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作战（上）

第三章 并肩作战r

菩提蛮：r

春雷一声百草动，荒野潇潇沫东风。英雄怒引弓，一箭射蛮龙。r

长路虽漫漫，豪气壮歌行。自此迎浪去，无悔是青春。r

黄巢轻轻松松占领冤句，困难远比他预想的要少得多，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能如此迅速地获得全城百姓的大力支持，高兴得他立即派人过河与王仙芝联系，商量联手攻打曹州的时间。一边加紧整顿兵马，训练部队，征调全县铁匠抓紧赶制兵器，家家户户挑着烂铜废铁兴冲冲地赶往县衙，黄巢忙碌着安抚百姓，动员群众，冤句城里一片热火朝天。r

此时，黄河对岸的王仙芝和尚君长兄弟正在濮州与官兵激战，王仙芝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在濮州城外摆开阵势，随时准备攻城。天平节度使薛崇将曹濮郓三州的部队全都拉到了濮州，誓将王仙芝一举歼灭。濮州这个多灾多难的弹丸之地，历史上从来没有少过战争，这里常常成为军阀混战时期群雄逐鹿的战场。这个易攻难守的小城，四周没有任何屏障，南边的黄河，北边的卫河只是两道吓唬人的易碎防线。r

薛崇站在濮州城上，看着农民军散乱不整的队伍，不禁哈哈大笑。对着城下的王仙芝喊道：“刁民王仙芝听着，本将军劝你立刻解散民众，回家好好种地，便饶你们一死。否则，我大军杀出，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r

王仙芝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也朝城上喊道：“薛崇，你这个泼皮无赖，想当初你不过是个盗马贼，靠出卖兄弟戴上这顶肮脏的乌纱帽。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欠下多少累累血债？今天我们就是来向你讨血债的，赶紧下来送死吧。”r

城中一阵乱箭射来，王仙芝迅速后退几步，毫发无损。薛崇大怒，立即打开城门，一队骑兵突然冲了出来，企图冲散义军。对官兵阵势已非常熟悉的王仙芝早有准备，两队人马拉着数条长绳横扫过去，骑兵纷纷跌落地上，即刻被擒。趁着城门洞开，埋伏一边的尚君长兄弟带着一群屠夫队高举杀猪刀冲了进去。城中顿时大乱，王仙芝的后队随即入城，官兵不战而溃，薛崇仓惶逃窜。r

攻入濮州城，王仙芝下令打开府库，将城中粮食统统分给百姓，金银财宝分给有功将士，杀猪宰羊，庆功两日。百姓闻讯纷纷前来投军，队伍迅速增加到五千人。稍作休息，立即出发向河东开拔。义军兴冲冲地赶到黄河西岸，立即向岸边百姓搜罗船只。半天时间，数十只木船便连成一条宽阔的道路，大军浩浩荡荡向河东进发。对岸的守军放箭猛射，仍然无法阻挡义军前进的步伐。王仙芝迅速从临濮登岸，集合队伍直插曹州。r

黄巢听说王仙芝要打曹州了，高兴得要跳起来，兴奋得一整夜合不上眼。终于可以见到仙芝大哥了，他相信两军联合，曹州必破无疑。r

曹州的这片黄河滩涂上曾经发生无数次战争，从远古的蚩尤与炎帝之战到近代的瓦岗，有多少英雄好汉在此成就霸业。提三尺剑而平定天下的汉高祖刘邦在此登基称帝，一代枭雄曹操在此成就霸业，孙膑、彭越、董昭、李典这些曹州大英雄的形象时常出现在黄巢的脑海中。他相信曹州的历史上终将有他黄巢的名字。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与大哥回合。r

终于，王仙芝派人送信来了，约定中午在曹州城下会合，两军分别攻打西门和南门。黄巢立刻向将士们宣布计划，带着队伍从冤句出发。r

晌午时分，当王仙芝来到曹州城西门，看着三丈多高的城墙耸立在眼前，墙上城楼阴森屹立，身穿盔甲的官兵一个个耀武扬威，瓮形城门又异常坚固，防守毫无破绽，果然与濮州城大不相同。再看又宽又深的护城河两侧遍绕木栅，仔细一看里面尖头木桩密布。看来官兵早有准备。这时城上有人在高声呼喊：“王秀才，你这是何苦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造反？”r

王仙芝一听有人叫他秀才，心中一喜，难得，难得，看来此人对他还是非常了解的，不由得产生一种敬意出来，便对上面高喊：“阁下可是曹州刺史丘大人？”r

“正是丘某！”r

“丘大人有所不知，所谓官逼民反，天下哪有日子过得好好的，单喜欢造反的人？”王仙芝仰头扯着嗓子喊道，“我王仙芝也是为官府所逼，无路可走啊。”r

“有什么冤屈可以去衙门申诉嘛，何必要大动干戈呢？”丘刺史说。r

王仙芝觉得此人有点迂腐可笑，便微笑着说：“我这不是来你这里申诉了吗？还请丘大人打开城门，我便向你申诉我的冤屈。”r

“你这哪是申诉冤屈的样子？这是大逆不道啊。还请你立即解散民众，我便放你进城，本官定将你的冤屈代诉朝廷，为你做主。”r

.王仙芝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我的冤屈可大着呢，不知丘大人做得了主吗？”r

“但说无妨。”r

“请朝廷杀掉所有贪官，惩治昏官，赶走庸官！”王仙芝大声说，随后哈哈大笑起来。r

丘大人被他那种放纵的笑声激怒，便冷笑道：“你这是不自量力。你也不看看，凭你们这些乱民，就能攻下我曹州城？你这分明是以卵击石。”r

“那就试试看吧！弟兄们，给我上！”王仙芝高呼一声。义军纷纷扛着云梯、大木头冲向城墙，城上官兵一齐举弓怒射，前排的义军纷纷倒下，好不容易架上楼梯，爬上几个战士，也被官兵推入护城河，栽在尖尖的木桩上。坚固的城门任凭义军如何努力，依然纹丝不动。这样几番轮回，强攻了两个时辰，毫无进展。义军牺牲了好几十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疲惫不堪。起义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强硬的对手，王仙芝下令停止进攻，修整再战。r

正在王仙芝束手无策的时候，南门传来好消息，黄巢已经撕开缺口了。南门的城墙略微矮些，官军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防御西门上，没料到南门会突然冒出义军来。而且黄巢带头冲锋，凭着一把长棍钢叉，率先登上城墙，一把钢叉所向无敌，南门很快被打开。黄巢和曹师雄两人带着二百名壮士沿着宽阔的城墙一路向西门杀去，柴存和毕师铎等人带着大部队冲进城中，一路喊杀，看见官兵就砍。r

王仙芝听到远处传来的震天杀声，顿时精神百倍，立即下令再次发起攻击。尚君长挥舞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大呼一声：“黄大哥进城了！”便带着屠夫队冲上前去。王仙芝也高呼：“冲进城去，立功重赏!”义军士气大振，而官兵被黄巢的背后袭击搞得慌了手脚，无心恋战。很快，西门也被打开，两军会合，浩浩荡荡入城，官军降的降，跑的跑，四散而去。r

黄巢与王仙芝携手进入刺史府中，高墙大院，青砖绿瓦，雕梁画栋，异常气派；楼台亭榭，假山鱼池，无比优雅。王仙芝披一身洁白的战袍，站在大门前欣赏着，忍不住啧啧称赞，对黄巢说：“你们曹州就是有钱啊，连州府都不知要比濮州漂亮几十倍呢。”r

黄巢说：“这都是用民脂民膏建起来的，他们整天坐在里面赏花观鱼，歌舞升平，哪里还管什么民间疾苦。如此奢侈，不如一把火烧了它。”r

“不可，不可，烧了岂不可惜。再说，你烧了，他还得建，又得压榨百姓。”王仙芝说，“不如留着吧，咱们也好享受几天，走后就留给百姓们参观游玩。让他们记住这就是官府住的地方，也好长长见识，要不还不知道官府是怎么压榨自己的呢。”r

一行数人进入州府内院，满眼的古玩字画、花瓶瓷器、红木家具，一屋子的价值无以数计。王仙芝忍不住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下，不由自主地说：“难怪人人都争着当官呢，原来当上官就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一个小州的刺史就可以如此奢华，那十道府衙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还有长安城的那些王府、相府、皇宫岂不都成了天上宫阙？”r

黄巢似乎无心欣赏这些东西，看着他们一个个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模样，有点生气，但又不好发作，而只有柴存对满柜子的书产生了兴趣，专心地挑选着。黄巢看着他们这里摸摸，那里闻闻，咋咋呼呼，活蹦乱跳，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对王仙芝说：“大哥，如今我们合兵一处，有些事情是该合计合计了。”r

“合计什么？”王仙芝还沉浸在太师椅的幸福之中，漫不经心地问。r

黄巢说：“如今咱们队伍大了，该统一编排一下，这样行动起来会方便些。”r

王仙芝突然回过神来，连忙说：“没错，没错，还是黄巢兄弟考虑得周到。我们现在差不多有一万多人了，我看可以分成几部，尚君长、尚让、王璠、赵璋、杨守亮、曹师雄、毕师铎、黄揆、林言，你们各带一千人马，我为统帅，黄巢兄弟为副统帅，柴存为军师，你们以为如何？”r

“原来大哥早就谋划好他人也抱拳附和一声。r

“是不是应该定些规矩？”黄巢问。r

“规矩？”王仙芝思索了片刻，说道；“对，得有规矩，你们都记住了，以后大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抢了财物一律按功劳分配。”r

王仙芝说完哈哈大笑，拉着黄巢的手说：“走，喝酒去！今天我们兄弟俩要一醉方休。”r

这一晚，州府中是通宵达旦，义军上上下下全都围成一团团喝酒吃肉，举城庆贺胜利。分到粮食的老百姓们也吹着喇叭，敲着枣梆子，舞起龙灯，跟过节似的，载歌载舞起来。r

过了几天，探子来报，兖州派兵救援曹州，有一万大军从东边开来，已经过了金乡。王仙芝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众将领商议。r

黄巢穿一身黄色披风，豪气万丈地说：“来得正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一万官兵，有何足惧！”r

“杀他个片甲不留。”曹师雄紧握着拳头说。r

王仙芝不由得皱起眉头，说：“一万官兵，那都是训练有素的，我们不能硬拼，那样伤亡太大。”r

尚让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咱们也不是孬种，怕他干什么？他不来，咱正要杀过去呢。”r

柴存一看连忙说：“带兵打仗不能义气用事，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那也不是什么胜利，咱们要设法用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才是。”r

王仙芝点点头说：“军师说得很对，我们要用脑子。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r

黄巢也点头对柴存说：“柴兄弟，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计谋了？”r

柴存说：“计谋说不上，我想到一个人。”r

“刘汉宏？”黄巢问。r

“对，就是他，咱们可以再利用一下此人。”柴存说。r

“上次就讹了咱三千两银子，还要用他？奶奶的！”曹师雄暴跳如雷，“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他这个贪官。”r

“刘汉宏是谁？”王仙芝问。r

“是兖州的司兵参军。”柴存回答。r

王仙芝思索片刻，对柴存说：“我看可行，那就有劳军师了，你速与此人取得联系。”r

柴存即刻骑上一匹枣红马向金乡出发。刚进成武，便看见官兵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他赶紧下马躲进路旁的一个村庄，然后尾随在官兵后面，一直等到天色将黑，官兵也就地扎营休息了。r

柴存远远地看准了刘汉宏帐篷的位置，到了天黑迅速溜了进去。刘汉宏大吃一惊，脸色刷白，一看是柴存，转身就要拔剑，被柴存按住。r

“刘大人不要激动，我有重要事情相告。”柴存轻轻说道。r

刘汉宏冷静了下来，让柴存坐下，说：“你好大胆，竟敢闯到这里来。”r

柴存笑着说：“我知道刘大人是讲义气的，绝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小人。”r

“你们也真是，贩点私盐也就得了，竟敢……”刘汉宏话没说完，站起来，往帐篷外面扫了一眼，回来坐下，继续说：“你们打算怎么办？”r

柴存不动声色地问：“大人说我们该怎么办呢？”r

“我劝你们立即解散队伍，跑进山里躲避一段时间再说。”刘汉宏说。r

柴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刘汉宏吓得赶紧制止。柴存说：“刘大人以为我们怕官兵？我们不到三个月相继打下了濮州、曹州五六个县城，所向披靡，沿途百姓无不夹道欢迎，纷纷加入义军队伍，每攻一城就如摧枯拉朽一般。你们区区一万人马，就能吓倒义军？”柴存看刘汉宏吃惊的样子，继续说：“打濮州，我们只用了半天时间；打曹州，也不过五个时辰。刘大人说说为什么我们能如此迅速地取得胜利呢？”r

刘汉宏也被问懵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原来你不是……不是来请我帮忙的？”r

“当然不是，我是来给刘大人指条明路的。”柴存凑近刘汉宏说：“刘大人试想这次战争结局会怎么样呢？”r

刘汉宏还想赌个嘴硬，立即说道：“当然我们胜利，你们怎是官兵的对手？”r

“那胜利了以后，大人能够怎样呢？”柴存继续问。r

“杀敌有功，那肯定会得到重赏。”刘汉宏说。r

柴存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如今的世道。难道刘大人还看不明白？你们官府当兵打仗，功劳向来只有当官的，像大人这样一个从七品的参军，军中数不胜数，恐怕连个战利品都未必能轮得到大人。何况官兵未必能赢，我大哥聚集了两万人马早就在曹州等着官府前来，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定叫官兵有来无回。我因顾念老朋友，特此前来禀报一声，还请大人早作打算。”r

柴存见刘汉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继续说道：“依刘大人的聪明和个性，向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如今的朝廷对各路官兵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谁都恨不得瞅准进会，自立为王，远的不说，前不久昭义军大将刘广就赶走了节度使高湜，自为留后。不知大人有何感想？”r

刘汉宏已经坐不住了，一把抓住柴存的手，激动地说：“先生真是高人，与先生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小人冒昧向先生请教，还望先生不弃。”r

柴存看时机成熟，便对刘汉宏说道：“大人敢否跟我们一同打官兵个措手不及，我敢保证到时候大人就可以入主兖州，成为一方霸主了。”r

刘汉宏大喜，当即和柴存策划一番。柴存连夜赶回曹州与王仙芝、黄巢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