各路人物闻风而动,纷至沓来。r

钟晟鸣踏着在地下内置灯光的玻璃地板走进夜总会的时候,里面黑压压坐满了人。外面是深秋的清凉,室内却开着冷气。人声与音乐交织在一起,夜总会屋顶的探照灯来回晃动,最后就亮如白昼一般地定格在擂台中央。不久,一阵鼓声长时间“咚咚”地响起,然后,高亢激昂的男高音唱起一首雄壮的歌曲——r

“豪气,傲笑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身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图强,做好汉!/……”r

完全是度身定造的歌曲,这是香港歌星林子祥的一首令人血脉喷涨的《男儿当自强》,这简直是一首植物人可让击活从而站起的劲歌。现场人头涌涌,深受感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站着的,坐着的,全都将目光聚焦于擂台中央。然后,钟晟鸣看到,两位身高约一米七左右的拳手分别穿着红色和黑色的披风依次走上摆台,都赤脚,裸着上身,只穿一条散打短裤。然后,两位选手在摆台上相向抱拳施礼,接着各站一边。紧跟着,一位西装毕挺的司仪,拿着麦克风走入摆台,说:“大家晚上好!”在现场所有人的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司仪继续发话:“我宣布,我国在公开正式场合中进行的夜总会散打比赛,将在这里开始。这是一场70公斤级的对垒,采用三局两胜制,打满三局,每局净打2分钟,局间休息1分钟。红方选手张荣秋,来自河南塔沟武校;黑方选手陈明,来自武汉体院。”r

两位选手开始除去披风,对着现场的观众,抱拳施礼一周。然后,退到了绳角边,两两相对。r

司仪离去后,裁判走上了擂台,而在擂台的周围,还坐着四位边裁。每局打完,由边裁判所定的分数,交至主席台上的总裁判来宣布结果。r

在这时候,身穿比基尼服装的两位青春逼人的举牌小姐,将第一局的“1”字牌匾高高地举过头顶,扭着浑圆的屁股,微笑得如鲜花一般灿烂,绕擂台走了一圈,在她们离场后。裁判让两位拳手走到摆台中间,双方以散打预备式相对,看得见除了强健的胸肌之外,两位选手都拥有8块腹肌。裁判站着前弓后箭步,平伸右手手掌,以姆指朝上,掌根在下的方式,将手等距离地放在他们中间。接着,他掌一抖,大喝一声“开始!”,风云对决从此展开。r

两位选手都是以散打“左式”对峙——也就是左侧在前。双手均未知虚实,所以都是先进行了试探的动作。20秒后,突然,张荣秋一中踹腿,直取陈明胸部,而陈明内心轻叫一声“来得好!”,在对方左脚刚好击入他胸部的一瞬间,可谓请君入瓮,陈明左手向下猛一划弧,用左肘弯抱住了张荣秋的右脚,同时右手拳套往张荣秋脚裸处一个下压,他就稳稳地控制住了张荣秋的左踹脚,紧接着,陈明以左前脚掌为轴,身体向左旋转180度,右脚对着张荣秋的支撑腿来了一个猛扫,同时,他左肘关节一松手。张荣秋失去平衡,就以一个“仰八叉”的方式,背部着地,重重地跌倒在擂台之上。“好!”观众中爆发了雷鸣一般的吹呼声。陈明得2分。这是散打中精彩的“抱腿摔”。r

三局下来后,武汉体院选手陈明以三局全胜的优势取得了胜利。半个小时之后,将进行第二场60 KG级的较量。r

这样的比赛,赢者可得到夜总会发放的500元;输的,也有100元的“出场费”。r

站在擂台边,看着激动人心的一幕,钟晟鸣热泪盈眶,热血沸腾。在现场观众都在疯疯颠颠地跳“的士高”的时候,他的记忆,回到了从前——r

由于自幼生得弱小,从小学到初中,钟晟鸣一直都坐在教室最前头的一排。在那务中学读初三的时候,也依然成为班中大多数同学所欺负的对象。班中有个叫做黄桂芳的,这可不是女同学,而是班中长得很高的一名男生。他来自那务公社京堂大队。他是班中最为飞扬跋扈的学生,家境优越,经常有事无事都找钟晟鸣的麻烦。r

9月3日,开学不久,由于暑假在田间的长期劳动,而且这个暑假太阳确实过猛,这一次钟晟鸣让晒得最为黝黑,所以,即便已经开学,他的脱皮蜕变尚未完毕,皮肤仍然是那朱古力一般的颜色。这天傍晚,钟晟鸣与同学站在宿舍里说笑的时候,黄桂芳就戏谑地说:“欢迎非洲学员入读我们那务中学初中三年级!”r

钟晟鸣一听,明白是针对着自己,但慑于黄桂芳平时的淫威,他只好不作理会。r

黄桂芳见钟晟鸣不理他,就走到宿舍中间,举起拳头叫道:“打倒非洲仔!”r

钟晟鸣只好走开,离黄桂芳更远一点。而面对着钟晟鸣的逃避,黄桂芳反而更加嚣张。他就悄悄地走到钟晟鸣的身后,他将其右手除姆指以外四个指头的指关节外头,对着钟晟鸣的后脑顶狠命地一敲,然后,黄桂芳马上转过身,将双手背着,惹无其事地悠悠踱步。r

经受这一恶意的突然的一击,在剧烈的疼痛之中,钟晟鸣难受得蹲在地上,大部分同学爆发了如同若干年后看到罗纳尔儒迪奥那一脚定音遁入龙门的世界波般的欢呼。钟晟鸣慢慢地站起身,愤怒的目光在搜索着作案的嫌疑犯,凭感觉,他认为又是黄桂芳,但缺乏足够的证据,所以他未能确认。而这当刻,黄桂芳正坐在一张床上,用牙签若无其事地剔着牙缝,一边剔,一边“咳”地向床下吐痰。在黄桂芳将目光从钟晟鸣身上移走的时候,一位同学看着钟晟鸣,用食指向着黄桂芳的方向指去。钟晟鸣明白了,他就走到黄桂芳面前问:“是不是你打我?”r

黄桂芳不理会他,看看钟晟鸣不走,他就斜着头对钟晟鸣说:“宿舍内这么多人,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呢?”r

钟晟鸣没有吭声,是在此刻,刚才剧烈的疼痛才逐渐消散褪尽。他仍在盯着黄桂芳看。突然间,黄桂芳“嗖”地站在起来,这可比钟晟鸣高出了一个头更多,严格地说,钟晟鸣充其量只够到了黄桂芳的胸口,钟晟鸣仿佛面对着一堵逾越不过的高墙。而在众人目光之中,黄桂芳感觉到大家都在笑他敢做不敢认。于是,黄桂芳手指截着钟晟鸣额头,怒目圆睁,恶狠狠地说:“就是我打你,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r

愤怒啊愤怒,愤怒一下子攫住了钟晟鸣的心。尽管他长得弱小,但七情六欲同样地与生俱来。凭什么我就要受你无情的欺负和无端的击打?他想,于是一下子抓住了黄桂芳的右手,他试图用力拉伸他的手,但这根本上就是蚍蚁撼树,而且长期以来,每天三餐的酸菜、萝卜干,没法对他的身体提供一定的体能。在他抓住黄桂芳的当刻,黄桂芳一甩即已脱掉,而且顺势抓住了钟晟鸣的手腕,然后一个反腕别臂,他把钟晟鸣的右手别到了钟晟鸣身后,于是,钟晟鸣被迫在前,弓着腰,而在后的黄桂芳,无疑像是推着一头乖乖向前行走的服服贴贴的小牛。r

疼痛、屈辱、臂关节受压,泪水啊,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止不住扑籁籁地流在宿舍的地上,此时此刻,钟晟鸣只有痛哭。而周围的同学,看着黄桂芳如此轻易地控制住了钟晟鸣,无不怪叫着分享这一乐趣,有的索性鼓起了手掌,“打啊!打啊”地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