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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句振臂(中)


兴庆宫里,唐僖宗李儇与田令孜在御榻前对坐畅饮,边喝边聊。r

“阿父今日拿来的果脯特别爽口,与别日大不相同,这是为何?”李儇品尝着各色各样的果脯问道。r

田令孜一看皇帝喜欢,喜笑颜开,说:“皇上不知,这是奴才特意为皇上采办,秋天让高骈从安南专程送来的。”r

“安南竟然有如此美妙的食物,将来朕一定要去尝个遍,还要亲自从树上摘下果食,赐予大臣。”小皇帝津津有味地吃着,思绪早已飞到了天边。r

田令孜见皇上高兴,便将府库空虚之事报告出来。小皇帝一听,满脸疑惑,“怎么会这么快?朕还没办什么大事呢,府库就空虚了?这可怎么办?没了银子,朕拿什么赏赐你们呀?”r

“皇上莫急,我大唐地大物博,国富民强,只要稍微想点办法,府库很快就会充盈起来的。”田令孜赶紧说道。r

“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r

“这长安城啊,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特别是东西两市商人众多,贸易繁荣,珍宝无数。东市的锦绣彩帛坊、常平仓、毕罗肆,到处都摆放着四方珍奇,古董名画,价值连城的比比皆是。”看皇帝瞪大了眼睛听得入迷,田令孜干脆放着胆子鼓吹起来,“西市那就更丰富了,药行、笔行、布行、染行,五谷行、丝帛行、果子行、金银行,每行里面都是琳琅满目。只要皇上能说得上来的东西,那里统统都有。”r

“长安城里还有这么好的去处?朕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r

“皇上不必亲自去,只要皇上喜欢什么,奴才统统为皇上取来就是了。”田令孜说。r

“这合适吗?”小皇帝疑惑地问。r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这大唐天下都是皇上,皇上能喜欢子民的东西,那是子民的荣幸。”r

李儇一听兴高彩烈,站起来说道:“好,那样的话,朕定当重赏阿父。”r

于是一道圣旨下来,长安两市商货统统归内库支使。田令孜带着他的神策兵开进两市,见货就搬,两市商人呼天抢地,怎奈手无寸铁,眼睁睁地看着辛勤积累的财富被一卷而空。有几个胆大的便一起告到京兆尹那里,谁知京兆尹一听说是告神策兵的,二话不说,喝令仗毙。商人们只好卷起行囊,远走他乡。r

田令孜拿了从波斯商人那里夺来的珠宝送给皇上,李儇大加赞赏一番,更加宠信田令孜。手中有了钱,他的赏赐也愈加大方了。斗鹅、斗鸡、踢球、骑马,只要他高兴,一开口就是成千上万的赏赐。身边的小太监们无不拼命巴结,或苦练球技,或搜罗猛鹅悍鸡,热闹非凡。百官的劝谏书和奏章统统被田令孜扣留。r

到了年关,天德军报称党项、回鹘入寇。感化军又来报群盗四起,无法控制,请求出兵征讨。田令孜只知报喜不报忧,令兖州、郓州出兵征讨,草草应付了事。r

谁知,没几天,成都告急。前不久攻陷黎州的南诏军队继续骚扰,举兵北侵,说是要面见天子,诉说数十年来为小人离间之事。南蛮军连续攻打邛崍关,势如破竹,雅州、邛州相继失陷。大唐溃兵奔入成都,老百姓纷纷逃走。r

偷安不安,防乱生乱。看来,再隐瞒下去是要出大事的。田令孜慌忙请卢携等人入宫商议对策。r

“南蛮子不服王化,近年来屡次侵扰我州县,实在可恶,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不会老实的。”卢携说。r

“南诏在哪?”小皇帝还搞不清楚南诏的位置。r

崔彦昭说:“在益州之南,吐蕃之东,位于永昌、姚州之间的几个尚未开化的王国。他们本来是哀牢夷之后,当地土语‘诏’就是‘王’。最初有六诏比较强大,就是蒙雟诏、越析诏、浪穹诏、墱睒诏、施浪诏、蒙舍诏,其中蒙舍诏因在最南边,故称南诏。早在三国时期,诸葛丞相曾征服过他们。那里的男女都好斗勇,他们不鞍而骑,善用矛剑,极能战斗。高宗时他们曾遣使我朝,为我朝附庸;开元末,六诏又合而为一,从此强大起来,玄宗皇帝曾为其主皮逻阁赐名‘归义’,并册封他为云南王。大历十四年,归义之后异牟寻继承王位,率众二十万,与吐蕃连兵入侵我国东川,德宗皇帝发禁卫及幽州兵大败异牟寻。这以后,他们老实了几年。大中年间,坦绰酋龙自称皇帝,与我朝绝贡,并趁我边吏困乏,四处剽掠,多次与我国发生冲突。据说这个酋龙暴虐好杀,争强好胜,欺软怕硬,有勇无谋,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了。”r

“酋龙好斗,是因为我边境官员为了微小利益,互相斗争,缺乏信任,才让他钻了空子,长驱直入。若我军民团结,定叫他有来无回,区区南蛮有何可惧?”郑畋气愤地说。r

“各位爱卿商议一下,派谁去比较合适?”僖宗问。r

“高骈!”卢携抢先说,“高骈曾在交趾大破南蛮二十万众,跟南蛮打仗,他有经验。”r

“朕看此人合适,崔爱卿,你说呢?”皇帝问。r

崔彦昭想了一下说:“当前可用之人不多,高骈尚用奇谋,当不负此任。”r

“高骈做事独断独行,智勇有余而忠心不足,我担心……”郑畋说。r

“你是担心他功劳太大吧?”卢携反驳道。r

“没错,功劳太大,像高骈这种人就很难驾驭。”郑畋直言不讳。r

李儇一听急了,说道:“好了,别争了,你们一争吵,朕就头痛,我看就派高骈去吧。”r

立即拟旨,任高骈为西川节度使,着令平复南蛮之乱。r

高骈,字千里,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是名将之后,且文武兼备,因此自视甚高。来到剑南,高骈看见城门紧闭,民众惊慌失措,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打开城门。左右立即劝谏道:“南蛮敌军离这里已经非常近了,要是他们突然杀来怎么办?”r

高骈站在城门上高声对大伙说道:“诸位尽管放心,高某在安南曾破贼三十万,令其闻风丧胆,蛮兵得知我来,定然吓得逃窜唯恐不及,哪个还有胆来犯我成都?”接着走下城门,又对成都官员说,“春天到了,天气逐渐变暖,数十万人挤在城中,吃喝拉撒,也不太方便。而且活人死人,都在一起,万一发生瘟疫怎么办?”r

于是开门放百姓出城,各复其业,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南蛮一听高骈来到,果然退兵。这高骈还喜欢妖术,每次发兵追赶南蛮兵,都要趁半夜里张旗列队,对着将士焚烧纸做的人马。一边往空中撒豆子,一边念念有词,说:“蜀兵胆怯,派玄女神兵在前开路。”将士莫不私下嘲笑。r

朝中听说南蛮退兵,正在纷纷庆贺。突然商州来报民乱,商州刺史王枢因军中粮食匮乏,下令降低籴米价格,当地百姓愤怒之下,拿起扁担追打收粮的官员,当场打死两人。卢携下令收捕带头的李叔文等三十人,一并斩首。r

正在大家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一匹快马飞奔入城,卢携等人立即接见,濮州盐枭王仙芝聚众数千人于长垣起兵造反,杀死官员无数。r

冤句城西的小院里立即沸腾起来,“王大哥在长垣起兵了。”不知谁大声喊道。r

“赶紧把兄弟们都叫过来。”黄巢向外甥林言吩咐,一方面迅速派人通知各镇的头领前来开会,另一方面把守好小院的各个部位。r

不到一个时辰,毕师铎、曹师雄、柴存、黄揆、黄存、黄思邺都来了,加上林言、黄巢共八个人,躲进屋里秘密商议。r

“仙芝大哥反了,大家商量一下我们怎么办?”黄巢问大家。r

“还能怎么办?一起反了。”黄揆一下子蹿起来大声说道。r

毕师铎一把将他拽住,说:“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啊?”r

“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们也反吧,痛痛快快的。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看见那些贪官,我就忍不住怒火,恨不得一刀劈了他们。”曹师雄说。r

“曹叔说得对,与其这样苟且偷生,不如杀他个痛快。”黄思邺附和道。r

黄巢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柴存问:“你是个智多星,你看怎么办?”r

柴存捋了捋胡子,皱起眉头,说:“自从干了这一行,我们就已经宣布与朝廷对立了,自古以来贩私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我们这么东躲西藏,与官府周旋,总有一天会暴露的。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不能再过下去了,反是肯定的。”柴存看大家在专注地听他讲话,继续说:“不过,大家不要急躁冒动,而要沉住气,瞅准机会,给官府一个措手不及,先打他个漂亮仗。这样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些。”r

黄巢立即接过话说:“柴存兄弟说得很对,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造反。如今贪官当道,民不聊生,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天子,我们没必要再做他的顺民了。”r

柴存也忍不住站了起来,说:“我们这些人中,黄大哥最有雄心壮志,而且文武双全,我们就推他为大将军如何?”柴存的话还没说完,大家就欢呼起来,黄巢还想推让一下,柴存接着说:“造反不是街头打架,我们必须建立一支军队,要把吃不饱饭的穷人都吸收进来,不断壮大我们的力量。”r

黄巢对大伙说道:“你们都算算自己手下有多少人?”r

“我有五十!”r

“我有八十!”r

“我有一百!”r

……r

“这些太少,还没官府多呢,你们回去之后再想想办法,多招募点人马。”黄巢突然想起曹州大街上的乞丐,说:“把附近州县能找到的乞丐都给我找来。”r

“那我们什么时候造反?”毕师铎问。r

柴存想了想说:“我们先观察一下动静,看看长垣那边形势如何,大家先回去分头准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多招募人手,到时候就等黄大哥振臂一呼,将它曹州闹个天翻地覆。”